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話昔日成悅錦
我正守在門口看著,忽然耳邊傳來一陣腳步聲,我扭過頭去,趙信儉和幾個董事會的人走了過來,看到我趙信儉怔了一下,笑道:“這不是宋小姐嗎,怎麼不進去?”
我微微尷尬的淡笑著:“我剛巧路過這裡隨便看一下,我沒有收到請柬,就不進去了。”
趙信儉微微一笑拍著我的肩:“你是清蓮的姐姐,一家人要什麼請柬,快進來,今天是絲之恆的好日子,正巧趕上,進來捧個場再走。”
趙信儉的熱情讓我不好說什麼,而對成悅錦的好奇更讓我挪不開步子,雖然也擔(dān)心姚清蓮會不會又生事端,但大庭廣衆(zhòng),又有這麼多媒體記者,想來也不會做出丟人敗興的事吧。我猶豫著跟著趙信儉進了宴會廳。
“把宋小姐安排到貴賓席。”趙信儉吩咐著晚宴主持,轉(zhuǎn)看向我笑道:“我還有其他事,宋小姐自便。”我點點頭,跟著會議的漂亮女主持到了位於宴會廳正中的貴賓席,都是絲綢業(yè)內(nèi)的重量級老總,有的我見過真人,有的見過背影,但基本都是我認識他們,他們不認識我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企業(yè)負責(zé)人。
我環(huán)顧了下四周,老鄧正坐在普通席位上看著我冷笑,我忙轉(zhuǎn)過了臉,除了趙信儉,趙茵,其他人還沒有看到。身邊的幾個老總以爲(wèi)我也是貴賓,問著我什麼公司,我忙和他們交換了名片。有兩個聊著:“這下絲之恆的業(yè)務(wù)又拓了幾番了,等複審過了,成悅錦就能投產(chǎn)了。”
旁邊一個問著:“民國時候的絲綢,工藝哪比的上現(xiàn)在,就算投產(chǎn)有什麼意義?”
先前那個說著:“這你就不懂了,的確,現(xiàn)代的工藝,不論繅絲、紡織、印染、抗皺哪樣不比民國強?但人家貴就貴在“成悅錦”,這三個字,一個字值萬金,中國到現(xiàn)在爲(wèi)止,除了生絲,錦緞哪個在國際上拿過獎?人家成悅錦拿過,而且民國就拿了,就這點還不夠趙家用幾輩子的?”
另一個接著說道:“是啊,老祖宗就給打下的金飯碗,這個羨慕不來。現(xiàn)在什麼都搞個非遺,地標產(chǎn)品,一旦申請成了,就受國家保護,還怕沒生意?不過我怎麼聽說成悅錦雖然是趙家生產(chǎn)的,卻失傳了很多年,反倒趙以敬未婚妻家裡保存著?”
“聽說趙以敬未婚妻的祖輩,就和趙家有淵源,要不怎麼能輕易把成悅錦還給趙家?”有人插話道。
“哈哈,哪是輕易?不是趙以敬答應(yīng)娶人家了嗎?用塊布換個豪門少奶奶,值了。”旁邊的人打趣道,“趙以敬算不算犧牲色相?”
我的臉忽然通紅,看著說話的人很想還擊,卻不知道怎麼說。這些人還一個個大老總呢,平時西裝革履人模狗樣的,在臺前個個像社會精英,沒想到私下裡也是渾話連篇,滿嘴放炮。看來所有的人都有兩面性。每個人揭開衣冠楚楚的面具,便下了高大上的神壇。
我身邊的人說著:“娶誰不一樣?娶個女人能換家族事業(yè)翻幾番我也幹。老許別說你不幹,讓你娶個女人變大佬你幹不幹?”
