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知了……”
夏蟬不知疲倦的奏鳴著,撕開午後那近乎凝固的空氣。時近初秋,似乎特別的悶熱,天空中看不見一朵雲(yún)彩,直射下來的陽光將原本青綠的草地抹上一層白芒,讓人一陣晃目。
僕兵們用幕布圍起一片空地,充當臨時議事場所,四周插著的主帳旗無精打采的耷拉著,在地上拉出幾道斜斜的影子。
“開會、開會,老是開會,直接殺過去不就得了!”
咋呼著,雷帝斯第一個走進議事場,找到座位後,猛然坐下,然後扯開了衣襟,將結(jié)實的胸肌暴露在空氣中。在他不耐的擦拭額頭的汗珠時,其餘的軍官陸續(xù)走了進來。
自從南下後,先後與正統(tǒng)王進行了六次小規(guī)模接觸戰(zhàn),王似乎還沒有下最後會戰(zhàn)的決心,數(shù)個大的貴族集團又時有分歧,近半個月的戰(zhàn)事基本上是由流浪兵團壓制對方展開的,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推到了北丹魯一線,在我們的前面,就是那座特拉維諾的聖城--丹魯。
守軍兩千,守將是一個默默無名的貴族,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人是世襲的大公爵,不過比起四處搶掠的其他貴族軍來,一直守在丹魯?shù)倪@支部隊,倒還能稱得上是一支部隊。
依靠現(xiàn)在的軍力,一舉攻下丹魯並非難事,問題是,前線斥候已經(jīng)傳來了距離丹魯三百里的地方有大部隊調(diào)動的消息。
“總兵力超過兩萬,其中包括瓦倫西爾將軍的銀龍騎士團!”
在一片沉寂中,我們的軍師優(yōu)雅的放下茶杯,說出了自己的見解:“和敵人硬拚是找死,帶著他們在特拉維諾草原上兜風纔是上策。”
多數(shù)的軍官翻起了白眼,也只有這隻老狐貍才能提出這麼沒骨氣的建議,雷帝斯異樣激動的率先站起,額頭的汗水如瀑布般淌下:“我們特拉維諾人絕對不做縮頭烏龜,那些混蛋,殺了我們那麼多族人,我絕對不會把背露給他們!”
雷帝斯的發(fā)言頓時引來一陣附和聲,塔特姆在隨後發(fā)表了意見:“不錯,雷帝斯這個傻瓜腦袋不行,但至少不是懦夫,那些敗類殺了那麼多平民,是時候讓他們爲這個付出代價!”
“不過現(xiàn)在我軍加上臨時招募的義勇隊,也不過區(qū)區(qū)六千人,如果是總決戰(zhàn),兵力稍嫌不足。根據(jù)情報,對方有大約八千人是精銳的貴族私兵,此外還有三千名騎兵。從分析上看,我們沒有勝算。”梅爾基奧爾在一旁沉聲道。
“分析、分析,等你分析好了,我的族人差不多都變成屍體了!”雷帝斯重重敲了一下桌子,猶如憤怒的獅子般衝著梅爾基奧爾大吼道。
梅爾基奧爾抹去臉上的吐沫星子,抱手不再言語,只是將視線放到我身上。
一剎那,喧譁的議事場寂靜了下來,夏蟬的低鳴重新竄進我的耳朵。所有人的目光注視著我,似乎在靜等著我下達最後的命令。
我擡起頭,讓那有點灼熱的陽光鋪在臉上,在那絲熱透過皮膚直滲到心底時,我低下了頭,然後站了起來:“給我準備一套最華麗的盔甲。”
“啊--”
“要在戰(zhàn)場上都被衆(zhòng)人注目的那種,我要穿著站在丹魯城外。”
“好極了,這纔是我們的大人。”雷帝斯猛得站起然後揚起了手:“讓那些混蛋下地獄!”
“大人……”梅爾基奧爾一臉驚愕的站起:“這個決定……”
“你有辦法準備這套盔甲嗎?”我看著他,並沒有回答他的疑問。
梅爾基奧爾的眼神一陣閃爍,然後擡手敲了一下胸口,在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迴音後,他點下了頭:“是,大人。”
“各自準備,明日,全軍開拔,目標,丹魯!”
