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藍先生原來醒了
明明喧鬧的醫院長廊瞬間靜下來。
風皓天緊閉黑瞳，擠出兩個字，聲音似從地底傳來：“女人。”
他鬆開了醫生。
風皓天沒有問寶寶在哪裡……
容笑笑趕緊起身，站立一旁。
煙燻是傷，缺氧是大傷，在冷水時浸泡暈迷更要命。本來上次絕食五天並未完全恢復元氣，這會兒身子更是虛弱。晚間的春水僅僅十度多一點，寒氣入侵。子宮收縮得厲害。對孩子致命，對她自己更是如此。
“噓——”果然女兒更知心，雪兒可體貼老媽了，“哥哥別吵啦，媽咪需要好好休息。我昨天打電話問爸爸，爸爸說，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是要多多休息的。媽咪真棒！都可以去比賽跳水冠軍。要是我們，一定嚇得尿褲子的……”
蘇小米在搶救室整整一晚沒有出來。連醫生都沒有再出來。
風皓天擋住了太陽光，醫生感受到陰影，擡頭看他，發出驚愕而短促的呼聲：“天——”
似乎也不再留連酒樓，不再有關於夜宿小姐的花邊新聞傳出。
放開，長久地凝著羅越歸去的模樣。羅越走了，神情卻是焦慮的，爲了那扇不能開啓的門。
深呼吸，風皓天換了張臉，輕柔地抓起她只剩不到肩頭的髮絲，低低地you惑著：“乖，米兒如果現在醒來，我讓鴻鴻雪兒跟米兒姓……”
you惑無效。
容笑笑早溜到蘇小米牀邊，輕輕握著那纖細的手兒。和蘇小米輕輕說著話，一個人的話。
“輕舟。是輕舟。”洛霞惱怒地擡頭，瞪著面前害了藍輕舟又害了她女兒的白髮男人，“風皓天，你喚不醒我女兒，爲什麼不讓輕舟試試。你以爲，你的剛愎自用能讓我的女兒醒來？”
“媽咪真不乖。”風鴻嘟嘟小嘴兒，“該起來吃飯啦。張嬸說了，吃飯的孩子纔是好孩子。”
果然，風皓天正瞇眼瞧著白色被單中那張蒼白的臉兒。他都忙了整整十天，她還在睡。
直到肚皮縫合，直到拆線。直到那道傷疤癒合，已能正常飲食行走，她都沒醒來。
風皓天沒再回醫院。醫院的一切都交給張嬸和張伯管理。
“爸爸太忙啦！爲什麼爸爸那麼忙？我不喜歡爸爸那麼忙。”風鴻十分遺憾，忽然從牀邊跳下，瞇眸，笑意從長眸裡跳了出來，“爸爸……爸爸來啦！”
“如果是藍輕舟，可以進來。”風皓天淡淡一笑，懶懶走到牀邊，坐到一側。等著藍輕舟製造出奇蹟。
“哦？”風皓天發出幾不可聞的詢問聲。
大理石的臉幾乎凝結成冰。眼中的血絲有如芍藥般豐豔。
他在她蒼白似雪的脣上輕印一吻。
可惜女人不接受威脅，依舊安安靜靜地睡著。好象三春不貪睡，該是多麼遺憾……
這一暈迷，蘇小米幾天都沒醒來。
那張臉一直如紙般蒼白。
風鴻和風雪兒兩個歪著腦袋，身子卻齊齊排排地坐在牀頭。瞅著自己的媽咪一雙眼睛，期待著它們快快睜開。
“爲什麼不讓他見米兒？你知道他是誰嗎？”溫雅的中年女音冷冷響在門口，是洛霞。
沒有聽完醫生說的話，風皓天已大步走開。
她笨重的身子現在輕盈了，他看見醫生正在縫合蘇小米腹間的那道剖腹產而來的傷口。但沒看到他們的寶寶在哪裡……
這世上只有她敢這麼喊他。
醫生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僵硬的動作。搖搖頭，他們都認識這個A城商界鉅子，那個優雅尊貴年輕有爲的男人。但此時這個風皓天看起來讓人產生一種詭異的感覺。
“輕舟醒來十天了。只是這兩天才心情平靜些，接受雙腿不能行走的事實。”容笑笑在旁解釋著，一雙靈活的眼睛卻凝在風皓天絕美容顏與白髮構成的妖異景象。
再睡下去，她要比藍輕舟還睡得久了。
不再是那個端著大肚子的活蹦亂跳的女人。
風皓天交待張伯照顧好阿瑟，處理後事，出來。一掌擊向門，玻璃粉碎，鮮紅的血沫蔓延在玻璃上……
風皓天頷首，越過女兒，坐到牀邊。輕輕拾起蘇小米潔白纖細的手腕。
正在這時，外面響起聲音，是阿美怯生生的聲音：“風先生，有位先生要進特護病房。”
緊蹙眉頭，風皓天卻緊閉長眸。寒涼氣息瀰漫整幢樓。
醫生錯愕地看著他，搖頭，嘆息著，仍然盡職盡責地告訴他：“病人不會有生命危險，但因缺癢過久，受寒嚴重，還在發燒，可能要兩三天才能完全退燒。病人驚嚇過度，或許還有心理上的逃避因素，病人深度昏迷。但病人可以轉到正常病房了。至於那個胎兒……”
