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人狼爲(wèi)奸(④更)
狼王瞇了眼睛,一步步走到清笛眼前來。
清笛個子嬌小,雖然狼王四肢著地,也幾乎眼睛與她平齊。狼眸幽幽,恨意不掩。
清笛自然驚恐,卻不肯後退,只死死盯著狼王的眼睛,“原來你們不僅是同夥,還是親戚!”清笛高高揚起尖尖的下頜,絕不示弱,“我只聽說過狼狽爲(wèi)奸,倒是還頭一回見著人狼爲(wèi)奸!”
清笛桀驁回望狼王。可惜狼王沒聽懂她的人言,低聲朝她背後的小六嚎叫,碧眼裡滿是疑惑。
小六原本心痛欲絕,可是聽見清笛這句話,卻忍不住險些笑出來。
“舅舅,她說你我勾結(jié)幹壞事,沒有一個好東西。”小六便解釋給狼王聽,以人言結(jié)合狼嗥鬮。
狼王瞇了眼睛,再上下打量清笛一番,這回直接朝她長短嚎叫。彷彿在正式與她對話。
清笛聽了半晌,還是隻好轉(zhuǎn)頭望小六,“你舅舅說什麼?”
小六面上壓抑得越發(fā)痛苦,極想笑,卻又不能,“舅舅說,你淺薄無知。以人類那微末的智慧來擅自揣度狼族的習(xí)性,真是愚蠢。”
“什麼!”清笛惱了,“它憑什麼這麼說我!”
狼王盯著清笛,再長短而叫,面色極其倨傲。
清笛咬住脣,轉(zhuǎn)頭瞪小六,“通譯!哦”
小六終究忍不住露出笑意來……世上人有千百種,但是面對著舅舅卻能這般迴應(yīng)的,只有她一個。旁人或者落荒而逃,或者驚聲尖叫,有誰明明害怕與厭惡著,卻還能重視對方的獸語?
“舅舅說,狼族裡是有狽的存在的。不過狼狽並不爲(wèi)奸,而是彼此扶持,共渡難關(guān)。”
“狽的前腿極短,自己並不能行走,需要狼來揹負(fù);而狽的智慧卻極高,通常可以成爲(wèi)狼羣中的軍師。狼族不肯放棄不良於行的狽,實則是不能放棄親人與同伴,你們?nèi)祟愒觞N會懂?”
月色一彎,照亮少年邪魅面容;長眸中依然有憂傷流轉(zhuǎn),紅脣卻已忍不住地勾起,藏滿了淘氣。
“呸!”清笛被刺得面色通紅,“區(qū)區(qū)走獸,還敢蔑視人類!你,你等著吧!”
清笛說罷竟然推開狼王就走,憤怒之下竟然忘了人類本能對於豺狼的恐懼……
狼王顯然也沒想到眼前的人類丫頭會這樣快就克服了恐懼,而且上來就把它給推一邊去了,意外加上慍怒,便是朝天又是一聲長嘯!
狼王發(fā)怒,自然是羣狼應(yīng)和。一時間天地之間狼嗥成雲(yún)!
清笛惱羞成怒,索性大喊,“你們,都給我閉嘴!”
“噗……”小六再也按捺不住,笑出聲兒來。狼羣這麼久以來,當(dāng)沒受過這樣的訓(xùn)斥,更何況這訓(xùn)斥來自弱小又孤單的人類女子。
清笛聽見小六的笑,面上越發(fā)掛不住,轉(zhuǎn)身朝向狼王撒氣,“看在你是他舅舅的份兒上,今日我便不與你算賬。日後你若再膽敢?guī)е橇t欺侮我,或者是欺負(fù)我漢人,我定然以馬鞭招呼你!”
說罷轉(zhuǎn)身而去,嬌小的身影披滿月華星光!
而她面前,遠(yuǎn)處,傳來了鋪天蓋地的馬蹄聲――顯然,是鳳熙帶著接應(yīng)的宋軍到了。
狼王愣在當(dāng)?shù)匕肷危D(zhuǎn)頭又望了小六一眼,這才仰天長嘯――命令狼羣退去。
而月光輕攏,小六那傻孩子卻依舊站在原地,遙遙望著那人類丫頭的背影。
狼王走過去,張口咬住小六的手腕,扯著他向後退去。
小六失神輕笑,轉(zhuǎn)頭望狼王,“她是無人能比的,是不是?”
狼王惱得呲了呲牙,眼神滑過不耐煩。
“憐兒!”
“姑娘!”
清笛用力不轉(zhuǎn)頭回望,只躑躅踏過碧草,走向行營的方向。遠(yuǎn)處鳳熙一馬當(dāng)先,騎著御風(fēng)發(fā)瘋一般奔來;緊隨他後頭的,竟然是不會騎馬的翡煙!
御風(fēng)衝到清笛身畔,將長長的馬頸全都湊過來,貼在清笛肩上。它咴咴地噴著氣,大大的眼睛裡竟然似乎含了淚……
“嘿,小子,我沒事。”清笛也含淚笑著拍著御風(fēng)的鼻子。
鳳熙只站在她面前,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就上上下下一眼一眼地看她,彷彿連呼吸都不曾。
翡煙更慘,幾乎直接是從馬背上滾落下來,上來抱住清笛就是大哭,“姑娘,嚇?biāo)琅玖耍∧憧珊茫磕憧墒軅耍俊?
“我沒事。”清笛也回抱住翡煙,“都怪我任性,累你們擔(dān)心。今夜是我最後一回,日後再不會了。”
鳳熙這才終於相信眼前的憐兒是真實的,粗重喘息著說,“我看見御風(fēng)發(fā)瘋似的奔回來,背上空無一人,而它腿上、身上都有狼爪抓過的痕跡――憐兒,你知道不知道,倘若你出了三長兩短,我下一步就會帶人殺光這草原上所有的狼!”
清笛也驚了下。她知道鳳熙倘若狠起來,絕不是表面上白衣如玉的形貌,可是見他此刻戾氣,還是讓她心底微微一驚。
“哥哥,我沒事。”清笛輕輕晃了晃他手臂,“你看看眼前的我,沒事。”
“公主千歲,末將護(hù)駕來遲,還望公主責(zé)罰!”後頭的送親官員以及武將也都趕到,全都跪倒一地。
“今晚是本位自己的疏失,與各位無關(guān)。請各回營帳,好好休息,以迎契丹侍者明日到來。”清笛昂首而言。雖然曾爲(wèi)罪臣之女、青樓女子,可是這一刻身在草原月華之下,卻是貴氣天成。讓所有臣子心悅誠服。
鳳熙遙遙望著憐兒,望著那個曾經(jīng)一起長大,天天打架的女孩兒,此時卻有一刻的恍惚――她彷彿已經(jīng)融入了這片草原,她骨子裡的某種氣質(zhì)已經(jīng)暗暗綻放。
便如這草原裡盛開的銀蓮花,雖然沒有水中蓮花那般嬌嫩,卻兼具蓮花之秀麗與草原之野性!
她絲毫沒有水土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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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第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