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章爸,你在哪兒啊我趕到郊區(qū)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快六點了。二叔蹲在門臺上,扎著腦袋,抽菸。在路上,我的心已經(jīng)平靜了許多。現(xiàn)在著急也沒用,最起碼沒看到父親的屍體,這說明他還活著。昨天晚上,一點多鐘出去,可能是睡不著,想轉(zhuǎn)悠轉(zhuǎn)悠,結(jié)果迷路了。他能去哪兒呢?
“找到了嗎?”我衝進(jìn)院門,大聲的問著二叔。
二叔不安的站起身來,苦著臉搖了搖頭道:“周圍都找過了,沒發(fā)現(xiàn)?!?
我轉(zhuǎn)身向外跑去。邊跑邊喊著:“爸。。。你在哪兒?。堪?。。?!?
太陽漸漸的升到了正南,又慢慢的偏了西,最終落到了西山的後面。我的喉嚨喊啞了,腿已經(jīng)跑不動了,望著黑乎乎的天空,倒在了田野中,大聲的哭了起來。
周圍我已經(jīng)轉(zhuǎn)完了,父親的腿腳不利索,即便是從昨天晚上一點鐘開始走,只要不坐車,也走不出多遠(yuǎn)。但我找了一天,就是沒找到他的影子。
淚哭幹了,我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起來,繼續(xù)走著。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又一天要開始了。我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麻木了,渾身沒有一點直覺,如行屍走肉一般,還用力的喊著:“爸。。。你在哪兒啊。。。”可是,我的嗓子早啞了,這聲音,也就只有我一個人聽到而已。
路邊的電線槓子上貼著一張尋人啓事,經(jīng)歷風(fēng)雨,已經(jīng)殘破不堪了??吹竭@個,我的心突然又活了起來,招手?jǐn)r了一輛出租車,趕到了醫(yī)院。
父親的身份證在二叔那裡,把身份證上的照片複印一下,我也發(fā)。我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是有限的。
小醫(yī)院裡依舊靜悄悄的,我跑到樓上,推開門子,見二叔正躺在牀上呼呼大睡。我咬著牙,忍著氣,輕輕的拍了拍他,道:“我爸的身份證呢?”
二叔一激靈,坐了起來,看到是我道:“我找了一晚上,剛躺下,你找到了嗎?”
“身份證。”我用力的喊著,可就是喊不出聲來。
“什麼?”二叔疑惑的看著我道。
“我。。。爸。。。的。。。身。。。份。。。證?!蔽艺f不出話來,只能做口型。
“哦?!倍褰K於明白了過來,忙在身上摸索著,半天,摸出了那張已經(jīng)有點破損了的身份證,遞到了我的手中,道:“你彆著急,我一會兒就出去找去?!?
接過身份證,我轉(zhuǎn)身跑了出去。敲開了一家打字複印店的門,複印了一千份,準(zhǔn)備給錢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身上的錢早花光了。
昨天過來的時候,來的匆忙,沒帶自己的包,卡也沒帶在身上,我現(xiàn)在窮的就只剩下身上的這兩件衣服。我摸出電話,想給劉若熙打個電話,讓她幫我把包送過來,但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手機(jī)也沒電了?!岸妓麐寯D兌我。。?!蔽乙话寻咽謾C(jī)摔在了地上。摔了個七零八碎。
“兄弟,至於嗎。”老闆勉強(qiáng)的睜著他那雙還沒睡醒的眼睛,說道。
摔完手機(jī),我就後悔了,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擦了一把眼角的淚水,拿了一張紙,寫道:“我身上的錢不夠了,回頭給您送錢來行嗎?”
“我這兒有電話,你給家裡人打個電話,讓他們給送來,不就行了嗎?!崩祥浂紫律碜樱瑤臀沂捌鹆四菑堧娫捒?,遞到了我的手中。
撥劉若熙的手機(jī),還在關(guān)機(jī)中,我只好撥了唐怡的電話。她的手機(jī)一般是二十四小時開機(jī)的,可是,今天也關(guān)掉了。我不知道,誰還能給我送錢來,想了半天,我才撥了方姐的電話。
電話只響了一聲,方姐就接了,聲音緊張的說道:“是小文嗎?”
“方姐,我是曲一恆,你能不能。。。”但我的聲音已經(jīng)啞了,只張嘴,說不出聲來。
“小文是你嗎?你在哪兒啊?”方姐的聲音裡有點顫抖的喊道。
我趕緊的把話筒遞給老闆,在紙上寫道:“曲一恆,周德文怎麼了。”
老闆看著紙,說道:“一個小夥子在我這兒,他說他叫曲一恆,嗓子啞了,說不出話來,在我這兒複印了點東西,但沒帶錢,讓你把錢給送過來?!?
我接著寫道:“問問周德文怎麼了?!?