“是!”軍官們?nèi)珨?shù)站起,在敲擊了胸膛後,發(fā)出了響亮的迴應(yīng)。
※※※
王歷一三五四年九月十六日
在秋收前的十數(shù)日,流浪兵團對丹魯發(fā)起了攻擊。
還是那黑色的城牆,“狂龍戰(zhàn)爭”的痕跡似乎並沒有從這片土地上消褪,時至今日,當年被龍焰掃過的地方還是寸草不生。
不過在丹魯?shù)某穷^,卻是飄著正統(tǒng)王的旗幟,此外,就是數(shù)面繡著昂頭麋鹿的貴族私旗。
面對城牆的一面已經(jīng)展開了數(shù)個方陣,以先導的持盾士兵,加上後續(xù)的樓梯隊、特殊用衝車隊在內(nèi),總計有四千人,幾乎是所有的士兵都佈置到對方的眼皮底下。
再後面,就是各色的彩旗,在陽光直射下,在地上拉出了長長的黑影。
騎著白色的駿馬,我異樣耀眼的出現(xiàn)在彩旗隊前。身上是一色的黃金戰(zhàn)甲,無數(shù)誇張的裝飾物使它異常的笨重。頭盔沉沉的壓在腦袋上,兩側(cè)的盔沿一直觸到肩膀上,前沿則做成龍頭狀。
也虧得梅爾基奧爾能在短短的兩天裡搞到這套裝備,穿在身上,走到那裡都是衆(zhòng)人注目的焦點。
“萬歲!”每經(jīng)過一處,那裡的戰(zhàn)士紛紛舉起武器,高聲呼喊,聲浪一散開,將整個戰(zhàn)場籠罩起來。
到達中央的時候,我勒住了戰(zhàn)馬,一隻手緩緩揚起,聲音一下子停息下來,粗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並沒有如以往般發(fā)出戰(zhàn)鬥前的號召,我握緊拳頭,在停頓了片刻後落下,直對著丹魯城,伸出一根手指。
“咚--”戰(zhàn)鼓響起,悠悠的掠過整個戰(zhàn)場,幾乎同時,數(shù)十個火球翻騰著從我軍的陣營裡飛出,在劃過亮麗的弧線後,撞擊到丹魯?shù)某菭澤稀?
火花四濺,只看見從城頭躍下幾個燃燒的人形,接著,幾聲淒厲的哀號竄進我的耳朵中,戰(zhàn)爭開始……
“真是大手筆呀!”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一頭矮腳馬,德科斯騎著來到我的身邊,然後發(fā)出如此的感嘆,順著他的視線,士兵們推著數(shù)十面巨大的櫓盾向前,從丹魯城頭射下了無數(shù)的箭石,在天空中拉出一道道白茫茫的弧線後撞擊在櫓盾上,“乒乒”的聲音密響著,混合著戰(zhàn)士們的吶喊聲,奏響了戰(zhàn)場的交響樂。
“是呀!”從我嘴角淡淡滑落這句迴應(yīng),心中不禁一陣**,我很清楚,這次進攻不會有結(jié)果,但是我必須這麼做,只有這樣才能讓敵人感覺到我下決心要強攻丹魯城,也只有這樣,才能讓敵人露出空隙來。
德科斯轉(zhuǎn)過頭掃了我一眼後,不再言語,將目光重新投回戰(zhàn)場,這個時候,第一隊衝鋒已經(jīng)越過了櫓盾,飛快的穿插到城頭下。
城頭射下一陣箭雨,大部分被盾牌擋住,但是依然有些穿過盾牌的間隙,直插到人身上,那陣破肉的悶響瞬間竄進我的耳朵裡,幾十個士兵在搖晃了一陣後,撲倒在地上。
這個缺口被迅速的彌補上了,後繼的部隊高舉著盾牌,踏過他們的屍體,將無數(shù)的登城梯靠在牆上,一片黃色開始在黑色的城牆上蔓延。
