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林逾靜帶著那把染血的拆信刀去了女洗手間。
她洗掉血漬,然後多抽了幾張紙巾,將它仔細包裹了一遍,丟在了垃圾桶裡。
林逾靜倒是不害怕林偉業去報警,所以,她也不存在毀滅證物什麼的。
她只是單純地覺得,這東西碰過了林偉業,實在噁心,應該儘快處理掉才行。
做完了這一切,林逾靜纔去吃午飯。
她特地點了一份五分熟的牛排,一刀切下去還有血絲那種。
現在的她,真是恨不得吃的是林偉業。
沒想到,尚未吃完,林逾靜就看到了寧正。
確切地說,是寧正走到了她的身邊,向她問道:“林小姐,介意我在這裡坐下來嗎?”
偌大的餐廳,還有七成空桌。
所以,林逾靜一下子就明白了,對方這是專門來找自己的。
她不禁頭痛,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剛送走了林偉業,又來了一個寧正!
但是,林逾靜只是敢在心裡這麼想想,表面上卻完全不敢流露出一絲怠慢之色。
她甚至連忙欠了一下身體,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禮貌地說道:“您請坐。”
寧正也沒有客氣,用一隻手按著西裝下襬,從容地坐了下來。
餐廳經理親自接待,問他需要什麼。
“一杯拿鐵,謝謝。”
寧正看了一眼時間,自言自語道:“晚上再吃吧,一會兒要去見一個客戶。”
說完,他留意到林逾靜手邊的牛排,不由得笑著說道:“你的胃口不錯嘛,這麼一大份牛排,都吃了一大半了。”
她只好笑笑:“確實餓了。寧先生不吃了嗎?”
寧正搖頭:“我喜歡在見客戶的時候保持一點飢餓感,這會令我更加清醒,能夠專注。”
想了想,林逾靜又問道:“之前見我的時候,也這樣嗎?”
他愣了一下,很快,寧正點頭承認了:“是的,快三十年了,我一向如此,已經成了習慣。”
林逾靜有些擔憂地說道:“這樣太傷胃了,不過,人在飯後的確會大腦昏沉,畢竟血液都涌進胃裡,進行消化工作了。”
她低頭看了看盤子,也自嘲地笑道:“我吃了這麼多,恐怕下午要喝一大杯美式咖啡才行。”
想到還有一大堆的工作要做,林逾靜索性放下了手裡的刀叉。
另外,她也在等著,聽聽寧正會和自己說什麼。
果不其然,看到林逾靜不再進餐,寧正也直奔主題:“林小姐,我知道,你一直不太喜歡我這個人。”
她莞爾:“您何出此言呢?”
寧正笑了笑:“畢竟,當初是我第一個提出來,讓你去爲那起車禍案頂包的。開車的人是沈昊天,並不是你,但最後被帶走的人卻是你。”
見他直截了當地提起了當年的事情,林逾靜也就沒有再繼續和他兜圈子。
她坐直身體,雙手交握,放在桌子上,認真地注視著寧正:“說老實話,我確實怨過你,因爲你作爲一個整天和法律打交道的人,卻比任何人都藐視法律。
不過,後來我也想通了,你拿著沈家的錢,保證沈家的人平安無事,這沒什麼,天經地義。”
其實很多事情必須等自己想明白,才能真的接受,真的放下。
一個道理,不管別人說得多麼清楚,但凡自己看不透徹,就還是過不去心裡那道坎兒。
“林小姐,你是一個聰明人,所以,我纔不遺餘力地去打那場官司,就是因爲我不希望看到一個聰明人因爲我而斷送了大好前程。”
寧正誠懇地說道。
林逾靜喝了一口水,笑著開口:“您不會是時隔多年,專門來誇我的吧?而且,我也不聰明,就好像我現在根本不知道您爲什麼來找我,心裡還很緊張。”
他也笑了。
“我現在大概知道,爲什麼修遠會喜歡上你這個剛認識不久的女孩子了。據我所知,他在國外讀書的時候,有好幾個女同學幾年如一日地追求他,可他從來也沒有接受過。”
寧正打量著林逾靜,向她抖落出關於寧修遠的八卦。
她波瀾不驚,淡然道:“也許他不喜歡女孩呢?據我所知,作爲父親,其實你也不是很瞭解他。”
他被噎得不輕,很快又否認道:“雖然我不反對,可他的確沒有那種傾向。”
林逾靜這才笑了起來:“抱歉,我只是開一個玩笑而已。”
寧正嘆了一口氣:“可是,你不喜歡他。我活了大半輩子,自認爲閱人無數,一個女人愛不愛一個男人,我用眼睛一看就知道了。”
她用指尖輕輕地掃過玻璃杯壁,仍舊淡淡:“那您今天特地來找我,是打算替兒子鳴不平的嗎?”
他作爲一個強勢的父親,還真的不是完全沒有這種可能。
聽了林逾靜的話,寧正愣了一下。
很快,他失笑:“如果是這樣呢?”
她擡起一隻手,舉到寧正的面前:“那就不好意思了,我已經接受了雲晉堯的求婚。對於其他的愛慕者,我只能說一句抱歉。”
指間的鑽戒閃動著璀璨的光芒,雖然沒有價值連城的鑽石,但依舊耀眼奪目。
寧正看了一眼,收回視線。
“雲晉堯並不是一個好的結婚對象,林小姐,你應該再慎重一些。”
他正色道。
林逾靜一笑,她的嘴角便出現一個小小的梨渦。
她歪了歪頭:“可惜,我的上一個結婚對象已經結婚了,難道是因爲我不慎重嗎?”
寧正意識到了林逾靜此刻的憤怒,雖然她並沒有表現出來。
他知道,自己得罪她了。
或者說,她其實從來也沒有原諒過他。
“我真心希望,修遠的身邊能有一個好女人,兩個人相互扶持,共度人生。
實不相瞞,林小姐,我在上週剛剛被確認爲胃癌晚期,癌細胞已經全面擴散,即便化療也沒有什麼意義。”
寧正一邊說著,一邊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份疊成一沓的病例。
林逾靜呆呆地看著他,以爲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問題。
直到他將其中一頁的確診病例遞到了她的手上。
她低頭看了看,只覺得每一個字都格外刺眼。
沉默片刻,林逾靜遲疑地問道:“那、那現在……還有多長時間呢?”
寧正的語氣十分平靜:“最多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