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蓉加入之後,蔡拿雲沒有費丁點力氣,就讓唐思蓉說服了萬清泉加入,接下來就剩下三個人了——伍自安、鄭蒼穹和陳泰東。
錢修業、蔡拿雲、葉素心、馬歸遠、唐思蓉、萬清泉。傅茗偉在自己的筆記本上按照順序寫下了這六個人的名字,並在葉素心、馬歸遠的名字後面打了個叉,意思是確定死亡,又在唐思蓉和萬清泉後面打了問號,意思是雖然聽說死了,但無法真正的確定。
傅茗偉坐在那,閉著眼睛繼續聽著,他總算明白,爲什麼就連刑術那麼聰明的人,面對庫斯科公司這個難題,都一直解不開,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因爲參與的人太多了,所有的被害者,實際上都是兇手和主謀之一,如果不是因爲知道了四季山中存在忽汗城這個事情,恐怕至今爲止,鄭蒼穹和陳泰東都不知道幕後的黑手是錢修業。
“伍自安是因爲什麼理由加入的?”鄭蒼穹問,“我知道萬清泉是因爲唐思蓉而加入的,你不用細說了?!?
蔡拿雲坐在那端起茶杯,慢慢喝著,喝完後將杯底的那點倒了後,才道:“他不算是加入了,只是表示自己不會往外說,實際上他幫助我們所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將一份密碼日記賣給了一個來自外蒙古的女學者,實際上那樣做,就是爲了前往四季山尋找奇門的計劃?!?
陳泰東點頭:“我明白了,就是爲了用這個計劃誤導萬清泉、唐思蓉還有唐倩柔,對嗎?”
蔡拿雲點頭:“是呀,那個計劃也是爲了我的報復?!?
鄭蒼穹長嘆一口氣:“你們知道我不會加入,於是盯上連九棋,用《九子圖》做了一個套,陷害他,誤導了他,在這件事上,如果僅僅是丟失了《九子圖》,恐怕我會認爲連九棋罪不至死,所以,錢修業暗中指使了唐思蓉去香港殺死你老婆,誰知道,被你親眼看到了?!?
蔡拿雲的耳邊響起了槍聲,很多年前在香港后街小巷中的槍聲,他清楚記得,自己從那間破旅館內下來的時候,看到唐思蓉開槍打死了自己的妻子,妻子中槍的時候,也發現了他在場,但是他沒有上前,而是驚訝地看著唐思蓉。
唐思蓉並未發現他……
唐思蓉將手槍扔在葉素心身邊,拔腿就跑,蔡拿雲沒有上前,只是呆呆地看著,看著奄奄一息的葉素心擡手指著自己,就好像早就識破了自己與唐思蓉的私情一樣。
“我沒管我老婆,我跑了?!辈棠秒呎f到這眼淚流了下來,“我也不知道那是大哥指示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告訴自己,我老婆是被連九棋殺的,只有這樣,我們的計劃纔不會出現任何漏洞,纔會完美,我跑回去,很憤怒地對你說,是連九棋殺了我老婆,我要你清理門戶,其他人開始幫腔,紛紛表示贊成,給你壓力,所有的計劃都按照大哥所設計的方向前進,滴水不漏?!?
鄭蒼穹攥緊拳頭,努力抑制著自己的憤怒。
蔡拿雲又道:“你就是這樣,太過於正義,你的正義和你的江湖規矩,會讓你失去最基本的判斷力,這就是你的缺點,大哥就是掌握了你這個缺點,設計了一個雖然充滿了缺陷,卻又能命中你死穴的計劃,不過後來,唐思蓉告訴我,她要嫁給我,我沒同意,因爲我不想娶一個殺死我老婆的女人,可是她又告訴我,她懷孕了,懷的是我的孩子……”
陳泰東眉頭緊鎖:“原來唐倩柔的父親不是萬清泉,是你?”
鄭蒼穹緩慢搖頭:“造孽呀?!?
“是呀,造孽!我知道她懷孕了,我也知道,我只能娶了她,誰知道,她又告訴我,她不會嫁給我,她已經決定嫁給萬清泉了!”蔡拿雲坐在那呵呵地笑著,笑得那麼無奈,那麼傷心,“我當時知道了,這個婆娘是在報復我,包括她殺我老婆,都是爲了報復我!”
