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的小鹿亂撞在看到遠方的陸地時都化爲巨大的驚喜。
鹿悠悠興奮地衝到船頭，半個身體都探了出去。
“要到了嗎？”
“小心！”
顧清野下意識摟住她的腰，又觸電似的放開，然而熟悉的觸感輕而易舉地攪動了過去幾十年的回憶。
他右手背到身後，儘可能遠離，但柔軟如柳枝的腰身卻烙印在他心裡，越發(fā)清晰。
鹿悠悠也僵硬了一瞬，剛剛一雙大手牢牢圈住她的腰，那力道真的……
昨夜的夢境再次不受控制地出現(xiàn)，如果面前有鏡子，鹿悠悠就能知道現(xiàn)在她的臉染上了多少緋色。
而落在顧清野眼中，便是豔如桃李、燦若雲(yún)霞。
“謝謝。”鹿悠悠小聲說了一句，不過沒好意思擡頭。
想用餘光看吧，奈何身旁的人太高，她不仰頭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顧清野輕咳一聲：“沒事，小心一點。”
“前面就是沙特對吧？”
“嗯，馬上就到吉達港，駐沙特領館的工作人員會在岸上接應，到時候跟隨指示行動就可以了。”
“你們呢，不下去嗎？”
“不經(jīng)允許艦隊官兵不得隨意離船。”
鹿悠悠這才意識到再過幾十分鐘她就要和顧清野說再見了，近在咫尺的海岸線彷彿瞬間被拉近，連時針都走得快了一些。
時間竟然這麼快，原來短短三天就足夠她對一個人心生不捨。
在她陷入沉默的時候顧清野又開口了。
“等下回房間先把手機充好電，有信號之後及時和你父親聯(lián)繫，如果一時聯(lián)繫不上就聽從使館的安排。”
“嗯……”
“也記得給我報個平安，我拿到手機會立刻回覆。”
“好……”
然後便是一段無言的寂靜。
鹿悠悠擡起頭，撞入一片蔚藍深海。
“你——會記得我嗎？”
溫柔又醇厚的嗓音從耳邊傳來，就像給四周加了一層玻璃罩，把微醺的熱氣包裹在其中，讓人耳廓發(fā)燙。
“嗯……”
鹿悠悠輕輕點頭，下一秒顧清野眼中好似升起了一輪朝陽，她彷彿能聽見雪山融化的聲音。
如果不是穿著軍裝，如果不是在船上，他一定會把心愛的姑娘擁進懷裡，畢竟他們曾那樣親密無間。
他等了六年纔等到鹿悠悠出現(xiàn)，加上上輩子，他已經(jīng)愛了她兩萬多天。
一長兩短的汽笛聲響起，軍舟見距離港口已經(jīng)不足千米。
顧清野深深地看著心愛的姑娘，立正，敬禮。
“鹿悠悠同志，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是！”
鹿悠悠往船艙的方向走了兩步，又停住，彷彿下定了決心，一陣風似的轉(zhuǎn)身回去，輕輕抱了顧清野一下。
“顧清野同志，注意安全，我等你回信，再見啦！”不捨與高興同時充斥在顧清野心頭，突然的驚喜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剛剛那一刻他甚至想把滿腔情意吐盡，
呼——呼——
鹿悠悠一路飛奔回房間，靠在門上半天才平靜下來。
她這輩子都沒主動跟人表白過，而且是夢裡剛睡過人家，睡醒立馬把人給了抱了，她什麼時候這麼豪放了？
再一看鏡子，她怎麼眼角彎著、嘴角翹著、渾身都在冒粉紅色泡泡？
“鹿同志？鹿同志？”
突然聽見有人叫，這才發(fā)現(xiàn)屋裡剩下的人都在。
很好，這下臉又開始熱了。
她“鎮(zhèn)定自若”地走回鋪位，只要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很快半小時過去了，甲板上再次站滿了人，碼頭上已經(jīng)能看迎接的橫幅，不少同胞高聲歡呼喜極而泣。
再見到顧清野時他正身處歡送隊列，雖然他站著軍姿，視線也沒移動，但鹿悠悠知道他此刻正在看她。
前面有個老人家十分激動，握著一個小戰(zhàn)士的手搖晃半天都沒放下，很多人有樣學樣也和身邊的戰(zhàn)士握手。
鹿悠悠學著旁人的樣子站到顧清野跟前：“同志，謝謝！”
顧清野看到她眼裡的打趣，毫不遲疑地握住面前的手：“爲人民服務！”
明明是說過無數(shù)次的話，鹿悠悠卻莫名聽出了一絲繾綣。
其實沒人看她，她卻感覺世界聚焦於此。
後面怎麼跟使館的人匯合她都不太記得了，反正回過神來人已經(jīng)在使館的車上，還不知何時撥通了爸爸的電話，裡面?zhèn)鞒鲆贿B串“喂喂喂”。
“爸爸？”
“嚇死我了，打過來又不說話，怎麼樣，是不是到沙特了？”
“對，我剛下船。”
電話另一頭的鹿知禹昨天就趕到了沙特，今天更是一大早就到港口外面等，終於把人給盼到了！
一見到完好無缺的閨女，鹿知禹還沒說話眼淚先出來了。
他拉著鹿悠悠上下左右看了好幾遍，確定胳膊腿都是全乎的，面色也紅潤，忐忑了幾天的心終於落回到肚子裡。
“走，咱們回國，你媽媽還等著你呢！”
就這樣，鹿悠悠剛離開海面，一轉(zhuǎn)眼又到了天上。
舒舒服服窩在自家的飛機上，吃著大廚精心準備的家鄉(xiāng)美食，聽著老父親一刻不停地噓寒問暖，鹿悠悠的心神卻不由自主地飄到手機上。
她知道顧清野沒那麼快下船，回信還有得等，發(fā)出去的好友申請大概率會放到過期也沒有迴應，可她依然忍不住盯著黑屏的手機看了又看。
鹿知禹這回終於發(fā)現(xiàn)閨女不對勁了，立刻緊張起來。
“悠悠你怎麼了？是不是嚇到了？要不要先睡一覺？咱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安全了啊，別怕，再過半天就能回國了！”
“爸，我不困，也不害怕。”
鹿知禹還是不放心：“真不困？”
鹿悠悠繼續(xù)搖頭，這回她不再盯著手機看了，而是拿出電腦開始搜索華國氵每軍。
這下鹿知禹更覺得自己猜對了，看吧，閨女就是嚇到了！
她從小到大什麼時候關注過軍事，現(xiàn)在都開始主動找資料，滿屏的艦隊編號、船隻型號……
不過話說回來，救命之恩無以爲報，若非參與撤僑的是氵每軍咅阝隊，他高低要捐一大筆聊表感謝之情。
老鹿同志還不知道，自家水靈靈的大白菜引來了一頭威武雄壯的豬，而大白菜也已經(jīng)迎風招展，探出一片葉子和豬豬接上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