“咚--”沉悶的聲音從丹魯城門處傳來,我軍的衝車開始發(fā)動進攻。衝車上的擋板擋住如雨般落下的箭矢,保護裡面的人和馬把這巨大的機器拖到城門口。
敵人開始投石,試圖打破木頭擋板,但是這個時候,火槍的聲音響起。
“乒乒乒--”
白光劃過,緊接著在丹魯城頭上倒栽下數(shù)十個人影,在濺起一片塵土後,靜伏在城腳下,敵人的血和我們的血在這一刻混合起來,再也不分彼此。
但是新的身影替代倒下的人,石頭如雨般傾泄而下,在數(shù)聲清脆的響音後,衝車的檔板斷下了一塊。
“想不到守城的部隊這麼頑強呀!”德科斯感嘆了一句,敵人比想像的還要厲害,在這種情況,與其說給敵人心理上的壓力,還不如說是給自己。
雖然在計劃中還沒有一舉拿下丹魯?shù)拇蛩悖窃诰毎才诺慕徊婀挚瓜拢臆妭鰧嵲谶^於巨大,看上去幾乎沒有可鑽的空隙,這個不知名的貴族還真是個扎手的人物。
在我閃念間,“轟--”的一聲巨響,丹魯?shù)某情T被撞開了。
即便是最前線的士兵也想不到城門會被衝開,在錯愕了片刻後,負責城門的士兵們發(fā)了一聲喊,擠過沖車,飛速向城裡衝殺進去。
“不會就這樣攻下丹魯吧!”附近的軍官面面相覷,一臉的不相信,就在這個時候,一縷火煙躥上了半空。
火紅,在瞬間炙痛了我的眼睛,搶先衝進城的士兵來不及發(fā)出一聲喊叫,就扭曲著消散在城門處燃起的大火中。
就在這個時候,從城頭處砸下了數(shù)塊巨大的巖石,原本已經(jīng)破碎的衝車在發(fā)出無力的呻吟後,四分五裂。
再勇敢的士兵在這個環(huán)境下,也會失去判斷,而在這時,箭如雨下。在白茫茫的一片後,就是血紅,渾身插滿箭矢的戰(zhàn)士踉蹌著跨前了幾步,然後伸手撲倒在地,從背心處噴涌出數(shù)股血箭。
“城頭!”瑪古拉大喊了一聲,把我拉進了另一個驚駭,數(shù)道燃燒的火油從城頭飛泄而下,所觸者頓時發(fā)出了淒厲的喊叫,飛掠過紛亂的戰(zhàn)場直刺進我的耳朵裡。
數(shù)個人形的火球就這麼在半空中綻放,翻滾著落在地上,然後不斷的晃動在我的視野裡。
“啊--”就算沉默如速也發(fā)出了一聲驚歎,不得不承認,就算我有心強攻下丹魯,所要付出的損失,現(xiàn)在看來,是多麼的巨大。
聲音在我喉嚨處翻滾了一下,然後越過嘴巴,無力的跳進空氣中:“撤退……”
“嘟--”牛角聲響起,前線的部隊互相掩護著撤了下來,戰(zhàn)場中只響著稀稀拉拉的槍擊聲,敵人沒有追擊,在撲滅了城門處燃燒的火焰後,將巨石壘起,冰冷的將丹魯再一次隔絕於我們之外。
戰(zhàn)死者一百五十四人,負責突擊城門的百人隊無一倖免,流浪兵團打了那麼多的仗,還是第一次死傷人數(shù)比敵人多。
太陽漸漸西沉,最後一抹紅光灑在丹魯?shù)某穷^,火已經(jīng)熄滅,繡著昂首麋鹿的貴族私旗和正統(tǒng)王的旗幟重新立起。
沒有歡呼,也沒有哭泣,雙方在沉默中拉開距離,只留下城牆下那一具具的屍體。
“真是慘痛呀,我們的指揮官還真只有在平原上打仗的本事。”摸著鬍子,德科斯站到我身邊。
我看了他一眼後,嘆了口氣,略帶點沉重望著丹魯。
“不過這個結(jié)果也算不錯,對方的指揮官那麼能幹,我們就沒道理硬攻了,將他們包圍起來就是個合理的辦法。畢竟現(xiàn)在是秋初,去年的收成快吃完了吧!”