其實他挺喜歡她瞪著清澈的眸子跳著喊：“風皓天——”
忽然一摟，她的小腦袋頓時
給藍輕舟看病的德國腦科醫生來了，卻是秘書唐素素從公司趕過來招待，並跟蹤完全程。
羅越再沒有醒來。風皓天仰首，伸臂摟緊阿瑟。松本次生。
只有風兒聽到他對蘇小米的低喃，那是他深可見骨鮮血淋漓的自我剖析：“我明白了，我風皓天最大的弱點是自負。要命的自負。”
只聽說風氏總裁現在非常拼命，很拼命。原本一夜變得花白的頭髮差不多已全白。俊美得近乎邪魅的面孔，加上白髮，說不出的妖異，而又邪魅得極其魅惑人。
半夜時分，阿瑟下來了，忠心耿耿的老家人眼睛紅，鼻子紅，蒼老如八十歲的老人。
僅僅一夜，風氏總裁一頭青絲變白髮。
迴風氏。
他似說了些什麼。很小聲，小得怕驚動她美妙的夢。
可蘇小米沒有認同這個觀點，因爲她一直靜靜躺在那兒，也因爲不知道羅越的離世。她安安靜靜，呼吸聲都出奇的安靜，幾不可聞。
風皓天頷首。原來那個德國醫生還真有兩把刷子，把昏迷那麼久的藍輕舟終於救醒。
似乎他那夜根本沒有出現過龍潭，在醫院裡待了通宵的男人也不是他。
“哦，是誰？”淡淡地聲音，風皓天轉過身來，有著挺拔身軀的男人僅脆弱了那一個晚上，如今仍是那個讓人不敢仰視的看似優雅實則霸道的男人。
容顏俊美，可……
“不見！”風皓天淡淡的。可這淡淡的語氣包含無限的疏離。
“雪兒鴻鴻，過來過來。”站在病房門口的張嬸挺會看場面，立即朝兩個孩子招手兒，“來，讓你們爸爸陪陪媽咪。快點過來，怎麼不相信張嬸呀——張嬸也知道白雪公主不是要白馬王子才能吻醒的嘛……”
阿瑟軟倒在醫院裡，還好有張伯守著。清晨，當第一縷陽光投射到窗戶玻璃上時，醫生終於站起身來。
忽然俯身。風皓天捏著那個如今不存在的酒窩，威脅著：“再不醒來，我就不讓你看到孩子們。”
這天是個好天氣，非常非常好的天氣。而且還是星期天。
然後，風皓天大步離開醫院。
大理石般的臉靜靜地瞅著那雙不肯睜開的眸子。
“好嘛！”風雪兒戀戀不捨地說著，一步三挪地往前走。走到風皓天跟前卻悄悄拉下爸爸的脖子，小小聲地商量著，“老爸，媽咪醒來要喊我喔。”
第十天。
他用那扇密碼門困住了她，讓她在極度驚嚇中等待死亡的來臨，爲了母子二人的生還絞盡腦汁，最後只能選擇跳進冰涼的水裡，現在她最該跳起來斥責他……
他自負，驕傲，習慣一切以自己爲中心，卻讓她毀在自己的自負上……
洛霞的身邊還有個和蘇小米差不多年紀大的年輕女人。風皓天認識，那是容笑笑，與蘇小米很親密的同學，不是非膩到一起不可的感情，但兩人不管去了哪裡都會聯繫的好友。
他凝著她賽雪容顏，小小的臉兒不及他半個巴掌大。附身，指尖輕輕劃過雪白的臉，最後落在她緊閉的眸子上。他的目光卻落在她肩側，巴掌大的潰瘍已被醫生處理好，但似乎很疼，因爲暈迷中的人兒都似瑟縮了肩膀。
風皓天似乎安捺不住突如其來的焦躁，起身，來回踱著步子。偶爾停下，看著靜靜的女人，眉宇深蹙。
爲了輕舟再不見女兒的洛霞，卻無法忽視女兒受此重創，天天照顧著女兒。
這傻丫頭爲何不跳起來？
風皓天在門口站了整整一晚沒動。那道門，讓他不知不覺成了對方的幫兇。zVXC。
護士阿美卻愣愣瞄著安靜的蘇小米。
他不再乖乖等在門口，而是抓著醫生，把自己全身上下消毒，強行站在一側等著醫生救回那個自始至終悄無聲息的女人。他看見醫生一個個緊張得冒汗，卻無法把小米兒弄醒。
“藍輕舟？”風皓天低低重複著這個名字，黑瞳掠過一絲光亮。脣角好不容易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他淡淡笑了，“原來是他。藍先生原來醒了！”
首先出現在門口的是蘇玉虹，她默默地瞅著一團白色中的妹妹，看不出有憐憫之色。然後側身，推進一輛輪椅。
輪椅上坐著藍輕舟，清俊溫暖的藍輕舟。從清醒以來，已調適十天，藍輕舟面容平靜，一如重傷前的儒雅超羣。
從一進屋，他清澈的眸子就定在病牀上的蘇小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