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體滴答，滴答的聲音，在寂靜的病房中格外的響亮。

老太太靜靜的躺在病牀上，看不出一點點之前生龍活虎的模樣，讓他再一次看到了生命的脆弱。

手下意識的往兜裡摸去，記不清楚是從什麼時候起，他的身上總是帶著一包香菸，然而，就在指尖觸碰到幹扁的口袋時，楚墨才恍惚記起來，在早上，空蕩蕩的香菸盒子，剛被老太太給沒收，扔進垃圾桶了。

明明是剛發生的事情，他卻有種很久遠的感覺。

“總裁。”

撲通一聲，病房門被人用力推開，匆忙從公司跑過來的言旭，氣喘吁吁的從外面進來了，在他的身後，還跟著顧萱萱。

“噓。”楚墨扭頭像門外望去，中指放在脣瓣上，輕輕的發出一個氣音。怕這兩個突然闖進來的人把老太太給吵醒。

慶幸的是，老太太皺了皺眉，卻沒有一點點甦醒的跡象，看起來，短時間內是不會醒過來。

“出去說。”楚墨站起來，幫老太太又重新整理了一下被角後，嗓音淡淡的對門外的兩人說道。

此刻，兩人的身上都有種不同程度上的狼狽，尤其是顧萱萱，頭上的劉海被汗水打溼，手裡還拎著高跟鞋。

見楚墨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顧萱萱這纔想起來自己此刻的狼狽，不好意思的笑笑，慌忙把高跟鞋給穿上。

本來，她今天是去楚氏和楚墨談項目上的事情，沒想到卻看到言旭急匆匆的從公司往外面趕過來，著急之前，她也跟了上去，高跟鞋跑起來太費盡，所以，她就乾脆脫了鞋子。

“哦。”言旭撓了撓頭，這個小動作由他做起來多了一抹傻氣，他真的是被自家總裁電話裡的聲音給嚇到了，一路匆忙的跑過來，竟然忘記了病房內不得喧譁。

傻愣愣的跟著楚墨一路到天臺，言旭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要問的話題：“楚墨，老太太現在怎樣，醫生是怎麼說的。”

言旭深知這個老人對楚墨的重要性，問的也是小心翼翼。剛纔在電話裡，總裁空蕩蕩的聲音，真是快把他給嚇死了。

“沒什麼大礙，醫生說是低血糖，沒休息好，又受了下刺激，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楚墨道，聲音輕飄飄的讓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言旭鬆了一口氣，一臉劫後餘生的慶幸道。當然，此刻，就算是給言旭十個單子，也不敢去問楚墨老太太是受到什麼刺激了。

女孩子家比起彥祖這麼一個大男人，自然是心思細膩了很多。顧萱萱可以感受到現在的楚墨格外的不正常，讓她一點都放不下心，因此，明知道有些話不是她現在這個身份可以說出來的，還是忍不住說了。

“楚墨，老人上了年紀，有點小毛病也是正常的，你不要多想，也不要過多責備自己。”

楚墨眼神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眼珠漂亮，卻沒有感情的存在，只聽他客套的說道：“謝謝顧小姐的擔心，不好意思，恕我今天沒辦法和顧小姐一起商討項目上的事情。”

聰明如他，又怎麼不知道顧萱萱爲什麼會這個時候過來。

聽到他這麼說，顧萱萱不免有些哀怨，這個人，就一點點都不明白嗎。不知道在她的心裡，他遠遠比公事重要多了嗎！不明白項目只是她接近他的一個砝碼嗎！

算了，看在楚墨今天心情不好的份上，她就大人有大量的原諒他了，等他把所有的東西都想起來後，自己在好好的和他算總賬。

這樣自我安慰下，顧萱萱的心情明顯好了很多，甚至俏麗的鵝蛋臉上露出了一個討喜的笑容：“你這話說的也太客氣了，我又不是喜歡強人所難的人，你現在沒心情工作，就算我硬要和你討論工作上的事情，你也會心不在焉的。”

“謝謝顧小姐的理解。”楚墨的話，從始至終的客氣。

對此，顧萱萱也不氣餒，她道：“你在這裡好好照顧奶奶吧，我先回去了，下午，我再過來看望一下奶奶。”

聰明的女孩，很清楚自己要在什麼時候出現，什麼時候消失，怎樣去把握機會。

奶奶？

望著顧萱萱離去的背影，言旭困惑的想著，他們家總裁什麼時候和顧萱萱的關係變的這麼好了，她竟然都開始叫老太太爲奶奶了。

言旭的困惑，自然是逃不過楚墨的眼睛，只是，他現在沒心情去解釋什麼，他道：“今天，我就不去公司了，公司的事情就先拜託給你了。”

