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玄頭也沒擡,不耐煩地道。
“我有什麼好看的!道行不如你,生死都是你的了,你還想怎樣!”
歐陽餘炎一笑。
“有些事你不知道就太可惜了。”話鋒一轉(zhuǎn),“你們兄弟兩個見面談得還好吧?”
小玄猛地擡起頭,目光射出道冷殺。
歐陽餘炎緊盯著他。
“怎麼了?很緊張?”
“你見過我哥哥?”小玄定了定心神。
歐陽餘炎目光掃視了他一會,再次轉(zhuǎn)開了話題。
“兩年前,這裡的山洪爆發(fā),我還擔(dān)心淹死你……”
小玄驚疑地打量著他,不明白他想說什麼。
“……可是,實在太忙了,東南部、南部發(fā)生了海嘯……唉,可惜了,盛產(chǎn)妖精的五嶺到現(xiàn)在還沉埋在海底呢……”
“什麼!”小玄眼睛睜得越來越大。
“這個你還不知道吧?我就知道你不知道,不過,別擔(dān)心,五嶺的狐貍聰明得很,怎麼會心甘情願投海呢,於是……”歐陽餘炎微笑著,“我們劍陵宮一向好客,地方大,錕吾山的靈氣也不比你們五嶺差,這心一軟,就統(tǒng)統(tǒng)地請去了。你聽了,高興吧?”
小玄冷笑道。
“那好啊,我在這裡該謝謝你劍陵宮的二公子了。”
“不用謝,應(yīng)該的。對了,你哥哥也在那,說不定過幾年他還能修出九尾呢。”放慢了語氣,“只是我擔(dān)心,人類並不都像我這樣好心,他們老想著長生不死,成仙之類,就免不了對你們狐族的精魄打主意。誰讓世上的靈物就屬你們狐貍最聰明瞭呢?狡猾呀,狡猾可是聰明的至極。是吧?呵呵!”
小玄咬著牙,往死裡咬著牙。
歐陽炎炎聽了父親這些話,說不出的滋味。
“五嶺雖沒了,可天下這麼大,有的是狐貍?cè)サ牡胤剑瑒α陮m也願意成人之美。”
小玄冷哼著。
“你不就想要那片鑰匙嗎?自己找啊!”
歐陽餘炎眼裡閃過一絲冷意。
“好,既然你這麼說,我回去跟你哥哥說一聲。他的道行挺深吧?日後有什麼三長兩短……”
“住口!我哥哥遇上你還會有命在嗎!歐陽餘炎你好無恥!”
“劍陵宮從來都是善待狐貍的,你若這麼說,那些狐貍的下場……我只怕,這世上再沒有狐貍了……”
“無恥!無恥!”小玄忽然四肢彈起,向歐陽餘炎撲來。
歐陽炎炎見父親絲毫沒有防備,心中大急,飛身而上擋在了父親的身前。
他這一出現(xiàn)令誰都是一驚。
小玄剛躍到空中,無形中碰到股大力被撞下去,絲絲縷縷的血從嘴角淌下。
歐陽炎炎怔住,並不知道小玄有歐陽餘炎禁錮的血印。
歐陽餘炎略一錯愕,馬上明白,剛纔歐陽炎炎不顧安危地護(hù)住他,可見心意,一喜,抓住了兒子的手。
歐陽炎炎還不習(xí)慣與父親這樣親暱,想把手抽回來,而歐陽餘炎卻用雙手抓住了他再不肯放開,擡頭正迎上父親的目光,一下子呆住,目光很複雜,既有喜悅又有悲傷,既有幽怨又有寬容,但更多的是溫情和一個父親對孩子的慈愛,這讓歐陽炎炎心底涌上股暖流,“爹”這個字險險叫出口,這時忽聽到小玄的大笑。
小玄一看他們兩人的相貌就明白了。
“哈哈——好感人的一幕啊!父子?哈哈——歐陽餘炎你好虛僞!”笑聲伴著咳嗽,歐陽餘炎猛地望向他,小玄感到無形的大力壓來,但毫不畏懼地喊道,“你想知道你父親爲(wèi)什麼棄你母子而不顧嗎?我告訴你……”
歐陽炎炎心裡一陣刺痛,收回手,瞧著小玄,小玄很痛苦的樣子,目光仇視著逼向歐陽餘炎。
“你,怕什麼……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你爲(wèi)何不讓我說……”
歐陽炎炎才明白父親在對小玄施著法力,叫道。
“你讓他說!我想知道!”
“炎炎!”
“你讓他說!”
“炎炎……”
“我要知道!”歐陽炎炎直視著父親,“他說的對,你怕什麼?你到底怕什麼?!”
