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連九棋的那個素未蒙面的朋友托爾烈出現(xiàn)在餐廳門口的時候,年老的鄭蒼穹已經睡了一覺了,而體力較好的連九棋和墨暮橋兩人昏昏欲睡,畢竟他們爲了留在這家餐館裡,已經吃了不知道多少食物,喝下了多少奶茶。:efefd
托爾烈和連九棋相見的時候,托爾烈甚至拿出了一張摺疊好的打印紙來,反覆對照紙上打印出來的連九棋照片,確定之後纔給了連九棋一個大大的擁抱。
連九棋好不容易纔讓托爾烈鬆開手,同時用中文向他介紹了墨暮橋和鄭蒼穹。
當托爾烈聽到連九棋介紹墨暮橋是他師父兄弟的時候,滿臉的疑惑,但還是緊握了下墨暮橋的手,用比較熟練的中文道:“歡迎你們來蒙古”
墨暮橋驚訝道:“你的中文真好。”
托爾烈咧嘴笑了:“原本我是選擇去中國的,畢竟那裡也有草原,但後來算了,不提這個了,你們吃飯了嗎我?guī)銈內コ燥垺!?
托爾烈這句話一出口,滿肚子都塞滿了牛羊肉的連九棋三人立即擺手表示不用了,因爲他們再吃,要不活活撐死,要不就從現(xiàn)在開始吐到明天天亮。
來到托爾烈車上之後,連九棋問:“你家距離這裡很遠嗎”
“不算太遠。”托爾烈發(fā)動了汽車,破吉普車發(fā)出古怪的聲音,隨後朝著公路上緩緩駛去,駛上主路之後,托爾烈踩下油門,汽車飛速朝著前方衝去。
開了一陣,托爾烈四下看了看,這才道:“我家距離這裡四百多公里。”
托爾烈一說完,連九棋三人同時一愣,連九棋忍不住道:“四百多公里你爲什麼不早說”
托爾烈卻不以爲然:“在內蒙古有七成以上的地方是無人區(qū),其中有三成的地方還沒有人去過,我所住的地區(qū)也算是半無人區(qū),而且除了特殊情況之外,我是不能夠離開的。”
連九棋問:“托爾烈,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托爾烈減慢車速,又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鄭蒼穹和墨暮橋。
連九棋看出了他的顧慮,忙解釋道:“托爾烈,他們都信得過,我實話告訴你吧,我已經不是庫斯科公司的人了,而且惹上了很大的麻煩。”
“你已經不是庫斯科公司的人了”托爾烈將車停在路邊,尋思了一會兒,又問,“那那我兒子怎麼辦你別怪我這麼問,我很擔心他,你知道的,當初是庫斯科公司幫助我安排的一切,如果你不在那家公司,他們會不會想辦法把我兒子弄出美國”
連九棋搖頭:“你放心,當年我安頓你兒子在美國,用的是我私人關係,你應該清楚,庫斯科公司認爲你是個沒有誠信的人,不願意提供幫助。”
托爾烈抓著方向盤,不發(fā)一語,一直在思考著什麼。
鄭蒼穹坐正準備說話,連九棋立即擡手示意他不要開口,讓托爾烈自己去想。
坐在後方的墨暮橋隔著帶著裂縫,還用膠布粘上的車窗往外看著,卻只能看到一片漆黑,連些許的燈光或者是篝火光影都看不到,能聽到的也只是旁人的呼吸聲,還有草原上夜間刮過的風聲。
“對不起,朋友,也許我這樣說會顯得很自私,但我真的必須確定我兒子是否安全,我知道庫斯科公司,我知道他們的手段”托爾烈顯得很是爲難,“我很想幫你,你是我的恩人,是我的朋友。”
連九棋件托爾烈這麼說,意識到了什麼:“托爾烈,他們是不是找過你而且是在我給你電話之後,因爲即便你家離這裡有四百多公里,但你也不至於在有這種公路的草原上開八個小時。”
鄭蒼穹和墨暮橋聽到連九棋這麼一說,立即緊張了起來,下意識看向汽車的四周,擔心著會庫斯科公司的人直接冒出來。
