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樓上搬來了新住戶,李聿從同學家回來看見樓下停著一輛搬家公司的大車,搬家工人們正忙忙碌碌地往樓上搬運傢俱。李聿也不急著回家,一邊舔著冰棍一邊坐在花壇上看著這些人忙碌,看樣子是四樓新搬來人家了,李聿家剛好住在三樓。
正當李聿猜測著新搬來的是什麼樣的人的時候,從樓道里走出來一個看起來十五、六歲大的少女,女孩長得一般但是一雙丹鳳眼十分漂亮,衣著打扮也很樸素但是看起來乾淨利落。女孩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李聿打量她的目光,竟朝著他走過來了,李聿慌張地想躲起來,猛一起身冰棍脫離了他的手掉在T恤衫上砸出一塊水印。女孩走近了,李聿只好尷尬地站在原地。
“誒?我嚇到你了?對不起哦,我就是想和你打個招呼,聽說你就是住在我家樓下的孩子,我媽媽和你爸爸以前就認識呢。我叫鍾靜,你呢?”鍾靜看著眼前這個男孩尷尬地揪著衣服,衣服上面有一塊水漬,看來是掉在地上的冰棍的傑作。
“我叫李聿。”男孩靦腆地笑了笑。
“這個是在哪兒買的?”鍾靜指了指地上的冰棍。
“那邊的小賣部。”李聿給鍾靜指了一下,鍾靜說了聲謝謝就朝小賣部跑去,李聿看著鍾靜跑起來馬尾一蕩一蕩的,突然覺得很漂亮。
不一會兒鍾靜拿著兩支冰棍回來了,看見李聿還在就高興地跑過來遞給他一根:“給你,剛纔因爲我嚇到你才害得你把冰棍弄掉了,這根賠給你。”
“我沒有……被嚇到……”李聿的臉紅了,鍾靜覺得這個小男孩實在可愛,不由分說地把冰棍塞到他手裡。
“那就算我請你吃的,從今天起我們就是鄰居了,要好好相處啊!”剛說完話鍾靜的媽媽就在陽臺上喊她回家,鍾靜連再見也沒說就跑進了樓道里,李聿傻傻地站在那裡還沒來得及說聲謝謝。
李聿三口兩口吃完冰棍正要上樓,鍾靜突然從她家陽臺上探出頭來,衝著李聿大喊一聲:“李聿,再見哦!”然後便笑嘻嘻地進屋了。
“再見!”李聿連忙迴應,但是鍾靜的身影已經(jīng)從陽臺上消失了。
第二天鍾靜母女收拾好房子後被李聿的父母邀請到家裡吃完飯,李聿竟微微覺得有些緊張。
原來李聿父親年輕時做知青被下放的農(nóng)村就是鍾靜母親的老家,那時他們經(jīng)常能見面,後來時間久了就認識了。一晃十幾年過去了,兩家倒是成爲了樓上樓下住著的鄰居了。一頓飯吃得很愉快,李聿的父親還讓李聿管鍾靜叫姐姐,李聿也乖巧地叫了聲“靜姐姐”,可是李聿沒有想到這一句姐姐成爲他日後再也無法擺脫的枷鎖。
從那天的晚飯過後,李家和鍾家變得越來越親密,李聿和鍾靜的關係也順理成章的愈發(fā)親密了,李聿總是像小尾巴一樣跟在鍾靜身後嘴裡叫著“靜姐姐”,就好像他們是一對親姐弟。
後來李聿和鍾靜都開學了,李聿上初一、鍾靜念高一。他們每天一起上學,李聿總是早早地起牀收拾好,等著鍾靜來敲他家的門,然後他們再一起下樓去上學。時間久了李聿養(yǎng)成了一個習慣,他總是仔細聽著鍾靜從樓上走下來的腳步聲,他能分辨出鍾靜和其他人腳步的不同,每每聽見鍾靜下樓來了他就提前等在自己家門口;有時候鍾靜會因爲睡懶覺起牀晚了,然後便匆匆忙忙地跑下來,李聿也不怕遲到,並不自己先走,還是照舊等著手忙腳亂跑下來的鐘靜和她一起狂奔向車站,再在上車後把自己帶的牛奶麪包分給來不及吃早餐的鐘靜一半。鍾靜覺得自己還要受比自己小的孩子照顧,因此十分不好意思,後來鍾靜改掉了賴牀的毛病,每天都準時地去叫李聿一塊上學去。
李聿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喜歡這個小姐姐,也越來越依賴她,他甚至覺得原來最令他痛苦的上學的路因爲有了鍾靜的陪伴變得親切起來。如果有哪一天李聿見不到鍾靜,不能和她說話、講彼此學校裡發(fā)生的有趣的事,他就會覺得特別不踏實。
最近鍾靜變得忙碌起來,聽說是爲了準備期中考試所以每個週末也要去學校上自習,這就是說李聿以後不能每個週末去鍾靜家和她一起寫作業(yè)了,李聿有些沮喪。
這個週末鍾靜又去學校上自習了,李聿家裡沒人中午便去了鍾靜家吃飯,鍾靜媽媽給他做完飯要出去辦點事,便讓李聿自己呆在家裡玩。李聿在鍾靜家寫了一會兒作業(yè)覺得無聊,他偷偷跑到鍾靜的房間裡,他躺在鍾靜的牀上枕著她的枕頭,聞著屬於鍾靜的味道他感覺異常安心。躺了一會兒李聿又閒不住了,他坐到鍾靜的寫字檯前隨意地拉開抽屜,卻不想看到了鍾靜粗心留下來的日記。雖然他知道偷看別人的日記是不對的,但是那本日記彷彿有著巨大的吸引力把他全部的好奇都給勾引出來了,他實在控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了,終於翻開了那本日記。李聿一邊偷看鐘靜的日記一邊安慰自己說:“鍾靜就像我的親姐姐一樣,弟弟看姐姐的日記也沒什麼的!”