德科斯沒有理會我的表情,繼續(xù)道,這個老狐貍似乎看出我的想法:“然後,那兩萬大軍不知道做何想,現(xiàn)在可真是好機會呀,流浪兵團的銳氣已失,四百里地
也不過是幾日路程罷了。”
還沒等我回答,一個粗亮的聲音就已經(jīng)竄了過來:“大人,今天晚上由我領(lǐng)軍,我要親自把我們特拉維諾人的聖都拿回來!”
看著著上身,握著長柄戰(zhàn)斧的雷帝斯,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避過他那逼人的視線,我轉(zhuǎn)過頭去對梅爾基奧爾道:“今天晚上戒備,不準出擊。”
“是,大人。”梅爾基奧爾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開,不多久號令聲傳遍了整個軍營。
“爲什麼不出擊!敵人不就兩千個人,拼也和他們拼光了!”雷帝斯暴跳如雷,眼看著自己的聖城就在眼前,卻不能進去,這種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我們的敵人可不僅僅是丹魯城裡的兩千人呀!
“放心吧,雷帝斯,過不了幾天的,會讓你第一個進入丹魯城。”做出安慰的表示,我繼續(xù)將眼光盯在丹魯城上。
瑪古拉驚訝的擡起頭,直望著我:“你說什麼?”
“軍中只有你是我的同族,閃族的容貌在外人看來都差不多的吧!”
“這個倒是,可是爲什麼不讓我一起參戰(zhàn)……”
我搖搖手,制止了他下面的話,然後拿起頭盔,在觀戰(zhàn)了片刻後道:“可惜的是,這套盔甲實在太沉重,穿在身上並不太舒服。不過華麗的東西總有它的好處,讓人更容易重視它而忽略了穿戴它的人。這樣的話,丹魯城裡的人至少不會那麼快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率隊離開,瑪古拉,多拖一點時間,對於我來說不亞於給我千萬軍呀!”
瑪古拉張大了嘴巴,在急喘了幾口氣後,點下了頭。
我笑了笑,然後轉(zhuǎn)頭對梅爾基奧爾道:“雖然這裡有瑪古拉頂著,但難保有丁點消息走漏出去。從現(xiàn)在開始,丹魯?shù)母浇灰腥魏我粯幼邉拥臇|西,就算是丹魯城裡飛出的一隻小鳥,也要給我射下來。”
梅爾基奧爾拍了拍胸,點頭應(yīng)是。
“曼陀羅!”將視線注意到龍騎兵指揮官身上,曼陀羅正了正身子,火紅的眼睛直視著我。
“現(xiàn)在你手上只有一箇中隊的龍騎兵,怎麼讓別人看著像一個大隊。”
曼陀羅想了想,然後正色回答:“我會動,我會讓我的部下分成小隊不停的動,從這裡到那裡。這樣的話,不要說一個大隊,就是一個戰(zhàn)團也可以掩飾過去。”
我點了點頭,將最後的視線投到軍師的身上。
德科斯還是一副疏懶的神情,捧著茶杯做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在面對我的視線後,露齒笑了出來:“我老了,當然不可能跟著你跑那麼遠的地方。到時候,萬一你們不幸,爲了保全所有人,我會留下籤幾份合約的力氣。”
“啊--”似乎德科斯的話太過出人意料,多半的軍官張大了嘴巴,只差沒抽出兵器劈在這隻老狐貍的腦袋上。
看著德科斯半晌,我笑了出來,然後道:“多謝了,如果真的那樣,保全北方民衆(zhòng)比什麼都重要。”
“呵呵,你能瞭解最好,不然我可要聽太多的詛咒了。”德科斯大笑道,將帳中沉悶的氣氛衝散:“不過,想不通,你到底要在什麼地方埋伏敵人,特拉維諾的草原上可真是一眼能望到底呀!”
