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祖父的滔天怒火,徐熹卻異常平靜。他是第一次看見這麼生氣的祖父,卻莫名的不感到恐懼,而是出奇的平靜。
“自然不能便宜了他,否則誰都能到徐家頭上踩一腳。更何況他們居然敢在祖宅裡面偷竊,簡直是忍無可忍。且這樣的人留著是禍患,他就像是暗影中的一條毒蛇,不一定什麼時候就出來咬我們一口。我們拖家?guī)Э诘模H戚朋友又多,不能冒這個險。而且這個人對我們的家的財富有種勢在必得的自信,所以我們不能只是防範(fàn),而是必須斬草除根。可我們要是報了官,這人是蔣雲(yún)飛部下的事情就會被鬧出來。到時候蔣雲(yún)飛被彈劾治軍不嚴(yán),不就是我們的罪過嗎?蔣雲(yún)飛我們得罪不起,只能另想辦法。”徐熹眼神炯炯有神。
徐老太爺這時才冷靜下來,仔細(xì)思量徐熹的話。
蔣雲(yún)飛是什麼人,大家心裡都清楚。常勝將軍,皇帝眼前的紅人。皇帝勢微時投靠在其麾下的人,皇上得勢了哪個都沒薄待。而爲(wèi)其出生入死的蔣雲(yún)飛,皇上更是寬厚,賞賜無數(shù)。
就算徐家去報官,御史也給面子的彈劾了蔣雲(yún)飛,那麼皇上就會真的降罪於蔣雲(yún)飛嗎?應(yīng)該不會,皇上只會輕描淡寫地訓(xùn)斥一番,罰點銀子也就算了,可徐家則是把蔣雲(yún)飛給得罪的徹底。且要是那蔣雲(yún)飛是個記仇的,那徐家豈不是招惹了更要不得的人?且徐家與林家又是姻親關(guān)係,同朝爲(wèi)官,且原本在同一陣營的蔣雲(yún)飛會不會對林老爺又有什麼誤會?而且徐家鬧的這麼大,皇上又會不會認(rèn)爲(wèi)徐家是使寵而驕?畢竟良將難求,整個大魏也就那麼一個蔣雲(yún)飛啊!還有就是夏左的死,從這件事上來看,那蔣雲(yún)飛絕不是個善人。至少絕不是個好惹的人。
想到這裡,徐老太爺發(fā)了一身冷汗,不知所措。
“要孫兒說,莫不如將其真實身份透露給羅夫人。以羅夫人的心智,恐怕那人是吃不了兜著走。”徐熹想了一招借刀殺人。
徐老太爺拍案稱妙。敢算計羅夫人的人,羅夫人恐怕是不會讓他有什麼好下場。
“如果祖父覺得不妥,也可以把岳父和沐恩伯請來商量一番。我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麼商量商量也不爲(wèi)過。”結(jié)親就是結(jié)兩姓之好,拉近家族間的關(guān)係。現(xiàn)在有要事,自然要讓大家都來議論議論。
“讓你岳父還有蘇宣都過來。我們家的暗敵。他們少不得也要受牽連,可得小心防範(fàn)。”徐老太爺認(rèn)爲(wèi)徐熹的話很有道理。昔年天真的少年,終究是長大成人。再也不需要他擔(dān)憂了。徐老太爺欣慰地點了點頭,滿面笑容。
林老爺自然到的早,喝了盞茶品評了一番,又好生囑咐了徐熹出行的事宜才仔細(xì)聽著徐老太爺?shù)脑挕B犞犞虐l(fā)覺其中的兇險,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
恰好這時蘇宣到了林府。一進(jìn)屋就與大家都寒暄起來。蘇宣與林老爺還算熟識,說話也算投契。
“徐兄何時出行?在下要擺宴款待。”蘇宣笑的明朗。
“先不說這事,有要事相商。”徐熹笑著道。
“哦?什麼事?”蘇宣一臉笑容。
可當(dāng)徐老太爺和徐熹將事情都說出來時,蘇宣的笑容就絲毫不見了,他有絲怒意。
“且不說那蔣雲(yún)飛,只說那羅氏著實可恨。居然不打聽清楚就亂給人作保。多少爲(wèi)非作歹的人,就是被她這種愚不可及的蠢婦給保下來的。都說勳貴世家,公卿府邸藏污納垢。原本我還不服氣。現(xiàn)如今真叫我難堪,恨不得砸爛公府之家的牌匾。”蘇宣是伯爺,他也有他的驕傲與自豪。只可惜,並不是所有的勳貴都似他這般正直。
“且消消氣吧。”林老爺嘆了口氣。
“現(xiàn)如今徐兄可是有辦法?”蘇宣又問。
“我想借著羅氏的手?jǐn)夭莩!毙祆淇粗K宣道。
蘇宣仔細(xì)思量一番之後,擡頭道:“好主意!那羅氏哪裡是肯吃虧的。自然要報復(fù)的。再說那人現(xiàn)在依附於永寧侯府,羅氏再怎麼不在乎蔣雲(yún)飛。也斷不會在他兒子要成爲(wèi)侯爺?shù)臅r候,給他兒子添麻煩。”
徐熹點點頭,接著道:“實不相瞞,明天我就要起程赴任。可這件事情又刻不容緩,不知伯爺能否幫這個忙?”