日記是最近纔開始寫的,日記裡反覆出現(xiàn)一個名字——木沐,毫無疑問這是個男生的名字。李聿又忍不住往後看,他發(fā)現(xiàn)這個名字出現(xiàn)的頻率越來越高,到了最後寫的完全都是鍾靜對他的愛慕與讚美。李聿看完日記後心情變得糟糕透了,他將日記放回原處回了家,傍晚鐘靜回來時看見李聿面色不佳地站在門口,她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還氣呼呼地甩上門進屋了。鍾靜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李聿發(fā)什麼脾氣,她也沒多在意的就回家了。
那之後的好幾天李聿都不怎麼理鍾靜了,鍾靜又不知道自己哪得罪他了,於是兩個人就莫名其妙的陷入了冷戰(zhàn)。
但是最後還是李聿先熬不住了,他主動地跑去和鍾靜道歉。
“靜姐姐,對不起!”李聿還向鍾靜鞠了一個90度的躬。
“嗯?你這是幹什麼?雖然不知道你是跟誰賭氣連我都不理了,但是你好像沒什麼對不起我的呀。”鍾靜扶起李聿。
“不管,反正就是對不起!我不該不理靜姐姐,不該……”
“不該什麼?”鍾靜從來就沒生過李聿的氣,在她看來李聿這個年紀的小孩心思開始成熟、心事也漸漸複雜,有時候心情不好發(fā)發(fā)脾氣是再正常不過的。
“嗯,沒什麼。靜姐姐,我爸爸媽媽今晚又有應酬,我能去你家吃飯麼?”
“走吧。”鍾靜微笑著摸了摸李聿的頭,李聿屁顛屁顛地跟著鍾靜回了家。
轉眼間一年過去了,李聿放了暑假,他本想趁著這個暑假好好和鍾靜在一起玩,但是不知道怎的,整個假期鍾靜都悶悶不樂,李聿甚至還看見過幾次鍾靜在沒人的時候偷偷地哭,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也不敢多問,只是每每看見鍾靜傷心流淚他的心也難受得要命。
還好鍾靜漸漸從這股悲傷中走了出來,她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學習中。李聿看著鍾靜如此拼命的學習,他自己也不甘落後,他馬上就要升初三了必須要努力學習了,他的目標就是鍾靜在讀的高中。經(jīng)過了兩年的努力,李聿考上了鍾靜的高中,而鍾靜也考上了她理想的大學。
高一的時候,李聿家發(fā)生了一件大事。
李聿的母親得了急病去世了,那段日子對李聿來說簡直可以用昏天暗地來形容,16歲的李聿也算是個小夥子了,可是爲了母親的去世幾乎整天以淚洗面。李聿的父親是醫(yī)院的副院長,那段時間他既要料理亡妻的後事又要忙於醫(yī)院的工作根本無暇照顧李聿。鍾靜看不下去了,她真的很心疼這個弟弟般的男孩子,於是那段時間鍾靜只要一有空就從大學往家裡跑,她想多陪陪李聿。
這天鍾靜從學校回來,看見李聿一個人坐在花壇上默默地出神,於是便走過去坐在他旁邊和他聊天。
“小聿,最近學校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情發(fā)生啊?又快考試了吧,有沒有什麼不懂的我給你講講?”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高中時物理總是不及格,讓你給我將我也不及格了。”李聿面無表情地揭露了鍾靜。
“唉,你怎麼揭姐姐的短啊!我也是好心嘛。”鍾靜習慣性地摸摸李聿的頭,手卻被李聿嫌惡地拍掉。
“你那麼好心怎麼不把我媽還來啊?”李聿激動地衝著鍾靜大喊大叫:“你少擺出一副姐姐的嘴臉!你還以爲你真是我親姐姐啊?我從來就不把你當姐……”李聿話聲未落就被鍾靜扇了一個響亮的嘴巴。
“李聿,你給我閉嘴!你看看你現(xiàn)在都成什麼樣子了?李叔叔沒空管你,你自己也自暴自棄了?你以爲我不知道你現(xiàn)在連書都不好好唸了麼?上次考試你考多少分來著?你的老師要找你家長可是你留的是我的電話!你的班主任都跟我說了,你最近不光學習成績直線下滑而且還學著那些壞孩子逃課!李聿,你是不是不想好了?”
“不用你管!我媽死了,我爸沒空管我,你也別自找麻煩了!”李聿正處於青春期叛逆階段,自從他媽媽過世以後這種叛逆更是愈演愈烈。
“你以爲我想麼?要不是看在李叔叔和李阿姨對我們娘倆的照顧,你以爲我願意管你的閒事?我們兩家關係親密,你又那麼依賴我,我們就像是一家人,我以爲我們就是一家人!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無論是誰看著都會難過,你對得起你死去的媽媽麼?”鍾靜憤怒地抓著李聿的衣領,將他拉到自己面前質問道:“李聿,我今天就問你一句!你回答完我,我就再也不管你。你告訴我你還想不想好好的了?你還想不想讓你在天堂的母親安息了?”
“我……我想!我想啊!可是……我媽走了,我覺得全世界都拋棄我了,要我怎麼能好好的?”李聿當著鍾靜的面失聲痛哭。
“小聿,除了你自己沒人能拋棄你。”鍾靜把李聿攬在懷裡,李聿就這樣靠在鍾靜懷裡痛快地宣泄著他的悲傷。
從那天起,李聿明白了鍾靜於自己再不是姐姐那麼簡單了,或許從一開始李聿就沒想過讓鍾靜做自己的姐姐,只是那時的他還小,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