先前的人哈哈大笑:“好了好了,還有女士在場,別說葷話了。”
另一個說著:“人家現(xiàn)在也是大佬,只不過拿到國際上沒法比,不過他們不是和意大利合作的生產(chǎn)線做文化絲綢嗎,聽說業(yè)務(wù)也好的很。還是趙以敬有眼界,走的路子上檔次。”
聽著他們聊這些,我心裡涌上百般情緒,自豪,鼓舞,心痛,糾結(jié),酸楚,各種滋味幾乎要把我堙沒的窒息,看到有幾個人到臺子上看成悅錦,我忙也站了起來,走過去看著。
我聽過已久的成悅錦,帶著八十多年滄桑的成悅錦,如今就那麼靜靜的躺在玻璃罩子裡,在燈光的照射下,幽幽的發(fā)著淺碧色的光澤,那是一塊綠色打底的錦緞,上面織著百子圖,由於是疊成了四方狀,也看不出原來是做什麼用途的。由於年代久遠,沒有很好的保存,整體有些泛黃,有些地方還有開裂脫絲的現(xiàn)象。
看著罩子裡的成悅錦,我忽然心沒有方纔跳的那麼快,這塊錦緞看著很陌生,似乎與我從沒有什麼交葛,這就是外婆口中,趙石南和杜衡一起研製出的成悅錦?這就是會泛著五彩熒光的成悅錦?也許是時間湮沒了它的光澤,如今我看著並無什麼特別之處。
我悶悶的回到了座位上,正納悶著,忽然周圍都安靜了,燈光變得明暗閃爍,我擡起頭一看,宴會廳最前面的一個主持臺子上站了人,這便是正式開始了。
先是絲之恆的董事長趙信儒講話,講了這次絲之恆收回了失傳多年的成悅錦,帶給絲之恆的發(fā)展契機等等。趙信儒比去年見又蒼老了一些,講話似乎有些中氣不足。看來董事長之位坐的也是熬心費神。
趙信儒講話結(jié)束後,是一位請來的政府領(lǐng)導(dǎo)嘉賓,領(lǐng)導(dǎo)講話果然滔滔不絕,光講成悅錦的歷史輝煌就講了得有半小時,別人早已聽的打瞌睡,而我卻精神振奮。只聽領(lǐng)導(dǎo)講著:“成悅錦當(dāng)年就給中國人增了光,不僅拿了獎,而且遠銷歐洲,爲(wèi)實業(yè)興國貢獻了力量。這個不僅在揚州地方誌,在江蘇的省志裡也有詳細的記載“一匹成悅一匹金,巧手弄霞,繅車飛槎”,這都是有明確記載的。”
如此這般講了一氣,又說著:“這次經(jīng)我們檢測,絲之恆提供的這塊錦緞的確是民國時期的織物,而且還打著當(dāng)時的廠標,與省志裡的記載也吻合,所以我們初步判定是流傳下來的成悅錦。下一步複審?fù)ㄟ^,將會通過省裡直接上報國家。我們很期待昔日的成悅錦能再創(chuàng)輝煌-”聽著他的話,我的心悶悶的,他對成悅錦的肯定,讓我的腦子裡忽然各種片段交織,清蓮手裡的就是成悅錦?清蓮是杜家的後人?雖然我早有預(yù)料,但此刻的肯定還是讓我的心塞的喘息不上。
我突然想離席而去,剛要站起來,燈光變得更亮了,原來領(lǐng)導(dǎo)們都講完話,趙以敬和姚清蓮出現(xiàn)了,趙以敬站在展示臺旁,對拍攝的記著講解著展臺裡的成悅錦。
看著幾尺之外的趙以敬,我的手抖了抖,還是很沒出息的坐下了,看著他高大沉穩(wěn)的身形,我的心也跟著一癡一醉。
有個記者問著:“對不起,我想問句題外話,是不是也是這塊錦緞成就了趙先生和姚小姐的姻緣呢?聽說是幾代的緣分,更給這塊錦緞增添了神秘的人文色彩。”
沒等趙以敬回答,姚清蓮走到了趙以敬的身邊,親暱的挽起了趙以敬的胳膊,滿臉笑意幾乎要貼在趙以敬的身上,趙以敬微微往裡挪了挪,但還是沒有挪開姚清蓮黏上去的力度,姚清蓮擡眸滿是深情的看著趙以敬:“以敬,其實幾代的緣分,也是成悅錦的亮點呢。”說著看著記者們笑意盈盈道:“品牌背後的故事,才賦予了產(chǎn)品更感人的內(nèi)涵,成悅錦不僅有榮耀,也有愛情的傳奇。”
這下記者來了興趣:“有什麼傳奇可以分享嗎?”
清蓮還沒有開口,趙以敬已經(jīng)沉聲打斷:“無可奉告。成悅錦只會主打民族品牌。”臉色變得很冷清。清蓮沒有說話,只是溫柔的貼在了趙以敬的胳膊上。
身邊的幾個老總微笑的心照不宣,有個人說著:“原來趙以敬未婚妻這麼漂亮,哈哈,娶個這樣的就更不虧了。”
我的心好像被擰抹布一樣揉搓的很疼,只好低頭猛喝著手裡的茶水。忽然有記者問著:“不知趙總的婚期又定在了什麼時候?現(xiàn)在坊間有二位將奉子成婚的傳聞,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手裡的茶水潑了一身,這下全場都譁然了,注意力全轉(zhuǎn)到了趙以敬和姚清蓮的身上,趙以敬冷笑著說道:“純屬謠傳。”接著很嚴肅的看著記者們說道,“還是說成悅錦吧。”沒有人敢再問這個話題。
但是姚清蓮的手似乎無意的從小腹掠過,又讓這個情景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趙以敬沒怎麼留情,用力抽出手轉(zhuǎn)向了另一側(cè)的文字展臺,和記者們介紹著成悅錦的來歷。而姚清蓮則始終溫柔的站在成悅錦的展臺旁,任由記者們隨意的拍著。
奉子成婚?我的腦子很亂,他們奉子成婚?已經(jīng)既成事實了?想想也覺得無可厚非,姚清蓮做趙以敬名義上的女朋友也做了一年多了,不可能什麼都沒發(fā)生。想到這個,我的心疼的幾乎要裂開一樣。無意間轉(zhuǎn)過眸子看著老鄧,老鄧的臉上是冷淡漠然的笑,這齣戲恐怕只有他看得最有味道。姚清蓮目光在四周掃了一圈,忽然看到了我,臉上的笑容有些凝固,目光中露出一絲特別的意味。
我被她一盯,臉上都火辣起來,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她已經(jīng)嫋嫋的向我走來了。那一刻,我只想落荒而逃,但是沒有退路,我只好硬著頭皮衝著她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