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局卷 夔龍鎖綺鳳 醉臥君懷笑 293
結(jié)局卷夔龍鎖綺鳳醉臥君懷笑293
“本以爲(wèi),夜帝不會行此手段,是麼?”
百里南所行的手段狠辣殘忍,這與他的外表是截然不同的。
只是,誰又真的和外表全然符合呢?
“今日寅時,夜帝就突然發(fā)來告文,聲稱,若我們不開城投降,他便將之前俘獲的兩萬四千名我軍兵士悉數(shù)斬於塹壕內(nèi),以累起的屍身做爲(wèi)依著物,攀附至城樓。我軍試著射殺對方的弓駑手,無奈有拒馬做擋,頗有不便,並且夜帝似擺了同歸於盡之心,射殺了一批弓駑手後,又有一批替了上來,如此僵持到現(xiàn)在。”
說話的當(dāng)口,城樓下,夜帝再起殺戮,那排巽軍被射殺於壕內(nèi)。
接著,又是一排巽軍被趕到塹壕旁。
“先讓夜帝停下。”夕顏吩咐這句話。
“娘娘,剛剛夜帝又發(fā)了告文,稱要見我們守城的主將,未將想著,這就過去,所以,才請娘娘暫代未將守著這城樓,容未將去談一談,或許——”
一切,就都沒有餘地了。
杭京,是重要。
但,之於人的性命,卻是凌駕於這份重要之上。
畢竟,哪怕失守,可以再得。
若,性命沒有了,還能重來麼?
她的足尖徐徐落到城樓下的塹壕旁,她看到,站於塹壕旁,將死未死那批巽軍哀哀的眼神,哪怕,身爲(wèi)鏖戰(zhàn)過疆場的士兵,臨到死亡的跟前,卻仍會比沐血疆場,更缺了那份勇氣。
區(qū)別在於,沐血疆場,你並不知道,哪一刻會死。死亡對於疆場來說,不過是那。恐懼因著這份剎那的存在,不會蔓延得太深。
而立於塹壕旁,看著足下的屍體,知道死亡就在下刻時,那樣的等待纔是種煎熬,恐懼會隨著蔓延,輕易催垮之前仍是鋼鐵般的意志。
這些,她能明白,是以除了對這批士兵,抱起寬慰的目光外,她的足尖小心翼翼地從塹壕旁爬下去。
她儘量小心翼翼了。
只是足底可及處,仿能覺到,那摞堆起來的屍身裡,還有隱隱的呼吸在喘促著。
是那種瀕臨死亡的生命,最後的掙扎的喘促。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臆想。抑或那堆屍身時,其實還有僥倖存活的人,她僅知道,再在這上面待下去,她的神經(jīng)恐怕無法承受得住,會很快的崩斷。
百里南知道她不會放吊橋,他要的,就是讓她更近地看到這些殘忍,然後,選擇妥協(xié)吧。
她儘量輕,儘量快地,幾乎是踉蹌著涉過塹壕,手搭在塹壕旁,卻一下子,似沒有力氣撐住身體爬上去一般。
鼻端的血腥氣,真是濃郁啊。
胸口彼時的窒悶,早演變成了一種嘔吐的感覺,她強行抑制下這種不舒服的感覺,手腕用力,傷口似有些裂開,但無妨,至少,她上得了塹壕。
爬上塹壕,繞過壕旁的巽軍,一步一步向夜軍對列行去。
‘兩軍交戰(zhàn),不斬來使。’
這是一道墨守成規(guī)的規(guī)矩。
然,現(xiàn)在,她的心底,仍湮出一絲的懼意。
眼前這位夜帝,其實爲(wèi)了膨脹的野心,不止一次,不按常規(guī)行事,譬如,方纔斬殺戰(zhàn)俘於壕內(nèi)。
她怕的,從來不是他要殺她,只是,他是否存了別樣的心思。
這種,心思,對於一個女子(全/本/小/說/吧第一時間更新)來說,纔是最會懼怕的。
她慢慢地向他走去,夜軍該是得了他的指令,向兩側(cè)分開一條道路,容她通過。