聞言，言旭大吃一驚，在這樣關鍵的時候，總裁不去公司坐鎮，明顯是找死的行爲，最近幾日，老總裁雖然沒有在出現，甚至都沒有在做什麼，平靜的讓人以爲，之前的一切都是在做夢一樣，但是，所有的人都清楚，這，只是暴風雨來臨的前期。

所有的人都知道，老總裁一定是在暗中籌謀什麼，像毒蛇一樣，等待著一擊斃命，總裁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不去公司。

“總裁，你這樣太冒險了。”言旭忍不住勸道，對他的這個決定格外的不贊同。

雖說老太太現在是在醫院中昏迷不行，但，已經沒什麼大礙了，要他說，找一個好的護工，在這裡照看幾天，當然了，可能這樣做，對老太太有點不厚道，但是，這時，公司上的事情真的不能容忍有一點點分心。

言旭知道的東西，楚墨何嘗不知道，只是，他現在真的是無心公事，就算是回到公司，也只會是不斷地走神，發呆。與其這樣，倒不如放自己一天的假期，儘管風險很大。

“就這樣決定了，你先回公司。”楚墨不在給言旭任何反駁的餘地，說完，就重新回到病房，守護在老太太的身旁，等待著她的甦醒。

一瓶子葡萄糖滴完的時候，老太太的眼皮跳了跳，在楚墨著急的心情中，醒了過來。剛想過來，老太太的記憶還停留在客廳鬥爭中，見到楚墨坐在自己的身邊，當即一哼，臉色有些不好。

“對不起。”楚墨低下頭，聲音沙啞的厲害，對不起這三個字像是從他的喉嚨裡面摩擦出來的，聽的老太太格外的心酸。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雪白的牆壁，讓老太太后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裡是醫院，不是楚墨的家。

聽到楚墨的道歉聲，老太太扭過頭一看，入眼的是一頭烏黑的頭髮，他低著頭，背部有些彎，渾身上下都瀰漫著一股低壓，一股歉意。

雖然，醫生說老太太會暈倒的主要原因是老太太年紀大，心事多，又休息好，血糖低，但，楚墨認爲，如果沒有自己早上的那番話，沒有自己的刺激，老太太又怎麼會暈倒，又怎麼會心事重重。

楚墨甚至突然覺得很迷茫，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固執的原因到底是爲了什麼。

以前，他一心一意的想要爭奪楚氏，那，只是爲了完成他媽媽的願望，不願意讓她的心血被糟蹋，但是，真正的得到了，他也並不開心，快樂，尤其是老太太今天的暈倒，更是讓他舉手無措。

他，一直鑽牛角尖，一直打破砂鍋問到底，他真的是做錯了嗎！

楚墨想，他真的需要好好的靜一靜，去想清楚。

老太太看的心裡也難受，她道：“你這孩子是在做什麼，好端端的說什麼對不起。是我這把老骨頭不中用了，沒有嚇到你吧。”

她突然暈倒在小墨的面前，他一定很難受吧，這個孩子總喜歡什麼事情都往自己的身上抗，什麼事情都習慣性的先責備自己，卻不知道有些事情根本不是自己的過錯。他，不需要爲其他的人的錯誤承擔啊！

精緻的下頜緊繃，楚墨又固執的重複了一遍：“對不起。”

他清楚，老太太說是爲了讓他寬心，才故意自我調侃說身體不好，但是，他自己做的錯事，就要自己承擔。

老太太真是拿楚墨的倔強沒辦法，當即也不在和他在這個話題上爭辯，而是用沒有扎針的左手捂著肚子道：“小墨，這人老了，也不經餓了，早上沒吃飯，現在這肚子餓的咕咕叫。”

沒辦法說服楚墨改變心態，所以，老太太乾脆轉移話題，從其他事情上分散他的注意力。

這一點，楚墨早就想到了，害怕老太太醒了後肚子餓，所以，在給老太太紮上針的時候，就拜託護士幫忙買點粥，還有寫清淡的食物。爲了防止老太太醒來後，粥和菜都涼了，楚墨把這些東西都放在保溫桶裡。

因此，在老太太說出這番話後，楚墨先把小桌子支在病牀上，在打開保溫桶，把吃食拿出來，放在桌子上，在老太太住院的這短短的時間，可以準備到這麼多東西，足以看出他的用心。

在把粥碗遞給老太太的時候，楚墨道；“醫院附近也只有這些外賣，就算是不和你胃口，也吃點。等晚會出院了，我在給你做點其他的。”

老太太年紀大了後，在吃食上越發的挑剔了，很多東西都不願意吃，所以，楚墨率先把這些話說出來。

“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用不著你這樣叮囑。”縱使是感動，老太太也喜歡用兇巴巴的另一面表達出來，這一點，她和楚墨異曲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