摸著下巴,我微怔了一下,確實,特拉維諾可是一個草原,在搜索了腦海中聖龍留下的記憶後,我想起了一個地方:“就在那裡吧,一片小樹林,一條貫穿特拉維諾草原的河流。”
德科斯露出思索的表情,好半晌才道:“南丹魯,特拉維河……”
“不錯,南丹魯,特拉維河,應(yīng)該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漏夜奔襲兩百里,搶在敵人前面到達那裡……法普呀,你還真不是一般的白癡呀!”德科斯感嘆道。
“很多事情做了才知道結(jié)果。”站起身來,我拉開了帳子,月光如水銀般灑在我身上,在外面,籠罩在月色中的是全副武裝的士兵們,黑壓壓的跪了一地……
※※※
南丹魯,特拉維河
傳說中特拉維河是由特拉維諾人共同的母親,女神特拉維的乳汁匯聚而成,也是貫穿特拉維諾草原唯一的河流。
河流的兩岸有數(shù)片不大的樹林,但足夠掩藏上萬人的部隊。讓我慶幸的是,如果從正統(tǒng)王的集結(jié)地趕到丹魯城,橫渡最狹窄,也是最淺的南丹魯段特拉維河是最佳的選擇。
“真是辛苦呀!”我揮了揮手,示意前進的部隊暫時休息,爲了早一步在敵人前趕到這裡,我們在途中根本沒有停頓,其間掉隊的士兵估計也佔了一成左右,不過最主要的兩千人均已經(jīng)達到,此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傍晚,如火般的晚霞灑在我們頭頂。
“大人,你過來看看。”塔特姆突然在隊前喊了出來,跨下戰(zhàn)馬後,我連忙跑到那裡。
溼漉漉的河岸,數(shù)片青草已經(jīng)被蹂踏進泥漿裡,上面清晰顯示的是變了形的馬蹄印,從深淺來看,其中大部分是輕甲騎兵。
“是剛剛留下的,敵人的騎兵隊看樣子是脫離本隊,直接馳援了。”塔特姆皺起眉毛。
一股涼意從心底泛起,上神保佑,幸好我們沒有和這隊騎兵撞上,不過這麼重要的消息前線斥候居然毫無反應(yīng),敵人的保密工夫也做到家了。
“立刻放速報鳥,要德科斯他們小心,按照這個腳程,今天晚上,敵人的騎兵隊就有可能襲到我們陣營!”
當機立斷,我對著塔特姆道,塔特姆點了點頭,立刻下令準備,不一會,數(shù)只速報鳥震著翅膀飛上了天空,直掠向北方。
“除了龍騎兵,其他部隊都留在這裡,塔特姆、速,你們商量一下怎麼佈防!”
“是!”
“還有,已經(jīng)趕了一天一夜的路,戰(zhàn)士們都已經(jīng)疲憊不堪,能休息的儘量安排休息。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秋初了,要注意身體。”
“知道了,多謝大人關(guān)心!”領(lǐng)命的塔特姆眼角一陣溼紅,在鄭重的敬禮後,一路小跑著下去傳達指示。
“我們過河!”翻身越上戰(zhàn)馬,我揮了揮手,率先衝進特拉維河,龍騎兵們舉了一下龍槍,緊跟了上來,平緩如鏡的河水立刻被擊的粉碎,一的漣漪盪漾開去,嘩嘩的破水聲在半空中迴盪久久。
秋初的林子,多少有點掉葉。當躍下戰(zhàn)馬,踩在大地上時,能感受到腳下的鬆軟,掃視了下四周,林子並不稠密,有著很多的空隙,如果不是一些低矮的灌木,不要說藏兩百個龍騎兵,就是藏我一個都有點困難。
“給地龍抹上泥土,不要讓龍的氣息太過瀰漫了。”皺了皺眉頭,我下達了命令。
“是!”龍騎兵們簡短的應(yīng)和了一聲,立時有人跑向了河岸邊。
再看了看林前敵人將要通過的道路,我又想起了一事:“通知對岸,派一隊弓箭手過來,還有,把所有人身上帶的火油集中起來,灑在路上。”
“是!”
