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前，軒轅聿就頒了聖旨，指婚西藺姈於納蘭祿，正式冊封納蘭祿世襲襄親王的爵位，並賜金銀珠帛，擇四月初二完婚。

但，他不會去主婚。

所以，明日，納蘭祿進(jìn)宮謝恩，是夕顏唯一可以再見兄長的機會。

她打開妝奩的暗格，那裡放著一白瓷口脂盒，裡面卻不是尋常口脂，而是按著藥書配的玉肌復(fù)原膏。

這是她替母親唯一能做的事，希望這盒玉肌復(fù)原膏能讓母親褪去臉上的疤痕。

可，面上疤痕能去，她知道，母親心底的那道傷，終究是去不了的。

這一日晚膳後，軒轅聿並未翻牌，獨自歇在天曌宮主殿。

一月裡，總有五六日，他是不會翻牌的，其餘時間，他卻是盡到了雨露均澤的帝王義務(wù)，哪怕專寵西藺姝時，也總會輪翻一次牌子。

固然，這一輪，對後宮大多數(shù)的嬪妃來說，很可能就是幾個月，或許是更長的時間，不過，至少算是個有個盼頭。

對於夕顏呢？她並不知道自己的盼頭是否還如初進(jìn)宮時那樣明晰。

彷彿有些什麼，漸漸變了。

這一夜，她數(shù)著更漏聲，輾轉(zhuǎn)難眠。

翌日，她特遣了燕兒去瞧著，等軒轅聿下朝後，她又捱了一盞茶功夫，待到估摸差不多納蘭祿謝完恩，方命人備了肩輦往天曌宮而去。

守宮門的太監(jiān)瞧是她，忙去通傳了李公公，李公公顛顛地迎上前來，並未等她出示令牌就將她迎往偏殿。

“娘娘，納蘭王爺在裡面等著您呢。”

納蘭王爺這四字進(jìn)入夕顏的耳中，她恍惚地有種父親就在裡面的錯覺。

隨著李公公親自推開殿門，她看到，殿內(nèi)，佇立的那抹赭色的身影，是那麼年輕，微側(cè)過的臉，讓她明白，只是她的二哥納蘭祿。

“勞煩李公公了。”她輕聲謝道。

“娘娘慢慢敘舊。”

李公公識趣地掩上殿門。

她站在殿門那端，納蘭祿轉(zhuǎn)身面對她，嘴角，是一抹譏諷的笑意。

她看得懂這種笑，眉心一顰，納蘭祿已在那邊，按著規(guī)矩行了禮，甫啓脣，卻是比笑意更爲(wèi)譏諷的話語：

“臣感激醉妃娘娘如此頗費心思替臣指了這門好親事！”

怎麼會這樣？

以前在府中時，二哥待她也是極好的。不過三年，難道，真會讓一個人的性情如此變化嗎？

不，是二哥急於建功的心切使然。

而現(xiàn)在賜婚，顯然，他是無法出征明州了。

她慢慢走近納蘭祿，柔聲道：

“二哥，你腿傷方痊癒，輕易上陣，非但不能建功立業(yè)，更有可能——”

“更有可能葬身沙場，對嗎？醉妃娘娘，我們納蘭府的男子，從來就不是貪生怕死之輩！”納蘭祿冷冷打斷夕顏的話，語氣裡帶了一絲鄙夷的色彩，“但，卻最是厭惡被人當(dāng)做棋子擺弄！”

“棋子？難道，二哥認(rèn)爲(wèi)我是把你當(dāng)做棋子嗎？那敢問二哥，我的目的是什麼呢？”

她沒有自稱‘本宮’，可一個‘我’字卻並不能讓她和納蘭祿之間的隔閡有絲毫的好轉(zhuǎn)。

“目的還需要問我嗎？醉妃娘娘，在京城，誰都知道西家三小姐是皇上的女人，您竟還讓皇上把她指婚給我，言下之意，還需我明說嗎？”

“二哥！”夕顏竭力剋制住自己的語聲，畢竟這是宮內(nèi)，隔牆誰能保證無耳呢？

“醉妃娘娘不必再說了，臣今日至此，不過是全了君臣的禮節(jié)。就此拜別！”

“二哥，女子的名節(jié)是最重要的，我相信侍中的千金絕不會如你口中所言那般不堪，若無確鑿的證據(jù)前，還請二哥謹(jǐn)言慎行！”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wèi)。眼見著，紙不包住火，偏就讓這副爛攤子由娘娘撂給了臣，來換取娘娘的隆寵，臣，真的是銘謝娘娘的恩德！”

納蘭祿這一語出，語意裡滿是疏遠(yuǎn)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