真是糟糕的一夜！
清清被他們狠狠的摜在地上，說了許許多多難聽的話，其中清清聽得最明白的就是“秋少和他老婆恩愛著，一家人的日子過得不知道多幸福”，下午那羣保安也是這麼說的。
他過得很幸福，而且見過他們的人，都知道。那天在機場的時候，她不也親眼看見了嗎？
那麼自己爲什麼還不死心？
如果說之前用女兒當藉口，心裡存留一絲再見他的勇氣和奢望，那麼如今，該醒了！
好吧，耀宸，你要的幸福，我成全你……
這一夜，清清流了很多的淚，十年的愛情，三年艱辛的等待，最後一次用眼淚，如此蒼涼的祭奠。
女兒的手術費還得湊，這兩年清清省吃儉用，可陽陽前前後後的治療還差十多萬。
實在沒辦法，清清來到醫院，找到那個私下裡和她提過的小護士。
“賣掉一個真能有那麼多錢？”
“是啊，不過這事你可千萬別說是我提的，我也是看你帶著陽陽辛苦，手術費那麼多，你說你怎麼籌嘛！”
“好，我賣，你幫我聯繫一下，儘快好嗎？陽陽的手術不能再拖了。”
“行啊，我這就給那邊打電話，等我。”
走出醫院，天空依舊蔚藍清透，可看在清清眼裡，卻不覺得像從前那麼好看了。
原來A市的天空，並沒有什麼好留戀的。
胸口悶悶的，清清深吸口氣，牽著陽陽小小的手，慢步在幽涼的林蔭道上。
既然做了決定，清清就不後悔。
第二日，清清請了半個月假，說是要回老家，並將陽陽託給小琳照顧。隔天，清清和那小護士一起，由她帶著來到A市另一家小型醫院。
“別怕，我介紹過許多人來，那些人現在都好好的，什麼事也沒有，還特別感謝我哩。”
兩人坐長椅上，小護士輕拍清清顫抖的單薄肩頭，她笑，要清清儘量放鬆。
呼吸發緊，清清覺得難忍。即使醫院裡空調開著，可她的鬢角依舊覆了一層密密的細汗，背上的衣衫汗溼了又幹，幹了又溼，如此反覆，黏在身上怪不舒服。
沒關係伊清清，反正就是一個腎，取走並不會要你的命，可你卻能用這錢換回女兒的命，太劃算了！
對自己如此說，清清這才覺得手術並不是想象中那麼可怕。
又一小護士過來，她與清清旁邊那位說著什麼，最後，帶她來的小護士要清清跟著那位女孩去。
清清站起身，看她們的目光還是恐懼和迷茫的，她們都對清清笑，要她放鬆，說她並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手術非常安全，從沒出過錯。
已經到了這地步，容不得清清反悔。她咬緊嘴角，跟著護士去。
填了一系列的表，整個身體都做了檢查之後，下午，清清走進手術室。
躺在手術檯上，這一刻，清清突然不再害怕，反而內心一片平靜。
她想她是豁出去了，曾經那段莽撞衝動，爲愛不顧後果的可笑執著，至此，劃上終止符吧。她的人生，不過也就如此了……
準備就緒，醫生和護士將清清圍起來。
正要打麻藥，突然手術室裡一片漆黑。
“怎麼回事？”
“不知道，我出去看看。”
臨時出了狀況，倒將清清的神經扯得慌起來。她坐起身，黑暗中只能看到人影晃動的陰影。
沒多會兒，那人跑回來，“電線短路，正維修，說不好什麼時候來。”
清清一聽，頓時嚇得頭皮發麻，“搞什麼？如果現在正手術，我還有命坐起來嗎？”
黑暗裡不知誰在說話，反正是一個勁的賠不是，說這種情況是第一次發生。實在不知道要等多久，醫生叫清清先回去，明天再來。
也只好這樣了。
清清下了手術檯，步子小心翼翼摸黑著出去。
晚上想陪著女兒睡覺，清清把陽陽接回來，明日再送過去。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原定的計劃被打亂，清清牽著陽陽慢騰騰的走，心情有些失落。
回到小區，遠遠就見幾個阿婆聚在一起議論著什麼，她們的眼神直盯著樓前不放。清清擡眼看，原來一輛黑色奧迪停在老舊公寓的樓下。
奇怪，這裡平時都沒什麼車輛進入，更何況還是一輛顏色黑得鋥亮的高級小車？
也很疑惑，可突然，清清想到某種可能，她那正欲往前的步子，生生的頓在原地。
坐車內，透過窗戶望出去，見她，艾如蓮下車。
她都來到這裡來了，知道躲不過，清清深呼吸，心跳加快走過去。
“找我？”儘量令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常無異，與她面對面站著，清清冷冷的問。
布著些許細皺的眉心淺淺一攏，艾如蓮盯著清清，一雙眼睛雖然不復年輕時的明亮璀璨，卻依舊是帶著歲月沉澱下來的精銳。視線下移，落在陽陽臉上，覺出陽陽怪異，艾如蓮眸一愕，卻沒當場就問。
眼神瞟著周圍投來的好奇目光，艾如蓮開口，“有時間嗎？我想和你談談。”
“我和你沒什麼好談的。”清清拒絕，反正她的心已經死了，也就覺得沒有必要再聽眼前這個魔鬼的。
清清的不知好歹令艾如蓮生氣，她咬了咬牙，鬢角隱隱的鼓動。
牽著女兒，清清打算越過她上樓，可沒走幾步身後響起艾如蓮森冷的威脅，“這裡街坊鄰里衆多，如果你不想被傳出些什麼難聽的話，或者不想以後麻煩，那就跟我上車。找個地方，咱們好好聊聊。”
清清步子停頓，黛色長眉緊緊攢著，女兒細小的手指在她掌心內蜷縮伸展，她擡起一張臉，神情木然望著清清。
思忖片刻，清清終於轉身，上車。
一路上兩人均未說話，可各自的身子都緊繃得厲害。
奧迪開進一處幽靜山莊，沿著蜿蜒的路徑盤旋而上。清清無心欣賞外面美景，倒是女兒趴窗上，眼睛放出去，小手掌輕拍堅硬的玻璃窗。
如果說先前只是疑惑，到現在，艾如蓮完全愕然了，她看著陽陽，聲音發緊，“孩子，怎麼了？”
“半年前發高燒，影響了智力”，清清聲音起伏不大，但心臟卻揪成一團。
艾如蓮眸一黯，那張嚴肅的臉上，多多少少爬滿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