“炎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是父親我對不起你,和你母親……”
“一定還有別的事!讓他說,你在這裡,他不會胡說八道,你怕什麼……”
“炎炎,給我,給我一個做父親的機(jī)會……”
歐陽炎炎見到父親眸光上一層淚水,他有些不想聽小玄說了,可母親的樣子浮生在眼前,他終於下了狠心。
“……我想聽,你讓他說……”
見到歐陽炎炎堅決的口氣,歐陽餘炎明白了在堅持下去只能叫歐陽炎炎疑心,沉沉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神情頹廢下去,收回法力,背過身。
小玄喘息了好一會,歐陽炎炎狠狠地對他道。
“說吧,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小玄細(xì)細(xì)地看了他一眼,卻盯著歐陽餘炎的背影質(zhì)問道。
“當(dāng)年我和如雲(yún)好過,你把我們想成了不清不白,是不是?當(dāng)年如雲(yún)懷有身孕,你懷疑那孩子不是你的,是不是?後來如雲(yún)去了杏子箐與四個人類住在了一起,你說那孩子決不會是你的。是不是?……”
“夠了!”歐陽炎炎腦袋嗡了一聲,體內(nèi)的氣血翻騰,又幾欲冷卻,幾乎是嘶吼著道。
“他說的是真的嗎!”
“炎炎……”
“是真的嗎!”
“……”
小玄接下道。
“歐陽餘炎,你生性風(fēng)流,身邊女子無數(shù),對誰都是逢場作戲,你說過那孩子可能是我小玄的,你又說過那孩子是那四個人類的,你從沒想過那孩子是你的,其實在你眼裡,那孩子不過是個野種……”
“住口!”歐陽炎炎厲聲道,那神情像是要把小玄給吞了。
“他說的是真的嗎……”歐陽炎炎的淚水直在眼裡打轉(zhuǎn)。
“是……”
歐陽餘炎重重地說出了這個字,深深地看著歐陽炎炎,當(dāng)歐陽炎炎的目光越來越冷,餘下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
歐陽炎炎渾身都在劇烈地發(fā)抖,嘴脣哆嗦著,淚水流了滿面,突然迸出一句。
“我沒爹!永遠(yuǎn)都沒有!”急急地疾逝而去。
他走後,半晌,小玄暴出一陣大笑。
“歐陽餘炎,你兒子這輩子恐怕都不會認(rèn)你了!哈哈——”笑完,玩味似地看著歐陽餘炎,“你風(fēng)流半生,我就奇了怪了,怎麼只會有一個兒子?哈哈——”
歐陽餘炎雙眸寒光一閃,雙掌齊發(fā),透過無形的封印擊向小玄。
小玄痛苦地淒厲一嚎,倒在了地上,斷氣之前勉力地向歐陽餘炎一笑。
“我想,你永遠(yuǎn)也只有這一個兒子了……”
歐陽餘炎仍不解恨,揮手又是一掌。可憐的小玄被打的血肉模糊。
他離開白山,想了想還是向杏子箐的方向飛去。行了大半個時辰,前面像是走動著許多人,隔著雨幕看不太清楚,等從人們中認(rèn)出一個,歐陽餘子,頓覺得出事了。
“大哥!”
“小二……”歐陽餘子眼圈有些發(fā)黑,“你來得正好,看看吧。”
歐陽餘炎一擡眼,人們給他讓出了視線,層層疊疊的人類屍身乾乾癟癟地堆放在那,竟有幾百具之多,倒吸了口冷氣,只聽歐陽餘子痛聲道。
“埋了吧。”
人們憤恨地小聲咒罵著,挖坑埋人。
歐陽餘子拉著歐陽餘炎來到僻靜之處,告訴他已有了對付月魔的法子了。
都知道月魔是種淬鍊的珠子,殺了寄體,它會找下一個,唯一的途徑就是將它根除。
“我想把新的月魔封進(jìn)九淵裡。”
“九淵?”
歐陽餘炎吃了一驚,歐陽餘子接著道。
“九淵一百年開一次,如今算來兩日後就是它啓動之時,我們只要把月魔趕進(jìn)去,世間至少太平一百年。至於百年之後,也許月魔珠會被九淵吞噬。”
歐陽餘炎知道,月魔珠再厲害,可它的寄體終究是血肉之軀,九淵只容不下活物的。
“可是九淵每次大開大合都不在同一個地方,大哥是如何知道?”