空氣裡,瀰漫不盡的是血腥味,在血腥味中,她瞧到他,駕弛於馬上,依舊如初見時那般風(fēng)華絕代。
他高高在上的睨著她,他的眼睛蘊涵著世間最明瑩的光華,這份最明瑩的光華後,恰是最不爲(wèi)人知的殘酷。
她瞧得懂。
近了,近了,就在這一刻,忽然,兩名士兵攔住她的去路,伸手就要向她身上搜來,她是不悅的,步子向後一退,一退間,眼前,華光一閃,有人攬住她的腰,一併,掠過那攔著的士兵,帶她向後面掠去。
這一掠,她不由想起,上元節(jié)那晚,亦是這樣一掠,有人帶她避過那場絕殺,又送她回府。
此時,對於這種象飛一樣的掠起,她在心悸後,是雀躍的。
只是,現(xiàn)在,不會了。
縱然,攬著她掠去的人,還是那一人,夜帝,百里南。
他輕柔地攬住她,帶她坐於他的戰(zhàn)馬上,她甫要格開他的相攬,跳落馬去,他本輕柔地相攬卻變成了鉗制。
那麼緊的鉗制她纖細的腰際,不容她退去一分一毫。
“好久不見。”他說出這四個字,沒有初見時的低徊,清亮幾許,但,這抹清亮後的磁性是不會變的。
他的聲音,一如他的人一樣,對於女子(全/本/小/說/吧第一時間更新),有著無法抗拒的魅力。
只是,她除外。
“本宮寧願不見。”
“還是見了不是麼?當(dāng)朕玩這個攻城遊戲的人是你,朕真的很驚訝,你確實聰明,這份聰明,可惜,沒有用在適當(dāng)?shù)牡胤健!?
“夜帝現(xiàn)在的行爲(wèi),難道就是適當(dāng)?shù)狞N?本宮是巽國的帝妃,止於禮,夜帝是不知還是——”
“是不屑。”百里南接過她的話,脣角微揚,貼近著她即便蒙著面紗,依舊能看到的明媚眸子。
哪怕,曾經(jīng),她的容顏不復(fù),都不要緊。
只要有這雙眼睛,就夠了。
看著這雙眼睛,再怎樣難捱的日子,都過來了。
失去這雙眼睛,僅發(fā)現(xiàn)了那幅畫,唯一的替代,也就成了那副畫。
“夜帝,你既不屑,卻還用這種法子,讓天下人知道後,不知對誰更爲(wèi)不屑呢?”
“哈哈,成王敗寇,天下人,看到的,只會是這個。”
他笑了,手輕輕地從貼身的胸襟內(nèi)取出一件物什,只這件物什,突讓她的眸光一緊,這那是一條,用七彩的絲線,合著她的青絲,打出的發(fā)繡穗子,她曾親自繫於軒轅聿的劍柄,然,現(xiàn)在,卻胸腔內(nèi)的空氣,包括所有,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的揉搓著,這一揉搓,錯位時,不止是窒息,也不止是疼痛。
而是,命斷前的殘喘。
她說不出一句話來,伸手想要拿過那條穗子,卻被他驟然收回於掌心,他的聲音在她耳邊傳來:“恨麼?看著朕,告訴朕,恨麼?”
她沒有看他,只反咬住脣,她的脣部硬是被咬出絲絲的血痕來,然,卻不收口,必須要有點疼痛,才能讓她定住心神。
不過是條穗子,不是麼?
穗子沒有沾子不該沾上的顏色,是否說明,他還安好呢?
不會有事的,只是,劍上的穗子不小心被百里南得到罷了。
她用盡所有的藉口安慰著自己,而百里南愈漸湊近她,繼續(xù)道:“哪怕你恨朕,現(xiàn)在也必須求朕,否則,城樓下的那些戰(zhàn)俘,朕會命人繼續(xù)斬殺。”
“卑鄙!”她說出這兩個字,脣際櫻紅的血色,隔著雪紗仍是鮮豔的。
鮮豔得讓人想一親芳澤。
“朕是卑鄙,不也讓你失去警醒,只爲(wèi)了所謂的仁慈,就下城樓,想與朕談交換的條件麼?”
