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喬南原本是應該去辦公室找薄恆的,但是他被告知薄恆正在進行一場臨時的緊急手術,導致了他沒有辦法去給凌喬南講術後報告。
於是按照護士長的指引,凌喬南直接去找了腎臟科的主任。
主任是一個年紀比較大了的老醫生,凌喬南簡單說明了來意之後他便熱情地給凌喬南找報告了。
主任一邊找還一邊說:“您父親真是幸運,能夠找到合適匹配的腎源,現在腎臟科不知道有多少病人在等著合適的腎源呢。能夠拿回一條命真的是不容易啊,你可得好好去謝謝那個小談啊。”
主任對凌喬南的事情是渾然不知的蠹。
更加不認識談心。
但是有一點,當初談心的移植手術是主任親手做的,因爲薄恆必須得去凌父的手術室裡面等待著談心的腎源,所以沒有辦法去幫談心做手術,這個任務主任接下來了髹。
但是主任對於談心一無所知,只知道這個小姑娘心甘情願地把自己的腎臟捐獻給凌喬南的父親,非常偉大。
主任還以爲凌喬南是知道的,畢竟這個小姑娘是凌喬南父親的救命恩人,按照慣例來說,肯定之後會相互認識一下的。
所以便隨口提了一句。
但是這句話一說出口,凌喬南瞬間像是僵持住了一般。
他蹙眉,臉色變得很難看。
“小談?”凌喬南這麼聰明,如今主任這麼一說他在心底已經有了一瞬間的推測,但是也只是推測而已。
他不敢相信……
所以他才反問了一句主任。
主任還是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一邊拿出了術後檢查報告遞給凌喬南一邊笑著說:“凌先生你父親的身體狀況大概已經全部都恢復了,基本上沒什麼大問題了,你就放心吧。”
“我想知道,你剛纔說的小談是誰?”
原本姓談的人在生活中便很少遇到的,所以凌喬南纔會特別警惕。
“小談啊……”主任的記性不大好,於是便努力皺眉想了想,“哦……我記起來了,小談好像是叫談心。這個名字很特別,我記得住。”
主任笑呵呵地開口,完全不知道凌喬南此時心底已經是翻江倒海了。
主任繼續道:“小談這個年紀竟然會做出這麼了不起的事情,真的很偉大啊。我一直很好奇,凌先生你是跟小談之前就認識的嗎?”
因爲如果不認識的話,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甘願把自己的腎臟捐獻出來?
所以主任多嘴問了一句,但是凌喬南此時的心底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了起來一般,他杵在原地沒有回答主任的話,因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忽然想起來了,前兩天同學聚會的時候那個女同事說談心已經將近一個月沒有去上班了,按照時間推算的話,手術的時間加上恢復期的話,恰好就是一個月左右……
“醫生,你確定是談心把腎臟捐給了我父親?”凌喬南俊逸的眉心此時早就已經皺成了一團,他的掌心微微緊握成了拳頭,一時間渾身都動彈不得了。
主任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笑著點了點頭:“不然呢?當然是小談了。這個腎臟捐贈真的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能夠匹配成功很不容易,哪有這麼多問題呢。自然是談心啊。”
“怎麼,你還不知道是談心捐贈的嗎?小談做了這麼了不得的事情怎麼不跟你說啊。”
主任皺了一下眉頭。
凌喬南的牙齒略微咬了一下,臉色變得很難看。
他簡單聽了一下主任講了一下他父親的術後檢查報告之後便離開了辦公室。
兩個小時後,手術室門口。
薄恆剛剛經歷了一場長達將近六個小時的手術,出來之後只覺得渾身疲憊。
當他剛剛摘下口罩決定回辦公室去喝一口水的時候,忽然發現手術室門口除了病人的幾個家屬之外,還站著一個人。
薄恆略微皺眉,因爲他看清楚了那個人,是凌喬南。