陳泰東點著頭道:“明白了,後來你幫錢修業設局,讓他們去做那些喪盡天良的事情,其目的就是爲了報復,而錢修業在這其中,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看中了西南鐵唐家緊握在手中的奇門線索,也就是刑仁舉留下的東西。”
蔡拿雲道:“那個線索是假的,我和大哥早就發現了,原因很簡單,按照刑仁舉的一貫做法,他不會留下那麼簡單的線索,太明顯了,也太明確了,雖然有一個難度在那,但是這個難度對於西南鐵唐家的人來說,也很容易做到,但是,爲了那個長遠的計劃,大哥還是告訴我,讓我指示他們去找,去做,一來可以報復唐思蓉,二來可以剷除更多的競爭對手。”
鄭蒼穹道:“是呀,萬清泉他們創立的那個什麼邪教,遲早會被警方發現,所以,錢修業根本不需要親自動手滅口,這是其一,其二,他們會朝著錯誤的方向前進,去忽汗城內也許什麼都找不到,失望的他們回來卻發現警方已經發出了通緝令,至此,唐思蓉和萬清泉就算有能上天入地的本事,也逃不了?!?
就在此時,監控室中的傅茗偉電話響了,是廣東警方打來的,他立即接起來,聽到對方說,已經查明白了,廣東蔡家一直沒有失蹤的人,但是的確有一個人和蔡拿雲長得很像,那個人叫蔡青,多年前就離家打工去了,每年也就打一兩個電話回去,聽說人在雲南,但是他們與雲南方面聯繫之後,發現蔡青根本不在那個地方,至於身在何處,蔡家人也不知道。
傅茗偉只是簡單地道謝,掛了電話。很明顯,蔡拿雲是花了錢讓蔡青藉口去雲南,實際上是到了他的武館做了他的替身,又在合適的機會殺掉了蔡青,讓所有人都誤以爲是自己死了,所用的辦法與萬清泉一模一樣。
也正因爲如此,蔡青在死的時候,纔會將蔡拿雲放進武館,纔會擔心蔡拿雲被街坊鄰居看到。
蔡拿雲靠著牆,看著天花板:“還有什麼沒說的呢?”
陳泰東淡淡道:“九子當中,如今還活著的,除了錢修業、只剩下你還有我和師兄這四個人了,但是你最可憐,你被錢修業利用了,現在成了明面上的幕後大老闆,錢修業利用了唐思蓉和你之間的矛盾,設立了一個這麼大的局,到頭來,把你們所有人都套進去了?!?
蔡拿雲嘆了口氣:“是呀,但是我的仇已經報了,萬清泉死了,唐思蓉估計也活不了,知道爲什麼嗎?因爲但凡去忽汗城的逐貨師,基本上都不可能活著出來……”
“不!”鄭蒼穹打斷蔡拿雲的話,“錢修業活著回來了,他是以前唯一一個去了忽汗城又活著回來的人,他在《九子圖》中所記載的遺蹟就是忽汗城,這一點你知道嗎?”
蔡拿雲笑道:“當然知道,當年關於忽汗城是奇門的假消息,是我幫著大哥放出去的,哇,去了好多人,可是沒有一個人活著回來過,我真的很佩服他,他真的是九子當中最聰明的人,不愧是大哥,但是我不明白的是,他爲什麼會那麼怕你?爲什麼這次非得讓我來見你。”
鄭蒼穹淡淡道:“原因很簡單,因爲他認爲,我掌握了奇門的最終秘密。”
蔡拿雲一愣,問:“那你真的掌握了嗎?”
鄭蒼穹只是淡淡一笑,也不說是否。
陳泰東道:“錢修業現在已經是通緝犯了,你也只是一枚棄子而已,他不是真的想讓你來殺鄭蒼穹,是想讓你來殺我,只要我死了,師兄身邊就少個人幫助,我沒說錯吧?但是,你也很清楚自己做錯了什麼,你希望留點餘地,這就是爲何你在進屋之後,沒有率先對我動手的原因,而現在,你更不可能動手了,你很清楚,你不是我的對手?!?
