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妃之事雖然被人在私下議論了許久,但到底也只是說說,不可能會有人因爲一個不得寵的妃子刻意逆了趙天南的意,就連順妃的孃家人,哪怕明知道順妃不可能做出這等事,但因爲勢不如人,也只能生生忍下了這口氣。當初張振鳴在順妃進宮前夕可是整整抱著順妃哭了一夜,當時的張家在京城可也不弱,因此這件事可沒少被人拿來當作笑談。
當然,這個笑談就足夠說明順妃姐弟之間的感情了。
這次順妃突然之間被降罪,又是奪封號又是打入冷宮的,事情鬧得這麼大,張振鳴是又憤怒又擔憂。
張振鳴對順妃可是極爲了解的,他當然知道,自己那一輩子逆來順受的姐姐不可能有這樣歹毒的心思,更別提姐姐根本就與安國公世子夫人無怨無仇的,怎麼可能會刻意針對安國公世子夫人。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姐姐真的與安國公世子夫人結了怨,也真的想要報復,但以姐姐在宮裡如透明人一般的地位,她憑什麼能讓流言一夜之間就傳遍京城
就憑如今已經淪爲不入流的張家
這件事絕對不可能是順妃做的,張振鳴對這一點無比確定,只不過,就算他認定了又能如何,難道他還能就憑著自己的認定就衝到皇上面前指責皇上聖旨有誤嗎
張振鳴也知道,自己能想得到的,京城自然多的是人能想到。
可是,自從聖旨下來之後,這滿京城的文武百官,又有何人針對此事提出了任何的質疑
當然了,張振鳴也知道這不能怪誰,張家落魄了是事實,旁人與張家沒有任何交情,不幫著姐姐說話也是正常事。
順妃是個柔順的性子,其實張振鳴性子與順妃也有那麼幾分相似。
張振鳴倒是想得開,總歸姐姐往常在宮裡的日子也不見得就有多好過,自家又不需要姐姐撐著,封號奪了也就奪了,就算打入冷宮也沒關係,只要姐姐還活著就是天大的幸事了。
再說了,冷宮那地方,宮裡的嬪妃們誰不嫌晦氣,姐姐呆在冷宮裡,總不會再有人特意到冷宮去找事,說不定姐姐還能活得更自在些。
張振鳴甚至都打算好了,待過些日子這件事風聲過去了,他好生打點一番,爭取看能不能讓他的夫人去冷宮探望順妃,只要確定順妃沒事,他也算是能安下心了。
但是張振鳴沒想到,順妃沒能等到他夫人去看望,就一時想不開自盡於冷宮了。
消息傳到張家時,張振鳴在原地呆了許久。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他的姐姐,從來對任何不公都只一味逆來順受的姐姐,往常遇到任何事都只想著忍一忍就過去了,這次竟然會在冷宮懸樑自盡
任張振鳴怎麼不信,順妃自盡身亡一事,到底還是成了定局。
許是最終還是覺得對順妃有愧,趙天南雖然沒有下旨恢復順妃的封號,但也格外恩準了順妃的孃家人進宮爲其收殮屍骨並允了張家可以將順妃葬回張家祖墳,張振鳴也由此才得以以外男的身份進到後宮,並親眼看到了順妃的屍身。
順妃進宮許多年,只回孃家省親了一次,算起來,張振鳴已經有十來年沒有見到姐姐了,看到順妃那已經有輕微腐爛並不住散發著惡臭的屍首,他簡直不敢相信,那是他那雖然稍嫌懦弱了些,卻從來愛潔的姐姐
若是姐姐知道自己死後會變成這副樣子,不知道還有沒有自盡的勇氣
帶著這樣的念頭,張振鳴神思恍惚的收殮了順妃的屍骨,然後又安排了後事,將順妃葬入了張家祖墳。
待一切辦妥之後,張振鳴卻再也無法壓下心頭的怒火。
張振鳴倒也沒因順妃之死就記恨上鳳止歌或者安國公府,在他看來,自家姐姐死得太冤了,若不是皇上不辨是非的下了那樣一道聖旨,姐姐也不會一時想不開尋了死。
每每想到這裡,張振鳴就覺得燒心窩子一般的疼。
可是再怎麼心疼,他卻又一點辦法也沒有。
下旨的那個人是當今皇上,他就算拼了這條命不要,只怕也不能替姐姐討個公道回來,反而會賠上自家妻兒的性命。
有了這樣的覺悟,張振鳴心裡壓抑得厲害,借酒澆愁的次數難免就多了起來,時常在酒肆裡流連到很晚才歸家。
