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楚千夏恢復正常飲食，掐指算算也有一個星期過去了。

一開始楚千夏每日只進些白米粥和野菜，沈臨風只當是肚子餓久了沒法一下子就吃那些油水多的葷菜，便也沒有太注意。可是後來聽翠兒回報說連續幾天只吃粥，他纔開始注意起來，便差使身邊心腹安公公每日奏報她的飯食和休息情況。

沈臨風擱下手中的茶碗，站起身踱了兩步又說道：“昨天楚千夏的情況怎麼樣？”

“回皇上，還是老樣子，”老太監稍微直起身子回道：“每天三頓雖然都是按時吃，可是進食很少，早上半碗稻米粥，中午再添兩塊點心，昨天晚上只喝了點蔘湯和一塊點心。”

“怎麼這麼少，御膳房不知道每日變著花樣去做嗎？朕不是早就叮囑過了，不論是鮑魚或者山珍，現在就是野禽，只要她稍微流露出想吃的意思，你們就去做！”

茶碗被“砰”地一聲掃在地上，摔成碎片，沈臨風怒氣騰騰地站到老太監的跟前，氣勢一下子就壓了下來。

“皇上，御膳房每日都會做二十道菜供楚姑娘隨意挑選，而且花樣都不重樣，午膳後的點心也都會有楚姑娘最愛吃的薄荷糕和梅花糕。奴才們都輪流勸著，可是楚姑娘只是說她飽了，除了人蔘湯這個皇上強制的補品喝了外，每日粥食過後幾乎都不再吃別的東西了。”安公公無奈道，這個差使也算是他進宮以來最難辦的事情了，小丫頭的骨頭挺硬，心性也高，旁人的勸說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壓根兒不放在心上。

“算了，你去把海聚之前送給朕的那隻小海螺拿過來，備好轎子，朕去看看她。”

“是。”

百官每日上朝的時間都是天矇矇亮的時候，整理好朝服，再用青巖漱了口洗了牙也就要準備出門了，皇城很大，不是所有的官員都住得近，有些住得遠的小官甚至需要提前一個時辰起牀準備再騎馬出門。

他們幾乎來不及吃早飯，多半是那些乾糧揣著懷裡路上解決掉，不至於在朝堂上因爲肚飢而腿打顫身發抖。當朝的皇帝也是不例外的，都是在下了朝之後才準備進早膳。

自金元開國以來，太宗皇帝爲了表現皇恩浩蕩，便開啓了文武百官與皇帝同食的先例，百官下朝之後的早點是有御膳房提供的，皇帝與這些人可以不同桌，但是吃的東西是一樣的。

這個規矩演變到後來逐漸簡便，到了沈臨風這裡，乾脆直接變成了一人一碗稻米粥和兩個白麪饅頭。那些後宮的妃子每日清晨也是這樣，只有沈臨風自己的飯食是另開小竈煮的。自從楚千夏進宮之後，楚千夏也成爲了另一個可以開小竈煮早膳的特例。

“主子，今天的早點是燕窩粥和您最喜歡的炒蕨菜，還有梅花糕。”翠兒一臉笑地招呼著身後的一羣丫頭端著盤子進來，指著最先頭的一個丫鬟接著道：“主子早上不喜葷食，皇上還特地找了西夏的雪山蓮子來給您燉了湯。”燕窩粥是翠兒幾個人剛剛商議出的辦法，眼瞧著主子的下巴越來越尖，幾個人輪著勸也不聽，一直只喝白粥，沒辦法只得用

燕窩粥這個折中的法子哄楚千夏喝下去。

“我不大喜歡燕窩這個東西，聽說是燕子吐出來的口水做的，我嫌惡心，”楚千夏掃了一眼燕窩粥，淡淡地說道：“沒有白粥麼，熱一點白粥端過來吧。”

翠兒臉色僵了僵，訕笑著勸道：“主子您不能天天喝白粥，這樣容易餓而且營養也跟不上啊，主子您瞧您都瘦了一圈兒了。您還是多吃點這些東西好，昨兒個皇上又送了許多野味過來，今天中午就該能吃了，主子您多少都得吃點兒，這天天喝白粥哪兒行啊。”

“算了，左右我也沒什麼胃口，早飯就省了吧，端下去吧。”楚千夏說這便作勢要起身。

“奴婢這就給您端去。”翠兒急了，趕緊妥協道，這喝白粥好歹還是喝了，若是連白粥都免了，那皇上還不把她打死。

“等等，”翠兒話音剛落，便從殿外傳來一聲低沉的男聲：“幫朕順手也準備一份白粥吧，朕一下早朝就趕過來了，早飯還沒有吃呢。”

衆人回頭一看，沈臨風穿著一身明黃色龍袍正站在門口，因爲沒有人通報，也不知道他已經來了多久。

翠兒沒有能勸動楚千夏這時候忽然瞧見皇上，心裡一陣惶恐，急忙跪下問安。

“免禮，起來吧，”沈臨風一掃方纔在上書房的不悅，一臉笑容地朝著翠兒擺手說道：“快去端粥來吧。”