老闆把電話往機(jī)子上一扣,搖了搖頭道:“掛了。”
我無奈的撥了二叔的電話,我現(xiàn)在非常的不想見他,甚至恨不得咬死他。但現(xiàn)在也只能撥他的電話了。我把電話遞給老闆,讓他說。
複印一張四毛,一共花了四百塊錢,二叔趕過來之後,跟老闆對付著道:“便宜點。。。你這也就一本書的厚度,買一本書纔多少錢了,給你一百塊錢得了。”
我抱起紙向外走去。在商店買了二十多管膠水,沿著路,張貼了起來。
我是從郊區(qū)走回到市內(nèi)的?;氐阶〉牡胤?,已經(jīng)是夜裡十二點多了。精神萎靡的我,如在泥土裡打了個滾似的,倒在牀上,默默的哭著。滿腦子都是父親的模樣。
“你。。。你怎麼了?”劉若熙推開我房間的門,見我的模樣,怯怯的說道。
“我爸走丟了。”
“我?guī)湍愕莻€尋人啓事吧?,F(xiàn)在過去,還能趕得上排版。”劉若熙拿起我父親的身份證就跑了出去。
我現(xiàn)在才知道,她在一家報社上班,是個編輯。當(dāng)然了,是那種臨時的,到處拉廣告的那種。
我在路上跑著,喊著“爸,你在哪兒啊?”突然聽到一聲“曲一恆,我找到咱爸了。”我回頭望去,見宇文倩拉著我父親的手,笑嘻嘻的走了過來。我向前跑著,喊道:“爸。。。你沒事兒吧。”但父親和宇文倩的身影又淡了起來,我急得向前一撲,醒了過來。是夢。。。
太陽已經(jīng)升起了老高,我趕緊的跳起來,拿了卡,跑銀行
又取了點錢,買了一個手機(jī)。
我在尋人啓示上留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如果有人知道了父親的位置,給我打電話,我接不到可就麻煩了??晌覄傞_機(jī),郭春海的電話就打了進(jìn)來,道:“你昨天怎麼沒來上班啊?”
“我爸走丟了,我請幾天假?!?
“那你也不能關(guān)手機(jī)啊,昨天請XH醫(yī)院的李翰大夫,他說讓你來,我到處找你,也沒找到你,弄的挺不愉快的,這叫什麼事兒啊,咱們這是公司,不是飯館,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你丫說完了嗎?”我忍不住了,本來就一肚子的火,現(xiàn)在又讓他給數(shù)落,我這氣終於壓制不住了。“老子不幹了,行了吧?”說著把他的電話給掛掉了。
不一會兒,唐怡的電話打了過來,道:“你跟郭春海吵架了?”
“我爸。。。我爸走丟了。。?!甭犞煜さ穆曇?,我再也壓住不住自己的委屈了,哭了起來。我不是愛哭的人,但我實在忍不住了,我現(xiàn)在茫然的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就想找個人訴說一下,讓他幫我出出主意。
“你在哪兒???”
“我在公主墳。唐姐,我該怎麼辦啊。。。”
“你等著,我馬上過去?!?
我無力的坐在臺階,看著手中的電話,我多麼希望有人現(xiàn)在打電話過來,告訴我,他見過我的父親。
唐怡的帕薩特倏然停在了我的身邊,她帶著一副寬大的墨鏡,從車內(nèi)走了出來。站在我的身邊道:“報警了嗎?”
“報了,沒用,我爸是自己走的。又不是讓人綁架了。”
“留下紙條或者是別的什麼了嗎?”唐怡蹲在我的身邊,關(guān)切的問道。
我搖著頭道:“都怨我,如果我陪著我爸,就沒這事兒了?!闭f到這裡,我眼中淚水簌簌而下。
“別傷心了,你爸又不是沒了,咱們再去找找,沒準(zhǔn)就能遇上?!碧柒∥业氖郑盐野吹搅塑噧?nèi)。
車子發(fā)動了,向醫(yī)院方向而去。這注定是一個沒有結(jié)果的尋找,茫茫人海中,一個人就如滄海一粟,如何能遇得到呢。如果能遇到,昨天我就遇到了。昨天,我把醫(yī)院周圍十里以內(nèi)全轉(zhuǎn)了一遍,都沒看到。
“要不在報紙上登個啓示吧。”唐怡在路過晚報報社的時候。
“已經(jīng)發(fā)過了?!蔽业难劬Χ⒅巴猓环胚^一個人的身影。即便是眼睛酸了,都不敢眨一下。
“咱們先吃點東西吧,一天了,你不餓,我都餓了?!碧柒衍囎油T诹艘患绎埖觊T口,把我拉了進(jìn)去。
“吃啊,發(fā)什麼呆呢,”唐怡的筷子在我的碗邊上敲打了兩下,說道:“就你現(xiàn)在這德行,找不到你爸,你就得先去了火葬場,你要想找到,首先你的有力氣去找啊,還是個男子漢呢,分不清輕重,快吃吧,吃完了,咱們接著轉(zhuǎn)。”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