托爾烈只是看著連九棋,痛苦地搖著頭,但還是什麼都不肯說。
連九棋拿出電話:“我現(xiàn)在撥出一個安全號碼,然後你親自來確定你兒子的安全,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用我個人的私人關係。”
連九棋說完,撥出號碼,等了一會兒後,用英語對著那頭說了幾句,隨後將電話交給托爾烈,托爾烈很激動地用英語與電話那頭的人交流著,說了足足十分鐘之後才掛了電話。
托爾烈掛掉電話後,下車將電話還給靠在車頭前的連九棋:“對不起,我應該相信你的。”
“沒關係。”連九棋拿過電話揣好,“你擔心你兒子是正常的,不過,你還是不願意告訴他真相嗎準備一直這麼瞞下去,瞞他一輩子”
車旁的鄭蒼穹和墨暮橋完全不明白兩人在說什麼,只得保持著沉默,靜靜地聽著。
托爾烈點頭:“能瞞一輩子就瞞一輩子,畢竟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而且,他要是知道了真相,肯定會恨我的,我寧願他喜歡我這個托爾烈叔叔,走吧,朋友,我先帶你去我朋友那裡住一晚上,明天早上我們再趕回我那裡。”
托爾烈開車載著連九棋等人行駛了兩個多小時之後,終於來到一座小山坡下面的三座帳篷前,隨後托爾烈安排他們三人住在中間的帳篷中,自己則住在吉普車中警戒著,等待著第二天早晨的來臨。
托爾烈安頓好三人並離開後,鄭蒼穹走到帳篷口,撩起厚厚的門簾看了一眼外面,隨後扭頭問:“九棋,這個托爾烈到底信不信得過看樣子,他已經被庫斯科公司的人威脅過了。”
連九棋正在整理著牀鋪,墨暮橋靠在一旁看著他,玩著手機上的遊戲,好像對一切都不以爲然,真應了鄭蒼穹的話他不想對某件事感興趣的時候,他就是個白癡。
“庫斯科公司的人會威脅他們所知道的,每一個與我有關係的人,這是他們對叛徒,或者被除名者的一貫手段,但是我相信託爾烈,也可以說,我只能選擇相信他,在蒙古國,作爲一個外來人,你要在當?shù)赜幸粋€真正的朋友很難,不過一旦你在這裡交到了真正的朋友,那麼這個人肯定是信得過的。”連九棋簡單整理了之後,靠在一旁看著鄭蒼穹,又道,“托爾烈是烏拉爾汗部落的人,這個部落很奇怪,至今都維持著遊牧民族的習慣,而且不輕易與外界聯(lián)繫,同時也抗拒使用外接的東西,說白了,就是想維持本部落的血統(tǒng),也就是因爲這樣,整個部落現(xiàn)在剩下來不到兩百人”
烏拉爾汗部落到底起源於何處,已經是個謎,雖然他們有自己的語言,但沒有真正的文字,只有一些簡單的符號,所以無法留下來但確切的歷史資料,整個蒙古國政府方面也對這個部落知道的甚少,唯一有人目睹過這支部落遷移的是在1938年初,也就是蒙古國歷史中最不堪的大清洗年代當時有幾個逃過蘇聯(lián)大清洗的人在草原上險些喪命於暴風雪,危難之時被這支部落救起,但烏拉爾汗部落也只是給了他們活命的食物和禦寒衣服之後,整支部落又消失在了雪風之中,就好像從來就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
連九棋又道:“托爾烈是這支部落的很重要的一個人物,用我們的話來講,他就是王子。”
“王子”鄭蒼穹顯得很疑惑,“難怪他要把兒子送出蒙古,不過,爲什麼他會在自己兒子面前自稱是什麼叔叔呢”