殿裡頭的其他幾個丫頭都是玲瓏剔透心，見沈臨風來了便自覺地各自離開。

“怎麼，肚子不舒服嗎？”殿裡頭瞬間只剩下沈楚二人，沈臨風笑瞇瞇地拾了張凳子挨著楚千夏坐了下來。

“挺好的。”楚千夏面無表情。

“聽奴才們說你現在每頓幾乎就只喝一點稻米粥，這怎麼行，你剛剛纔掉了孩子，得多吃些補補身子。”沈臨風盯著楚千夏的眼睛，緩緩說道：“朕今日就陪你一起吃些早飯吧，那些燕窩粥啊點心啊朕一會兒讓他們也擱在桌子上，你且吃一些。中午的時候，朕再讓人多送些新鮮點的薄荷來，朕上次聽翠兒說你喜歡吃薄荷糕。”

“現在不那麼喜歡了。”楚千夏不著痕跡地把凳子往後挪了挪。

沈臨風的臉色微微一暗，勉笑道：“朕今日還帶了一件新奇的小玩意兒來給你，”沈臨風說著，從懷裡掏出一隻通身褐色的小海螺，說道：“這是去年海聚使者來金元的時候帶給朕的小禮物。放在耳朵邊上可以聽到海風的聲音，若是你會些技巧，還可以吹出好聽的聲音來。”

楚千夏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沈臨風當做寶貝硬塞過來的小海螺。這玩意兒在她那個時代可是到處都有，小商品市場那兒五塊錢就能買一堆。

沈臨風有時候孩子氣，有時候又和惡魔一樣讓人厭棄。瞧著這隻小海螺的份上，楚千夏總算沒有黑著臉對著沈臨風一起吃飯，但也沒有賞臉去吃那晚燕窩粥。因爲她真的不喜歡吃燕窩，而且薄荷糕天天吃，她原本就是一般喜歡，現在已經是膩味了。

“這樣吧，”沈臨風吃了三碗稻米粥和一盤梅花糕之後滿意地擦擦嘴巴，

笑著說道：“過幾天就是冬至了，到時候朕會宴請羣臣百官，你到時候就隨朕一起出席吧。整日悶在這宮裡，也難爲你這個野性子了。冬至宴過之後還有冬季狩獵，到時候朕也把你帶過去散散心，還可以看看西北的秀麗風光。”

隨著一場大雪，冬至到了。

這是金元國今年的第一場雪，西北大旱，莊稼不及往年收穫的多，但種糧是不能中斷的，佃戶們紛紛種了第二批稻米，等這場雪融化之後，雪水就是莊稼最好的灌溉物。

百姓們高興，皇族們肩頭上的擔子輕了許多也高興。沈臨風降下聖旨，今年的冬至盛宴爲了體現聖心，只佈置往年的一半食物，表面皇帝與百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與此同時，宮牆腳下的一座小客棧內，秦朗與慕容兄妹也整裝待發了。

“曉爾，一會兒我們走後你立即去前日買的新宅子那兒佈置一些藥品紗布，防止有人受傷，”慕容舒理理蒙臉黑紗布，低聲說道：“人一帶出來，沈臨風必會大肆搜查城內，你最好挖個洞，那種能把沈昭塞進去的洞。”

“好咧，”慕容曉爾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到時候你在後山等我們，人一出來就走，記得租一輛馬車，我可不曉得沈昭那小子傷得有多重，是不是還能走路。”秦朗哼了一聲，把自己的蒙面紗布撈了上去，縱身跳出窗外。

慕容舒無奈地搖搖頭，轉身也跟了出去。

金元的皇宮比西夏的要大得多。二人策馬疾馳足足有兩柱香的時間才繞到皇城後面的後山上。

皇宮裡頭的鼓瑟琴聲大老遠就聽見了，兩人不約而同地嘆氣搖頭，這皇城外不知多少饑民還在爲飽腹的糧食掙扎，這皇宮內卻是鐘鳴鼎食，酒池肉林，也難怪沈昭可以在那麼短的時間裡頭分裂金元。實在是這沈臨風太離譜了。

後山不高，只有兩百米不到的高度。

關押沈昭的天牢便是建在這座土山丘的裡頭，山裡頭被挖空了，建造了一所很大的監獄，關門用來關押那些觸怒龍顏的重犯。根據慕容舒的消息，這座監獄只有前後兩個門，前面正對這皇宮後門，是重兵駐守之地，後門略小，對著皇陵的所在地，守護的人是由皇陵的守衛兵分擔的，相對於前門更容易突破些。

“我在皇陵門口放爆竹吸引人，你趁那些丘八跑來的時候偷偷溜進去。”說完，秦朗摸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大串爆竹衝了過去。

秦朗這個傢伙本性豪放，有時候甚至還有些粗魯，不過好在他粗中有細，在緊要關頭還是可以獨當一面。秦朗邊策馬便用長棍子挑著噼裡啪啦作響的炮竹衝進皇陵，守護的士兵先是愣了一會兒，這纔回過神來，急忙喊上天牢後面的兵卒一起追了過去，只留下兩個人一左一右地看著大門。

這兩個人便不是慕容舒的對手了，慕容舒敲暈他們後，揪著他們的衣服領子，將他們釘在牆上，天色黑，遠遠看上去就和站著沒什麼兩樣。天牢挺大，但關押的人不多，慕容舒七拐八拐才找到天牢裡頭的那唯一一間有鐵門的牢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