歐陽餘子勉強(qiáng)一笑。
“能人還是有的,我已和他們在那裡佈下了陣。”一指前面的杏林,雨中的杏林隱隱約約的淡綠,淡綠上籠著層朦朧的金粉,“杏林的那邊你是她們母子的住處吧?我去了沒人,九淵門戶開啓前你再去看看,別傷了她們娘倆。”
歐陽餘炎氣色很不好,只是點點頭,轉(zhuǎn)開話題。
“大哥知道月魔在哪嗎?”
歐陽餘子略一怔。
“小二,我知道你是爲(wèi)我好,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放過子君,但這次……”
歐陽餘炎忙道。
“這不關(guān)子君的事,只要把月魔封進(jìn)了九淵,子君遲早會改好。大哥,子君可是我們歐陽氏的一脈啊!”
歐陽餘子剛要開口,歐陽餘炎緊接著道。
“我去把月魔帶來,滿月剛過,那月魔容易對付。
歐陽餘子緩緩地點了點頭,告訴他月魔在哪,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叫過幾個人,吩咐他們跟上,忽又覺得不妥。
“還是我自己去吧。”
“宮主……”
歐陽餘子擺擺手,逝向虛空。
傍晚,雨停了,灰白的雲(yún)走的很急,西邊的天空留有餘輝,最後的晚霞胭脂一般,嫵媚得很。
琉璃與子君對峙著,後退一步,子君逼近一步,停下,他還是逼近。
“你是月魔,只有跟著我子君,才能保住你這條小命!”
“我不是月魔!”琉璃氣急敗壞地大聲喊,轉(zhuǎn)身欲跑。
子君上來就將她按倒了。
“你就是月魔!就是!這輩子都是!”
琉璃雙腿亂蹬,子君哪裡容得,死死將她壓住,惡狠狠地吼道。
Www_ттkan_¢ Ο
“你就是月魔!你永遠(yuǎn)都是月魔!你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月魔!”
他的話徹底地激怒了琉璃,張口亂咬,而她這一舉動使子君驚呆了半刻,可也只是半刻,便伸出手封住了她所有的經(jīng)脈,琉璃動不了了,只好使勁又使勁地長嚎。
子君看了看手臂的牙齒痕跡滲出的血,反正給她兩耳光。
“狼崽子!我讓你咬!”在她身上狠狠地喘息著。
琉璃緊緊地閉著眼就是嚎個不停。
她外面穿的是歐陽炎炎給她買的布衣裙,子君那日在蘆葦蕩也看到了,此時這件衣裙在他眼裡晃著,晃著晃著就晃出了一團(tuán)邪火,不由想到琉璃與歐陽炎炎親暱地靠在一起……豁出命去護(hù)她,她卻千方百計地想逃,還咬自己……子君越想越氣,雙脣咬出道血痕,伸手把她布衣裙扯得粉碎。
琉璃嚇住了,子君似乎不解氣,把她裡面的玉衣扯開了,這一扯不要緊,只覺眼睛再也無法自拔,有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他一下……
——雲(yún)彩走過,天空一派空靈明靜,歸巢的麻雀落了一樹又一樹,唧唧喳喳地叫著。
——溪水潺潺,河水淙淙,蛙聲片片。
最後一線的晚輝投在琉璃那佈滿淚痕的臉上,生動而憐人。
子君趴在她的身上,久久沒有起來,朦朦朧朧地感到自己好像對她做了什麼,先前瞬間奇妙的感覺讓他恍如夢中,忽地臉一紅,慌慌地起來,慌慌地給她整理好玉衣,愣愣地看著琉璃,心中竟然涌動種莫名的東西。
她已是我的了,想了半天,子君似乎想清楚他們之間發(fā)生的一切了,眼裡生出些許的笑意,忍住胳膊的疼痛,把琉璃抱了起來,仔細(xì)地端詳著,這小月魔生得還真是怪好看的!
這時,琉璃止住了哭聲,因爲(wèi)看到了一個人類,眼裡流露出恐懼。
子君光顧著看她,頭也沒擡,解開她被封的經(jīng)脈,絮絮叨叨。
“別跑啊,也別咬我啊,聽話一點,乖一點……”
琉璃癱軟在那,對自己滿月那夜做的事記得很清楚,隱隱地預(yù)感到眼前那個人類是衝著自己來的……
子君見她不動,身體還顫抖著,以爲(wèi)是被自己嚇住,抱著她站起來,一擡眼見到了前面的那個人類。
“二叔叔……”
來的正是歐陽餘炎,皺著眉,重重地喝道。
“放下她!”並向他走來。
子君轉(zhuǎn)身就逃,歐陽餘炎手掌反轉(zhuǎn),一股大力罩上子君。
子君動彈不得,只好苦苦哀求。
“二叔叔,你不能帶走!”
“子君,你太讓二叔叔失望了!”
子君不理,叫道。
“小月魔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