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開雙手，希望所有力量反噬回來的時候不會太疼，她怕疼，只是以前她沒說過而已，其實她怕。不過應該不會很疼，師父說過，所有力量出

而過，只一瞬便會灰飛煙滅

但最後，她沒等來那預料之中的疼痛。

青色的光芒匯聚回她的

體時，她張開的臂彎裡自動撲進來一個什物，好熟悉，她下意識地收緊了手臂，等意識到那是什麼的時候，她只能越過蘇葉熙的肩頭瞪大了雙眼，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越過蘇葉熙的肩頭，她看見遠處魔族少主不甘心地不支倒地，她抱緊懷裡的蘇葉熙，覺得自己渾

上下都在

不住地哆嗦。

周圍的空氣放佛都在那一剎那靜止了，芷煙聽不到周圍任何一點的聲音，她用力抱緊蘇葉熙，耳畔響起一聲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對不起。”

*——*——*——

等景陌御風趕到的時候，青雲山腳下一時一派安寧，魔族少主一死，剩下的魔兵逃的逃，沒逃的紛紛被青雲山弟子和紅了眼的黎姍解決得一乾二淨。空曠的山腳下，景陌很容易就找到了芷煙，她怔怔地坐在一棵大樹底下，雙手攤著，出神地望著前方。一向多話的潔鴛倒是安安靜靜地立在芷煙

後，一句話都沒說。

離開一段距離，是盤膝調息的黎姍，煦柳也在一旁靜靜地候著。景陌知道這裡是青雲山，環視一圈沒看到蘇葉熙，心裡一沉知道肯定出事了。他一路走過去，一直走到芷煙面前，纔看清芷煙方纔出神望著的，是一縷遊絲般的魂魄，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蘇葉熙的魂魄。

青雲山之力，毀天滅地，最後在一瞬間盡數反噬而回。這師父只跟她一個人說過，所以即使是黎姍，估計也只能知道，借用青雲山之力會必死無力，但不會知道是被這力量反噬而死的。但蘇葉熙究竟是怎麼猜到這一點的，她只能說，蘇葉熙，你爲什麼，這麼懂我？

而再一次不得不放棄負責任的蘇葉熙在她耳邊無力地說完“對不起”之後，就頭一歪沒了呼吸。芷煙抱著他，一點感覺都沒有，覺得他隨時都會不在。而事實也的確就是這樣，天幕山之力強大地能讓人在瞬間灰飛煙滅。芷煙連反應過來的時間都沒有蘇葉熙就化作了輕煙，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抓，卻是虛無縹緲。直到蘇葉熙魂魄飄散的時候，她纔回過神來似的伸手攥住了蘇葉熙的一縷魂魄，握在手中死死不肯鬆手。最後那一縷若有若無的魂魄就一直懸在了芷煙面前，她看著那魂魄出神，似乎能看見蘇葉熙。

景陌走過去，蹲在芷煙跟前：“芷煙。”

芷煙“嗯”了一聲，目光仍是沒有焦距，面如死水。一旁修養了一段時間的黎姍起

走過來，素來嬉笑的聲音竟帶了一絲哽咽：“陌

下……

下怎麼、這麼長時間纔過來……”

景陌覺得心中似萬箭穿心般的疼痛，明明這一切不是他造成的，但這一切的後果與他是有逃不開的關係。他因爲一些私事走得遠了些，當芷煙的靈雀找到他的時候定然都已經過了很久了，他看到鈴鐺，心下一沉知道是芷煙出事了，連忙招了雲，讓靈雀帶路來找芷煙。路上他拿出鈴鐺，聽著鈴鐺中傳來的廝殺聲，越來越急。怎知，他越急，鈴鐺中傳來的聲音卻越來越微弱，他知道這事鈴鐺的主人體力不支的徵兆。他用盡了力趕過來，結果最後還是沒來得及。

或者也許，一開始他就來不及。

黎姍同景陌一樣蹲下

來，平視著芷煙，良久之後，伸手環住她，輕聲道：“姐姐”

芷煙茫然地窩在黎姍的肩窩裡，喃喃道：“姐姐……你有多久，沒叫過我姐姐了？”

黎姍不說話，抱緊她：“姐姐，我們回去吧。”

芷煙沒接話，只是兀自對景陌說：“哎，你別懊悔自責啊，我跟你說啊，其實這根本就不是你的錯，這是早就註定的了，是必然。我原本以爲，蘇葉熙和我，是註定會在一起的，要不然我怎麼會遇上他，結果其實冥冥之中，我們的緣分竟是從未註定過的。”

芷煙小心翼翼地捧著她強行留下的那抹魂魄，又小心翼翼地把那抹魂魄放進袖袋裡，最後站起來，有些晃，潔鴛忙上前攙住她，被她輕輕揮開了手。芷煙站好，徑直走到眼睛紅紅的尋綠

邊：“尋綠，對不起啊，把你師兄弄丟了。”

尋綠還有些沒緩過來，但還是努力平穩自己的聲音：“芷煙姐姐……你別這麼說呀，別說對不起，師兄……師兄知道的話，會不高興的……”

芷煙笑笑，又走到青雙面前，青雙明顯比尋綠沉靜多了，只是眉目間，依然掩蓋不住悲慟的神色。還沒等芷煙開口，青雙就說：“別說了，師兄不在，我這個做師姐的，代青雲山的弟子，感謝煙宮主對青雲山的仗義相救。”

芷煙搖搖頭，最後走到青雲山掌門白禪跟前，沒說話，看了他一會兒，屈膝緩緩……跪下。一把年紀的掌門再怎麼一把年紀也受不住芷煙這淡淡然的一跪，連忙喊著“煙宮主——”跟著一同跪了下去。這掌門人一跪，遍地青雲山的弟子也通通都跪了下去，加上潔鴛和煦柳順著芷煙跪下去，瞬間就只剩手忙腳亂的黎姍和麪無表

的景陌還站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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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姍站在那裡，聽著遍地都是喊“宮主”“煙宮主”的聲音，遍地又都是跪著一地的人，也差點想給跪了。但是她實際上是九重天東筠宮的黎姍小

下，也屬仙族，對著青雲山的這些上至掌門下至小弟子之徒，沒理由跪。而芷煙算是與她平起平坐的姐姐，就算長了自己幾萬歲但品階是差不多的也不能跪。她徒悲傷地嘆了口氣，攤著手說：“姐姐，有話快說，你看這遍地都是陪你跪著的人。”

芷煙淡淡道：“掌門，對不起。”

白禪掌門哪裡當得起這句“對不起”，魔族少主找上青雲山，擺明了就是來挑事兒的，青雲山爲凡間修仙之處，少主練成魔障，斷然不敢直接打去仙界，就只能那凡間的小小青雲山來練手，只是時運不佳蘇葉熙正領了天幕山芷煙宮主前來給三長老看病。所以鬚髮皆白的掌門人慚愧道：“老道當不起宮主的這聲‘對不起’，青雲山還未……”

“不用感謝我，我本來也只是看在……蘇葉熙的面子上，我之所以說對不起，是因爲對不起，害你失去了這麼心尖上的一個弟子。對不起，我要帶他走了。”

說完，芷煙沒等掌門的反應，她素來不願多理會旁人，只是從前，他是蘇葉熙的師父，而現在，不是從前了。

再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