鄭蒼穹問:“你準備怎麼辦?是戴罪立功呢,還是一條路走到黑,繼續當你的棄子?”
蔡拿雲端起涼透了的茶杯:“師兄,你說,我會被槍斃嗎?”
“會?!编嵣n穹肯定地說,“站在我的角度,我巴不得你被亂槍打死,只可惜,沒那麼好的事情,你也許連子彈都不會吃,挨一針,輕輕鬆鬆就死了?!?
陳泰東俯身撿起蔡拿雲的兩柄雙頭刃:“我再問一次,你是願意幫我們呢,還是願意爲了錢修業而死?”
幾分鐘之後,蔡拿雲纔回答了這個問題,但他的回答牛頭不對馬嘴:“我想親眼看看奇門到底是什麼,就這一個願望,行嗎?”
鄭蒼穹點頭:“可以,這算是你我之間的交易嗎?”
“當然?!辈棠秒咟c頭道,“我願意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給你們,至於你們是不是交給警方,我不想知道,也不關心?!?
陳泰東一字字道:“一言爲定?”
蔡拿雲沒說話,只是默默點頭。
監控室中的傅茗偉放下了耳機,他知道,該他出面了,不過他也知道,鄭蒼穹和陳泰東只是將蔡拿雲當第二種魚餌,他也一樣,他並不相信蔡拿雲這種人,會是三言兩語就可以“策反”的對象,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這個險必須要冒。
就在傅茗偉準備走出去的時候,電話再次響起,北京方面的負責人告訴他:“錢修業今天跑了?!?
同時,也告訴傅茗偉,沒有從檢察院拿到逮捕令之前,他們就算堵住了錢修業,也頂多只是監視,絕對不能逮捕。
“給我點時間?!备弟鴤ツ弥娫捒粗巴獾?,“我很快就會有人證和物證的?!?
……
從囚牢中逃脫,比阿樂設定的要複雜許多,但因爲本身就是軍人出身的關係,加上力量和身高的優勢,在與渤海遺民的衛兵搏鬥一番之後,四人平安從囚牢中逃脫。
但因爲根本不認識路的緣故,他們只得在那條並不寬敞的走廊之中胡亂奔跑,按照自己的直覺尋找著出路。
因爲夜深的關係,大多數渤海遺民已經睡了,四周安靜得出奇,老遠就能聽到巡邏士兵的腳步聲,他們用腳步聲來判斷巡邏士兵距離自己的距離和方向,再選擇逃脫的方向。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碧瀑蝗嵬O聛淼吐暤?,“他們遲早會發現我們已經逃脫了?!?
阿樂四下看著:“我們根本就不認識路,除了瞎走之外別無他法,只能碰運氣了。”
兩人正在焦急的時候,古拉爾卻冷不丁來了句:“我們要去救海森?!?
唐倩柔一愣:“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海森肯定活不了啦,你去那裡也是送死!”
維克多搖頭,堅定道:“那是我們的兄弟,必須要救他。”
唐倩柔咬牙道:“他死定了!”
古拉爾道:“我沒親眼看到他死,就不算,阿樂,你認識去那裡的路嗎?”
阿樂沒有馬上回答,因爲唐倩柔正瞪著他,他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
唐倩柔使勁閉上眼,對阿樂的這個回答非常不滿意,阿樂卻道:“就算我說我不認識,他們也得自己去找?!?
古拉爾笑了:“你還真瞭解我?!?
“我曾經也是軍人。”阿樂淡淡道,“也是傭兵?!?
古拉爾咧嘴笑得更開心了:“你終於承認自己也是傭兵了?!?
阿樂勸說著唐倩柔:“救出海森,我們再一起離開,多個人多個幫手,而且,他們在發現我們逃脫之後,肯定想不到我們去了那個水潭,我們也能緩解一下被他們圍追堵截的壓力,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唐倩柔也不回答,只是看著阿樂,阿樂衝她笑著:“放心,有我在,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唐倩柔問:“阿樂,我問你,如果我們真的活著出去了,你怎麼打算?”
阿樂道:“我說過了,我回巴黎,開餐廳,安穩地過下半輩子,你我一起,好嗎?”