薄恆是有點不待見凌喬南的,畢竟薄恆算是談心的朋友,自然是向著談心的。
而且當年念大學的時候凌喬南漠視談心那麼多年的態度讓他覺得也很不悅。
薄恆的臉色微微沉了一下之後,摘下了口罩扔給了一旁的助理醫生,雙手放到了白大褂當中,擡頭看著凌喬南的眼睛。
“剛纔護士長難道沒有讓你去找主任嗎?他會跟你講述你父親的檢驗報告。”薄恆是知道凌父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所以纔會把這件事情交託給主任,現在,他不是以一個醫生的身份在跟凌喬南說話,而是普通的老朋友。
他們兩個男人之間其實如果要剝開談心這層關係的話,只能說是大學校友,連朋友都算不上。
“我來不是問你這件事情,而是其他的事情。”
一開始凌喬南來到手術室門口的時候真的很急切地希望薄恆能夠早點從手術室內出來,因爲他迫切地想要等到一個答案,但是在這兩個小時之內,凌喬南反反覆覆想了很多很多的東西,現在心情已經平復了很多了。
“我記得我跟你之間的交情好像還沒有這麼深吧?”薄恆因爲談心捐獻了腎臟給凌父的原因,一直覺得談心很可憐,所以對凌喬南的態度也就更加壞了一點。
“捐獻給我父親腎臟的那個人,是不是談心?”凌喬南雖然是在開口詢問凌喬南,但是話語卻極其肯定。
這樣肯定的口吻,讓薄恆一點都不意外,他雖然不知道凌喬南是怎麼知道的,但是他知道凌喬南早晚肯定都會知道的,畢竟這是一顆腎臟,不是別的東西。
凌喬南只要還有那麼一點點的血肉,不那麼麻木不仁的話,肯定會去找到那個捐獻者的。
無論那個捐獻者是生是死,他肯定也會去找。
所以薄恆一點都不意外。
這是早晚的事情。
“既然你都知道了,還來問我幹什麼?”薄恆的臉色顯得有些難看,不過他倒是希望凌喬南知道是談心捐獻的腎臟,畢竟,他欠談心的實在是太多了。
凌喬南額上的青筋微微凸起,他這樣的臉色讓薄恆很不悅。
“凌喬南。”薄恆扯了扯嘴角,有些諷刺,“你不會是愚蠢到想要問我,談心爲什麼會想要捐腎吧?”
凌喬南此時的憤怒卻並不是來自於薄恆的挑釁的話語,他咬緊了牙關開口:“我想要知道,當時她爲什麼會去做移植檢測?”
談心不會天生就知道自己的腎臟跟他父親的腎臟是匹配的,所以肯定是之前去做了檢測的。
“哼,這個問題跟我說的有區別嗎?凌喬南,她爲了你做到了這個份上,你還想怎麼樣?”
薄恆有點看不下去了。
凌喬南略微咬了咬牙之後開口。
“當時……你爲什麼不阻止她或者是告訴我?”凌喬南低聲質問出聲,有些憤懣。
薄恆冷哼出聲:“在她決定捐獻之前我曾經組織了她無數次!作爲一個醫生我都爲自己覺得可恥,但是我是她的朋友,我不想讓她做白白的犧牲……凌喬南,你知不知道她爲了不想讓你覺得愧疚於她,所以堅決不讓我告訴你是她捐獻的腎臟,一定要求要匿名。爲了做這場移植手術,她騙了家裡面的人和所有的朋友,所以在手術恢復期的時候沒有一個人來醫院照顧她,當時她的生活還不能夠自理只有我幫她找了一個護工照顧她……”
薄恆說到這裡的時候,眼眶微微有些漲紅,紅血絲遍佈眼球。
“凌喬南,要是你還有點良心的話,就好好看看她吧!看看她到底爲你付出了多少!”
薄恆實在是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低聲呵斥凌喬南。
凌喬南杵在原地的時候,腦中幾乎是一片空白的。
他真的無法想象談心在恢復的那一個月裡面經歷了什麼……
他驟然間想起來了,那一次在腎臟科的走廊裡面,他彷彿看到了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女人的身影,很像是談心。
但是他當時並不知道談心在醫院裡面,還想著談心無論如何都不會來腎臟科的,於是便沒有在意。
現在回想起來,那個身影應該就是她……
薄恆數落了凌喬南很久,是替談心覺得惋惜。
等薄恆離開之後凌喬南還在原地駐足了很久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