百里南的聲音轉(zhuǎn)柔,伸手把她綰髮的簪子取下,她的青絲隨風(fēng)飛揚間,他喜歡看這樣的她,因爲(wèi),那份不可或缺的記憶。
初見時,她的青絲飛揚間,上元節(jié)日的面具滑落,他纔看到這樣一張永不會忘懷的臉,那樣一雙,令他魂牽夢縈的眼睛。
“朕告訴過你,躲,不會讓性命無虞,所以,你遲早要出城樓面對於朕,爲(wèi)了那些性命。”他悠悠說出這句話,“現(xiàn)在,你唯一的選擇,是大開城門,迎接朕的軍隊入城。”
這,是她唯一的選擇,但,不是最終的選擇。
“本宮不會求你,,若你要進城,必須應(yīng)允三件事,因爲(wèi)你憑得,不過是本宮有不忍,是以,纔要本宮來見你。而,守城的墨陽將軍不會象本宮這樣心存婦人之仁。本宮不妨告訴你,城內(nèi)尚有從別處來的援軍二十萬,若真的硬拼,至多是魚死網(wǎng)破,夜帝該不會爲(wèi)了區(qū)區(qū)一座杭京就耗費這麼多的心力和兵力吧。”
“你要的三件事,朕允你。”百里南連聽都未聽她說的三件事,便開口允道。
“口語無憑,請夜帝下軍令狀——”夕顏稍提了聲音,一句一句,句句凌厲地道:“若夜軍入城,有血刃者,殺!”
“若夜軍入城,有擾民間者,殺!”
“若夜軍入城,有強搶者,殺!”
一連三個殺字,讓周遭的空氣變得肅穆,但,藉著空廣的空間,迴音卻蕩得很遠。
夜帝凝著夕顏的臉,她是要告訴他,她對於敵人,也不會心軟麼?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這般仇視他了呢?
本來,她該是他的女人啊。
好,仇視,很好。
他不介意,和她多玩一個遊戲。
聰明的女子(全/本/小/說/吧第一時間更新),玩這個遊戲,會更加的好。
“傳令三軍,進城之後,若違此三令者,殺,無赦。”他語音清亮地道。
“是!君上!”一名將軍打扮的男子,從稍後於百里南的馬上,領(lǐng)命道。
杭京的罪人,是她吧?
只是,眼下,如果能有轉(zhuǎn)圜的空間,爲(wèi)什麼不嘗試一下呢?
看著戰(zhàn)俘犧牲的局面,她不會要的。
兩敗俱傷的局面,她更是不會要。
“想知道,軒轅聿的下落麼?”他貼近她,聲音裡,帶著讓她難以自制的蠱惑。
他滿意地看到,她平靜的眸底,終起了波瀾。
只要這個女子(全/本/小/說/吧第一時間更新),有任何弱點,就一定能爲(wèi)他所用。
“再談一個交換吧。在朕駐於城內(nèi),休整軍隊的時候,朕給你機會殺朕,你若能殺得了朕,在朕死前,會告訴你軒轅聿的下落——”
他幾近貼於她的面紗上,他猛地將她擁向他,脣,隔著面紗,落在她的脣上,不容她抗拒她,在她的脣畔,輾轉(zhuǎn)說出最後一句話:“如果直到朕離開杭京,繼續(xù)伐巽之前,你都不能殺得了朕,那麼,朕要你做回朕的女人,你的身體,你的心,從此以後,都只能屬於朕一個人!”
她本來就是巽國的內(nèi)定的聯(lián)姻女子(全/本/小/說/吧第一時間更新),不是嗎?
所以,他用了‘做回’這兩個字。
她想避過他的脣,然,他的另一隻手卻鬆開了馬繮,用力的覆於她的腦後,不容她退避。
脣上的力道卻是加重了,他的脣部,透過面紗,能品到她脣上血液的芬芳、甘甜。
兩軍對壘的陣前,任何人都看到這一幕了吧。
包括城樓上的巽軍!
她的清名,終於,被這個男子,這個看似風(fēng)華絕代,卻實則是名妖孽的男子面前,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