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曉從家裡出來，不由分說的騎上了大姐的自行車，今天大姐上班就先委屈委屈她吧。
這個時候的飯店，雖然有，但是去吃飯的人很少。畢竟是國營的，服務態度差，菜也沒幾個。更何況人們生活水平普遍不高，大家沒空做飯也都是在食堂吃，很少有人去飯館。
趙曉曉著急忙慌的跑到飯館，往裡面一看，裡面還真有一個人。
那人看起來歲數不大，也是個男生，孤零零的在飯館裡坐著，手捧著一杯水，時不時喝一口。不過並沒有四處張望，看起來不像是在等人。
飯館裡的服務員根本不在狀態，平時這個點都歇了。只是今天還有一個客人在，都不好意思走，只能在後面磨洋工。
趙曉曉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不是許立新，慢慢走過去。
走到他身邊的時候，那男生擡起頭，看了一眼趙曉曉。
“你是許立新嘛？”趙曉曉倒是不怯場，大大方方的問了一句。
“是。”男人淡淡的說了一句，給趙曉曉也倒了一杯水。
趙曉曉坐下來，給了他一個淡淡的微笑，說：“實在是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事，，來晚了，讓您久等了吧。”
男人手指握著水杯，深吸一口氣，說：“我知道，著急送病人去醫院呢吧？忙的怎麼樣了。”
趙曉曉納悶，他是怎麼知道自己去醫院了呢。
再仔細看一眼這男人，突然覺得有些眼熟。
哦，對了。她想起來了，這人就是今天她在醫院遇到的那個男護士！
就是她拐彎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人家，還差點打翻了人家盤子裡送尿檢的標本。
不過，他爲什麼一直都是這麼一副冷冰冰的面孔。看起來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不過又好像沒什麼，只是看起來性格就這樣而已。
“是你？”趙曉曉驚喜的看著他，笑著說：“真沒想到，我們上午就見過面了。病人現在已經安頓好。只是……只是沒在醫院。”
“我知道。醫院是不會收這樣的病人的。”男人低頭把玩著杯子，沉聲說：“還有這飯館，哪有個飯館的樣子。”
“嘿……”趙曉曉心裡感嘆一聲，沒想到這人還敢感嘆社會。這個年代，能遇見這麼大膽的人可不多了。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都沒說話。
“要不……吃點東西吧。”許立新建議道。
“哦，對。”趙曉曉才明白過來，自己這是在飯館了。她的午飯還沒吃，這會兒早就餓了。只是剛纔和他聊天，都把吃飯的事給忘了。
兩個人點了幾個簡單的菜，只忙活他們這一桌，自然是做的很快，不一會兒飯菜就好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趙曉曉真的是餓壞了，低頭扒拉著飯，不顧形象的大吃起來。
趙曉曉埋頭吃飯的時候，沒有注意到，一直冷著臉的許立新淡淡的笑了一下。
狼吞虎嚥了一會兒，趙曉曉才意識到自己是在相親啊。尼瑪，竟然這麼不顧形象，不過也沒關係，她本來也沒想這事能成。
趙曉曉猛的擡頭，發現許立新正低著頭，慢條斯理的吃飯。
他高高瘦瘦，性子冷淡，長相說不上好看，到也不醜。感覺有點像王小波筆下的王二。
那個插隊的流氓少年，但是又是個性情中人。
“許大哥。”趙曉曉開口叫了一聲。
他往嘴巴里送了一口菜，沒有擡頭，喉嚨裡發出一聲嗯。
“是這樣的，許大哥。”趙曉曉索性坦白：“陳伯母給我介紹對象，我本來是推脫。但是家裡一直在催，我不得不出來見一面。說實話，我剛十八歲，現在還沒有要結婚的打算，也不想讓一個小家庭牽絆住我想追求的東西。我這麼說，您能明白麼……”
趙曉曉說了一通，看那人的動作愣了一下。
“哦，對了。這頓飯，我請吧。或者你覺得不好意思的話，我們AA制，一人一半怎麼樣？”趙曉曉說。
許立新聽到這兒，才緩緩的擡起頭。他的上衣有些大的不像話，整個人裹在裡面，略顯老態。
“我懂。”許立新側頭看著趙曉曉。
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孩子會說出這樣的話。
若是放做旁人，還不用提自己姑父，就說他爸是肉聯廠的這事，就得多少姑娘前仆後繼的過來。但是她不但沒有普通女孩兒考慮的柴米油鹽，還在考慮自己的人生價值。
這纔是真正吸引人的地方。
“懂就好。所以……今天……”趙曉曉吃飽喝足，感覺這世界誒上實在沒有比吃飯更讓人覺得幸福的事了。
許立新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長舒一口氣，說：“我的想法跟你差不多。回去都和家裡坦白就好了。”
“嗯。”趙曉曉點點頭，暗道真是一個爽快人。
“我準備去串聯。”他說著，去結賬了。當然也沒要趙曉曉拿出來的錢。
“祝你好運。”趙曉曉祝福著。
跟許立新聊過天，她才知道，原來許立新是跟著姑父從國外回來的，在日本學的外科手術，回來之後本來是進了手術室，怎奈醫院根本沒有手術可以做，轉來轉去，竟然去醫院藥房抓藥。
可是在醫院藥房的大多都是女孩兒，他本就懷才不遇，再加上性子冷淡，在一羣女孩兒裡面顯得格格不入。這些女孩兒見他好欺負，便把手底下的好多瑣碎的活兒都交給他去辦。
許立新遇到這些事的時候，倒也不推脫。久而久之，就真的成了打雜的了。
家裡一直都想讓他繼續出國，但是政策也不允許了。想讓他去肉聯廠上班，他也不同意，就一直在醫院裡耗著。
跟許立新在飯館門口告別，趙曉曉騎上自行車，就要回醫館。
可是還沒走上兩步，就碰見了周天祥。
“周……”趙曉曉剛藥打招呼，卻見周天祥一臉冷漠的看著自己。
趙曉曉回過頭，正看見許立新裹著寬大的外套，往另一條路走了。
“這就是你說的家裡有事？”周天祥側過頭，不想去看趙曉曉，但是他實在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趙曉曉暗道這回誤會大了。
“我……天祥哥，你聽我說，這事就是……”
但是周天祥這時候哪裡聽的進去，他騎上車子，從趙曉曉身邊路過，有氣無力的說了一聲：“我去上班了。”
趙曉曉還想說什麼，但是周天祥的身影已經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