“唉,也就是部落的封建風俗導致的,你知道一個部落不與外界接觸,不與外族通婚,遲早都會變成近親結婚,托爾烈的妻子就是他的表妹,他們有過孩子,都夭折了,托爾烈很傷心,他的妻子也因此自殺了。”連九棋搖頭嘆氣,“托爾烈在一次醉酒之後,騎馬離開了部落,然後在一個城市裡生活了一年,一年時間,他終於發(fā)現(xiàn)外面的世界原來和族人所說的完全不一樣,他決定改變他的族人,改變部落的命運,但是那是徒勞的,這樣的一個部落是永遠都無法改變的。”
墨暮橋放下手機道:“原來他的這個兒子,是和外族女人生的。”
“對。”連九棋點頭,“你分析得不錯,這個兒子就是托爾烈與外族女人相愛後生下來的,但他的族人知道之後,給了托爾烈兩個選擇,要不將孩子留在部落,要不就永遠離開他的妻子和兒子。”
面對部落的要挾,還有那些食古不化的長輩,托爾烈最終做出妥協(xié),自己將會和妻子生活在一個遠離城市的地方,並且將兒子永遠送出蒙古,同時不能承認自己是他的父親。
但要將兒子送出蒙古,對一個剛剛接觸真實世界的人來說太難,但他知道,在現(xiàn)實世界中,錢是好東西,而他們部落中有很多留下來的金器,於是他和妻子開始利用這些金器開始做有限的努力,最終在蒙古國本地某古董商幫助下,聯(lián)繫上了庫斯科公司。
“後來的事情我說過了,我是幫了他,而且當時我留了個心眼,沒有動用庫斯科公司的關係,算是爲我自己留了一條後路。”連九棋說完笑了笑,“其實這樣的後路我還留了很多,這次庫斯科公司會威脅他,我也算到了,但他們肯定找不到他兒子的,只有我能找到。”
墨暮橋奇怪地問:“連他自己都找不到”
“對,一方面是出於安全,另外一方面是出於誓言,他對部落的誓言,他聯(lián)繫他兒子,都必須通過我。”連九棋躺下,看著帳篷頂端,“所以,他才必須住在距離這裡四百多公里的地方。”
鄭蒼穹依然很疑惑:“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要找他他能幫助我們什麼難道他的部落與四季山有關聯(lián)”
“不,我找他是因爲狼牧。”連九棋撐起身體來,“師父,你知道什麼叫狼牧嗎”
鄭蒼穹尋思了一下:“我聽過,但那都是傳說,不可能存在吧”
墨暮橋也附和道:“狼牧僅僅只是存在於蒙古傳說之中,沒有任何史料記載過狼牧是存在的,也許,所謂的狼牧,就是後來我們所說的狼犬”
墨暮橋剛說完,就聽到外面?zhèn)鱽砟裂蛉镍Q叫聲,很快鳴叫變成了嘶吼,這是牧羊犬的警告,換言之,牧羊犬聞到了隨風飄來的那股狼味。
三人看向門口,等了一會兒,連九棋才接著說:“狼牧是用草原狼和純種蒙古牧羊犬雜交而成的,存活率相當?shù)停依悄梁万呑右粯樱菦]有生殖能力的,最可怕的是,產下狼犬幼崽的母犬,都會當場死亡,因爲狼犬的體積巨大,成年之後身軀是普通草原狼兩倍甚至三倍,生存能力極強,非常忠心,記憶力極好,嗅覺異常靈敏,最重要的是,這種狼牧還能夠與草原狼進行溝通,甚至有可能成爲一個狼羣的首領。”
“明白了。”鄭蒼穹點頭道,“你的意思是,烏拉爾汗部落就培育出了這種狼牧”
連九棋道:“沒錯,這是唯一一支掌握了培育狼牧正確辦法的部落,烏拉爾汗的另外一個意思,也就是狼牧。他們試圖保持血統(tǒng)純正,我想也與培育狼牧有關係,一方面是因爲他們認爲自己做了本就是違背天理的事情,另外一方面,應該是他們不願意將這種培育方法傳給外界。”
墨暮橋看著連九棋問:“原來你的最終目的是狼牧,我們去四季山爲什麼需要狼牧可以爲我們護航,減少麻煩”
連九棋道:“差不多吧,狼牧有個宿敵,就是金雕,而在四季山,有一個金雕部落,這個部落的人雖然不會阻止任何人進入四季山,但是,他們不會讓任何活著從四季山出來的人帶走山裡邊的任何一丁點東西,哪怕是泥土。”
墨暮橋冷笑道:“能不能活著回來還是一回事,你竟然考慮得那麼遠。”