“好,我答應你?!碧瀑蝗嵝α?,“不過還有一個條件。”
阿樂臉色一沉:“你該不會還想去找奇門吧?”
唐倩柔搖頭:“不,我不想找奇門了,我只想搞清楚誰是幕後大老闆?!?
阿樂一驚:“你想報仇?”
唐倩柔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想知道他到底是誰,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而且,我就算找不到奇門,身爲逐貨師,我也想知道,奇門到底是什麼?!?
阿樂沒有任何表示,只是道:“這些事,等我們離開這裡再說吧。”
阿樂說完,牽著唐倩柔的手往回走去,尋找回到那個神秘水潭的路,也憧憬著能夠平安離開這個古怪的地方。
……
庵古的手摸向石壁的時候,他感覺到石壁傳來的溫暖,同時也將手電光調至最弱,仔細看著石壁上那些並不精緻的畫,正看著的時候,身後的連九棋低聲道:“這些畫所描述的就是那艘貢金船的故事。”
庵古點了點頭,心裡終於舒服點了,這是他們從懸崖上掉落下來之後,他認爲找到的第一個希望,至少這說明,他們已經接近亦或者已經身處忽汗城內了。
天黑前,三人從懸崖上掉落下來的時候,都以爲自己死定了,誰知道下方的雪霧之中還藏著另外一個足以緩衝他們速度的雪坡,三人從雪坡上翻滾下來,又掉進另外一個雪坡,就這樣重複多次之後,終於落到了底部,隨後都暈了過去。
等他們醒來後,三人雖然沒有傷到骨頭,但都有不同程度的凍傷,同時也發現自己落在一個堆滿厚厚積雪的山崖邊上,而在山崖下端的山谷之中,竟藏著一個全是北宋中原時期風格的小鎮,小鎮呈十字形態,只有四條路,看起來和刑術等人去過的那個“詭鎮”幾乎一樣。
三人稍作休息之後,從山崖上放下繩索滑落下去,再沿著一側的峭壁慢慢爬下,終於在天黑之後到達了下方的鎮子邊緣。
三人來到第一座建築跟前,庵古就發現了建築牆壁上的那些畫,連九棋稍微研究之後,發現畫中記載的就是當初那隻貢金船來這裡的經過,只不過遺憾的是,最開始的幾幅畫都被人用刀具給故意劃爛了,根本看不出到底畫了什麼。
連九棋又走向第二座建築,發現上面的壁畫記載的東西也幾乎一樣,同樣的,最開始的幾幅畫也被人劃爛了,然後是第三座、第四座、第五座,接下來他們查看的所有建築,情況都完全一樣。
“明顯是有人不想讓人知道貢金船是如何來這裡的?!边B九棋下了結論,“我想不會是渤海遺民,是外來人乾的?!?
庵古很是不解:“可是這裡少說也有五六十座建築吧,單憑幾個人的力量,要毀壞這麼多壁畫,人力和時間上都不允許吧?”
托爾烈有些心不在焉地四下踱著步子,不時擡眼看著,他依然在擔心著魂烙和其他兩頭狼牧,對他來說,那就是他的兄弟。
連九棋擡頭看著牆壁上的那些畫:“從畫上來看,作畫的人很業餘,而且從這幾座建築上的壁畫來看,作畫的應該是幾個師徒,因爲手法太相似了,而且就數量上來說,即便是簡單的雕刻畫,要做到在這麼多建築上都留下來,需要花上好幾年的時間,換句話說,你師父沒說謊,渤海遺民的確是在渤海國亡國的時候就遷移來了,最重要的是隨著貢金船大隊來的那支隊伍中的人,也都留下來了。”
庵古道:“可是,爲什麼他們不在山裡邊鍊鐵,偏偏要在那個山洞之中呢?”
連九棋尋思了一下道:“山裡邊太遠了,那艘船就像是一個大型作坊一樣,要弄進山裡不可能,但又必須掩飾起來,不被遊牧民族發現,所以,那個巨型山洞是最佳地點?!?
托爾烈此時擡眼看著兩人:“但是,他們到底鍊鐵來做什麼呢?”
連九棋也很疑惑這一點:“是呀,他們鍊鐵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