太陽西沉,當最後一絲光線消逝在西邊時,一切都歸於安靜,只有夏蟬的低鳴還在耳朵邊奏響著。
盤腿坐在地上,我仰望著天空,透過樹枝的空隙,月色柔和的灑下,不過看上去有點悽淡。
每一次看著兩輪月亮,多半沒有什麼好心情,在冥府,夏亞將軍、蘭碧斯將軍、夏爾克……他們在這個時候,是否會聚在一起,一邊喝著酒,一邊俯視著這片血色大地呢?
從亞魯法西爾的郊外開始,我也走過了快兩年的路了,這兩年裡,實在是經(jīng)歷了太多的死亡和悲痛。
而現(xiàn)在,沒有迦蘭在身邊陪伴,更讓我感覺到一股陰冷的孤寂,手不禁摸上了胸前懸掛的晶墜,口裡流出了呢喃的聲音:“迦蘭,如果現(xiàn)在你在我身邊,至少,我能更坦蕩的面對死亡。”
聲音很輕,只能有秋蟲的低聲迴應(yīng),在“嘟嘟嘟”的鳴叫聲中,特拉維河的沙沙細響歡躍著竄進了我的耳朵裡。
“嗯--”突然一頭地龍打了個響鼻,似乎嗅到了什麼,最旁近的幾個龍騎兵抽出了龍刀,緊張的站了起來,這個時候?我?guī)狭它c疑惑,不可能是敵人來襲,更有可能是斥候前來報告近況。果然,不多久,幾個身影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
“你們……”在看清來者後,我不禁驚訝的張大嘴巴。
“法普大人!”年輕的戰(zhàn)士在看到我後,發(fā)出了喜悅的喊聲。
亞尼和法利斯,但是更讓我吃驚的是另外一個人,他應(yīng)該在德科斯的指揮下,站在丹魯城外!
雷帝斯大聲道:“我自己來了,等著消滅了那些該死的貴族後,降職也好,關(guān)禁閉也好,我都認了。”
真有點苦笑不得,降他的職?狂戰(zhàn)士大隊的編制都沒了,現(xiàn)在的雷帝斯,頭上頂著的官銜大約是法普近衛(wèi)侍長,再降也不過降到近衛(wèi)兵,只要能打仗,這個傢伙哪裡在乎這個;關(guān)他禁閉?只怕用不了幾天,就會有人衝到我面前說,浪費那麼好的戰(zhàn)士,實在可惜之類的話。
這個雷帝斯,什麼時候聰明到會霸王硬上弓了,多半還有某隻老狐貍在後面推波助瀾,只可惜了我的計劃,看不見這個有著鳥窩般雜亂頭髮的魁梧男子,丹魯?shù)氖貙⒍嗌贂鹨尚陌桑?
“算了,都到這一步了,還能趕你回去呀!”我揮了揮手,雷帝斯聽聞後,裂開了嘴巴,一臉的笑容。
“但是……”將眼光定格在兩個少年的身上,這次行動太過危險,沒道理讓未成年者來充當先鋒隊。
法利斯似乎看出我的用意,突然跪在了地上,從腰際抽出了我贈送的彎刀:“法普大人,請給我這次機會,給我報答不殺之恩的機會,萬一……不能報恩的特拉維諾人永遠都是被遺棄的人。”
看著他眼裡閃耀的堅毅,我嘆了口氣,有些時候,身在指揮官這個高位上,多半和劊子手沒什麼區(qū)別:“這次戰(zhàn)鬥十分兇險,很有可能就會喪命,如果你們有這個覺悟的話,我不會攔你們。”
“多謝法普大人!”法利斯用成年人的口吻迴應(yīng)了我,霍然起身,在他旁邊的雷帝斯笑色更濃,一副真不愧是我們特拉維諾人的表情,當我的眼光盯著另一邊的亞尼時,他挺直了上身,大聲道:“死也要死在法普大人身邊!”
月光籠罩在近乎凝固的我們身上,這一刻,我感覺到一股暖流涌上了心頭。
“知道了,死也死在一起吧!”
“是的,法普大人!”
似乎在迴應(yīng)著少年的誓言,數(shù)只夜梟掠上了天空,在我們頭頂發(fā)出了鼓譟的聲音,在搖晃的月光下,少年的臉分外的堅毅。
“留下吧……”
此時已近午夜,再過三個時辰,就是決定命運的九月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