“很多事都必須準備在前頭。”連九棋閉上眼睛,“今晚好好休息吧,明天睡到自然醒,然後讓托爾烈?guī)覀內プ罱牡胤劫徺I一些裝備,我還得想辦法收集一些關於庫斯科公司在這裡的資料,如果我沒有推測錯,他們應該帶了武裝人員。”
鄭蒼穹一驚,忙問:“武裝人員是什麼意思”
連九棋翻了個身:“和你想的是一個意思,睡吧。”
連九棋沉沉入睡的時候,鄭蒼穹卻因爲那四個字根本無法入睡,這也是他第一次有無助感,畢竟這裡不是中國,是蒙古國,他認識的任何一個可能幫助他的人,都無法在這裡做任何有用的事情。
可即便無助,即便知道無法回頭,鄭蒼穹也會咬著牙走下去,因爲這是他欠連九棋父子的,如果這次不還,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在草原的另外一端的某個湖邊,刑術終於見到了唐倩柔所說的那些武裝人員,雖然這羣人沒有穿著迷彩服,沒有直接手持輕重武器,但還是能從他們的身材和姿態(tài)看出,這些都是軍人,而且在退役之後都保持著軍隊中的習慣。
馬菲跟在刑術的身旁,看著旁邊那匹馬背上拖著一支露出槍托來的突擊步槍,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唐倩柔果然沒有危言聳聽。
走在最前方的唐倩柔直接走進最大的那個帳篷之中,在帳篷內,一個留著大鬍子的光頭正在那查看著地圖。
唐倩柔脫掉自己的外套的同時,問:“怎麼樣路線有問題嗎”
魁梧的光頭擡眼來看著唐倩柔,同時也看到了在她身後的刑術、馬菲和陳泰東,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唐倩柔轉身看了刑術三人一眼,介紹道:“他們三個是我請來,不,是綁來的幫手,這個是刑術,女的是馬菲,年齡最大的這個叫陳泰東,算是我的師叔。”
光頭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用一種懷疑的目光掃視著刑術三人。
唐倩柔又向刑術等人介紹道:“他是古拉爾,我的安全顧問。”
刑術也只是直視著古拉爾,古拉爾將目光投向唐倩柔,低聲道:“有件事我得和你商量。”
唐倩柔直接落座,打開旁邊的一罐啤酒,喝了一口,抹去嘴邊的泡沫:“說吧,他們現(xiàn)在不算是外人,我們要找到那個地方,還需要他們。”
古拉爾看了一眼刑術他們,直言道:“我們的裝備和給養(yǎng)都達不到要求,而且,沒有後援,所以,我分析之後,認爲我們的存活率不到10,甚至更低。”
唐倩柔放下啤酒罐:“你應該知道,你只是顧問,對吧而且我們是去尋找一個也許藏滿了寶藏的地方,並不是去打仗,所以,你說的那些都不是問題。”
古拉爾皺眉:“即便不是打仗,我也需要當?shù)氐那閳螅呐率窃敿毜那闆r也好,你說過,那裡有一個不歡迎外來者的部落,我必須知道他們的人數(shù),部署的方式,使用的武器。”
此時,刑術已經明白了,這十個所謂的武裝人員,根本就不是庫斯科公司的人,而是唐倩柔自己花錢私下找的傭兵。
雖然說花錢僱來的人,在刑術眼裡,相對來說好對付一些,至少能用錢來找出突破口,但從另外一方面來說,這羣人肯定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傢伙,不要說進山了,就算是在這裡,他們一旦有什麼異動,只要唐倩柔一個眼神,他們就會毫不遲疑地扣下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