前面也說了,張家如今已經落魄了,所以張振鳴就算想要借酒澆愁,也沒那個條件去那些大酒樓,只能選了離家最近的一家小酒肆,反正他只是想要買醉,在什麼樣的酒樓喝酒,喝什麼樣的酒下肚,並不是他所關心了。
也正是在這家很不起眼的酒肆裡,張振鳴遇到了一個人。
張振鳴是去買醉的,起初他也沒有注意到那酒肆裡的其他客人,但在一連幾天在那酒肆裡遇到同一個人後,他難免就將那人仔細打量了幾番。
這一打量,就打量出事了。
那個人,是太子趙載存與含月公主的生父林戰。
張振鳴是見過太子的,還是在他進宮爲順妃收殮屍骨時正巧碰上的,因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大武朝的儲君,哪怕當時張振鳴的心情十分不好,仍對太子的容貌印象十分深刻。
而現在,他在酒肆裡隨便碰上的一個人,容貌竟然與太子至少有五六分相似
張振鳴那並不算太靈光的腦子,突然一下就像是開竅了一般,嗅到了這其中的不同尋常之處。
這之後,張振鳴雖然仍每天流連在那酒肆之中,目的卻並不是單純的買醉,而是抱著目的的去與林戰接近。
林戰心裡壓著那樣一個關係到兩家人生死的秘密,提心吊膽、擔驚受怕了近二十年,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是老是想起當初發生的事情,唯恐在病弱的妻子面前表現出什麼異樣,於是才選了這樣一個不起眼絕對不會碰上同僚的小酒肆來消磨時光,這才得以與張振鳴相遇。
張振鳴既然存了刻意接近林戰的念頭,又不是個擅隱藏的人,難免就叫林戰看出來幾分不對,林戰也警覺,雖然覺得張振鳴似乎並無惡意,但在兩人僅有的幾次交談裡,卻是謹言慎行,不該說的半點也沒有透露出去。
林戰有此表現,張振鳴自然沒從他那裡打聽到任何事。
也不知道怎麼的,張振鳴直覺的就是認爲太子與這個林戰之間肯定有著什麼不能見人的事兒,與林戰搭訕了幾次,後來發現林戰再也不來這小酒肆之後,便也不再記掛著天天買醉,而是開始查起林戰的身份來了。
張家落魄得厲害,若真由著張振鳴自己來查,恐怕只是查明林戰的身份就不知道要用多久,也是張振鳴運氣好,某次出門在外時,正好就遠遠看到林戰回林家。
有了林家的住址,又有了姓氏,再要查一個人,無疑就容易了許多,張振鳴自然而然的就查到了關於林戰的事。
當然了,他能查到的,也都只是些浮於表面的事。
比如說林家與寧妃孃家當年走得近,林戰多年前曾做過御前侍衛,後來不知爲何離開宮裡之後甘願只任個閒差,以及如今林戰那個疼妻子的美名。
雖然表面上看來並沒有什麼不對勁之處,但每每只要一想到林戰那張與太子相似的臉,張振鳴就總覺得這其中必有蹊蹺。
這人啊,只要敢想,就沒有什麼是想不出來的。
這些年來之所以沒人將林戰與太子聯繫起來,一來是當初林戰與寧妃有口頭婚約之事並不爲外人所知,寧妃進宮之後兩家更是對此守口如瓶,二來也是林家如今在京城實在太不起眼,認識林戰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官吏,根本就與宮裡與太子扯不上關係。
如今突然冒了一個本就對宮裡對趙天南心裡存了怨,又分別見過太子與林戰的張振鳴來,也算是異數。
張振鳴就是個敢想之人。
其實若是順妃還好好的在宮裡,哪怕是在冷宮,張振鳴就算見了太子與林戰,也不會想得過多,可是順妃之死激起了張振鳴心裡的憤怒與怨恨,如今見了林戰與太子之間的相似,自然不吝往最不光彩的方向去猜想。
太子與林戰容貌的酷似,當年寧妃孃家與林家的交好,林戰當初在宮裡的差事,以及離宮之後甘願擔個沒有前途的閒職,以及,宮裡二十幾年來廣納嬪妃,卻最終只有寧妃一人孕育了一子一女
這種種的不合理之處匯在張振鳴的心裡,張振鳴又存了那麼多對宮裡對皇室的怨恨,就足夠他做出再怎麼離奇的揣測了。
張振鳴初時也被自己的猜測嚇壞了,但驚嚇過後,他心裡又燃起了瘋狂。
好啊,皇上不是因爲那流言治了姐姐的罪,害得姐姐想不開自盡嗎
那麼,姐姐沒有做過的事,就讓他這個做弟弟的來完成好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