“這有何難,大家馬上就要成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自然是要把這事管到底的。”蘇宣笑著大包大攬。
“那就多謝了。”徐熹放心了。
“既如此,我現(xiàn)在就派人把消息遞到永寧侯府;而那人的居所我也要派人看管起來,以防有漏網(wǎng)之魚。”蘇宣想的周到。
“明和果然機智多謀。”徐老太爺誇道。
“哪裡哪裡。”蘇宣客套。
“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今天難得一聚,莫不如就趁此時把酒言歡如何?”徐老太爺笑著道。
“自然是好!在下就撿個便宜,爲(wèi)徐兄敬杯送行酒。”蘇宣看著溫和,性格卻豪爽,徐老太爺和徐熹都很欣賞蘇宣。
一時男人們在外院擺起了席面,飲酒作樂。
而內(nèi)宅中,女人們則都在忙碌。何氏主持中饋,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何氏管著,恨不得有個分身。林氏給徐熹打點行李的同時,還要抽空應(yīng)付那些官夫人。相公做官,做內(nèi)子的,自然也要投身到女眷外交中去。出了正月了,能動針線了,徐燕自然要開始接著繡嫁衣了。麗姐兒,趙嬤嬤,圓月,芳菱,丹桂,虎妞並著十來個小丫鬟,三四個繡娘一起跟著裁衣,打絡(luò)子,繡香囊,繡帕子。總之陪嫁的針線活好像是永遠(yuǎn)都做不完似的,忙得每個人都頭暈眼花的。
麗姐兒到底是停了手,擡起頭,揉揉眼睛,捶捶腰,在屋裡繞著圈子走。每個人做針線都認(rèn)真,卻沒有徐燕那種容光煥發(fā)。麗姐兒直著眼睛搖了搖頭,在心底感嘆。這就是有愛情滋潤的女人,渾身上下都在發(fā)光,美麗的像顆星星。
三個弟弟也都在徐燕這裡。沒辦法,丫鬟們都幫著徐燕做針線了,弟弟們無人照顧,麗姐兒只好把他們接到這裡來。好在這三個大寶貝都是乖乖的,只在炕上乖乖地玩兒,並不打擾別人。
這時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鬟進(jìn)來與衆(zhòng)人行禮,站穩(wěn)了道:“夫人那邊來了客人,要小姐們出去見見。”
徐燕和麗姐兒一愣,都慢吞吞的在丫鬟們的服侍下,慢吞吞地跟著丫鬟往花廳走。
“是什麼客人?”麗姐兒問丫鬟。
“好像是什麼大伯母。”那丫鬟也是一知半解。
徐燕和麗姐兒面面相覷,最後都猜的是林老爺與何氏的長嫂赫氏。接著二人就是疑惑,她怎麼來了?林家大房在麗姐兒眼裡一直都是透明的存在。不管是二房得勢還是失勢;林氏小產(chǎn)還是歡哥兒週歲;還是前段日子吳老太太帶著三房四房鬧的歡騰;亦或是三房與四房被抄沒家財,發(fā)配原籍;林家大房都連影子都沒出現(xiàn)過。今天這是怎麼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徐燕與麗姐兒互視了一眼,慢吞吞地進(jìn)了花廳。二人面對著何氏,林氏與林大太太紛紛行禮問安,然後才坐下。
“哎喲,真是漂亮,說是國色天香也不爲(wèi)過。都是姻親,這就算是見面禮,等你要出嫁了,再給你添箱禮。”林大太太笑得慈愛,遞給了徐燕一對羊脂白玉牡丹釵。
徐燕笑著受了,並答了謝。
“瞧瞧,這小模樣與媛姐兒小時候一模一樣,長大了也必定是個美人兒。這是見面禮,拿著。”林大太太給麗姐兒的是一隻圓潤的羊脂白玉手鐲,看起來價值不菲。
徐燕和麗姐兒都私底下交換了一個眼神,深感林大太太出手闊氣是別有所圖。二人都有意無意地留意著坐在上首的林大太太,想看出其中端倪。
林大太太穿著普通,既不富貴也不寒酸。可她出手豪闊,又與她的穿戴極不相符,弄得徐燕和麗姐兒都有些惴惴。可看何氏與林氏皮笑肉不笑的態(tài)度,二人也都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坐著,胡思亂想。
林大太太長的並不美,可是卻有一種威嚴(yán),隱隱地讓人深感不舒服。最後林大太太也沒說什麼,又喝了點茶,就告辭走了。
“呸!什麼東西!以爲(wèi)我不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有我活著的一天,他們家就是做夢!”何氏毫不顧忌徐燕和麗姐兒的在場,張口罵起來。
“娘,何必爲(wèi)這種人生氣!”林氏安撫何氏順帶給徐燕和麗姐兒一個眼色。二人收到,趕忙退了出去。
徐燕和麗姐兒看著成色極好的白玉釵和白玉手鐲都相視一笑,回了院子繼續(xù)做針線,也不去追究林大太太的來意。
第二天,全家人都起了大早,因爲(wèi)這天是徐熹出行的日子,大家都早早起來打算爲(wèi)其送行。
女眷到底只是在大門口送行,臨別前徐熹還抱了抱四個孩子,與林氏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