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偷聽了我的話？”紀曉沁愣了一下。
“我不是故意偷聽的，可是那些話我都聽到了，再說了，是不是偷聽，討論這些沒有意義對嗎？反正事實是，你已經認定，以前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
“所以現在你纔有把握，我不會離開你了對不對？”
紀曉沁忽然心臟一陣劇痛，聲音也加重起來。
“不，曉沁，我當然不會那麼自以爲是，我是覺得，既然劉大同現在說開了一切，我們兩個就沒有必要這樣故意隱瞞了。這其實……很可笑。”
“是的，很可笑，其實，我們兩個人，對對方是誰都早都明瞭，卻在可笑地都裝作不知道，導演著一個人的獨角戲。”
紀曉沁輕輕地搖了搖頭。
“曉沁，現在都說開了，所以，我們以後就好好地等著孩子出生，好嗎？”
“燕皓銘，你覺得真的那麼簡單嗎？”紀曉沁的口氣裡是滿滿的悲愴,“如果真的可以如此，那我們還何必要刻意地隱瞞？”
燕皓銘張口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何嘗不明白，這件事情哪裡有那麼簡單。
是的，以前，他們其實都是在逃避。
現在，一切都說開了，那就是不得不面對了。
“燕皓銘，爲什麼，你現在還叫我紀曉沁？”
“曉沁……”
燕皓銘一時間都沒有明白過來。
“你還沒有發現我們的問題嗎？你到現在都不敢喊我的名字，不敢喊我明心，甚至連我自己，都快要忘記了自己是誰，也對明心這個名字已經萬分的不適應，也以爲自己是紀曉沁。因此我一直在催眠自己，自己就是紀曉沁，和你燕皓銘其實是實打實的夫妻……至於明心，至於以前的毀容，我自己都想著完全可以忘記，也似乎很是成功，你看，現在，我甚至都有了你的孩子……”
她的話語一轉，話語變得聲嘶力竭：“可是，這全部都是假的！假的你明白嗎？都是些夢幻的，不堪一擊的肥皂泡而已，看起來美麗無比，可是卻根本都不屬於我，紀曉沁不屬於我，我不是她，我是明心，曾經被你毀了的明心啊！”
“明心。”
燕皓銘終於艱難地開口。
是的，紀曉沁說的沒有錯，這個名字，他現在叫起來，是那麼的陌生，那麼的拗口。
原來，那個他深愛了那麼多年的明心，現在只不過叫一聲名字而已，都是那麼的艱難。
“你不用這麼叫我了。”紀曉沁苦笑，“我都沒辦法接口，自己都已經不適應。”
“好的，曉沁。”燕皓銘輕鬆了一口氣，“我也覺得，叫你曉沁比較順口了。”
“是順口了，還是不敢叫？”紀曉沁忽然輕輕笑了起來，“燕皓銘，你知道嗎，這麼多年，我都有一句話想要問你，可是都沒有機會，原來以爲，再也不會有了呢，好在，現在還是可以的。當時，你對我做那些事情的時候，到底有沒有一丁點的而愧疚？
”
燕皓銘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起來，那件他最不願提及的傷痛，就這樣忽然被揭開。
雖然，他早已經覺得自己做好了準備，覺得有勇氣面對這一切，但是現在紀曉沁忽然問出口，他的心底是無法言說的惶恐和慌亂。
原來那些過完，不是僅僅地塵封而已，那些記憶是被強制地壓制，現在忽然打開了蓋子，就爭先恐後地魚貫而出，讓他猝不及防。
而紀曉沁，問出這句話後，她覺得渾身都虛脫了。
這件事情，在她的心底已經壓抑了多年，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傾訴。現在終於說出口，她覺得心底的傷痕是再次被撕裂，在汩汩地流血，讓她整個人都要痛苦地昏死過去。
這層窗戶紙終於被揭開，一切終於擺上了檯面，紀曉沁以爲自己會很平靜地說出一切，但是僅僅這一句話以後，她就渾身開始顫抖，一個字眼也說不出來。
“曉沁，對不起……可是，我其實是真的想著贖罪……我知道，對不起你，可是現在每一天，我都生活在愧疚裡，想著對你好……”
燕皓銘的話語是那麼蒼白無力，他知道，無論說什麼，都不可能表達自己的內心。
“對我好？是啊，燕皓銘，你現在真的對我好。”
紀曉沁的脣角現出了一道濃濃的諷刺，她的眼神深邃起來，“你還記得以前嗎？那時候，你也是對我好，可是我怎麼也想不到，最後關頭，你會那麼樣對我。”
燕皓銘整個人忽然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氣，他渾身似乎都被尖刀扎出一個個的洞來，這是他最不願被人提及的事情，是他一輩子的恥辱，時間過去了那麼多年，但是愧疚從來沒有一絲一毫的減退，但是，這也是他最深的創傷。
燕皓銘的這幅模樣，在紀曉沁看來，卻是不動聲色。
她渾身每個細胞似乎都在破裂，似乎整個人都快被火焰燒著。
“燕皓銘。”紀曉沁一字一句地說著，每個字眼似乎是從喉嚨口裡蹦出來，“你現在居然好意思給我說對不起，你覺得，我受的苦是對不起可以換來的嗎？你覺得，我們曾經的美好，被你親手撕裂，你覺得，我的媽媽就這樣因爲這件事情死去，這些都是可以說對不起的嗎？！”
她越說越激動，整個人的聲音變得聲嘶力竭：“不，不可能！你沒有資格對我說對不起！告訴你，我最恨的人就是你！當時，我已經完全毀了，但是你的行爲，是在我的身上再重重地紮上幾刀！你爲什麼會那麼心狠？爲什麼？！”
壓抑了那麼久的傷痛終於重建了天日，紀曉沁整個人都要崩潰了，她的眼裡全是恨意，也全是淚水，整個人顫抖的像是風中的落葉。
是的，現在一切終於喊出了口，她也終於終於明白，自己其實仍然是不甘心的，是需要一個交代的。
她越說越憤怒，並不由自主地揚起了巴掌，然後“啪”的一聲，就打在了燕皓銘的臉上。
燕皓銘一點也沒有反抗，甚至沒有動作，他聲
音輕輕：“曉沁，感覺好點了嗎？要不然，再打幾下，好不好？”
“你覺得我是不會嗎？”紀曉沁想也沒想，就再次揚起了巴掌，“這一切，都是你欠我的！”
“是的，我欠你的，就算你把我打死，我也不會有任何的怨言。”
但是紀曉沁的巴掌只是高高地揚起，一直沒有再落下，她看著燕皓銘那看起來誠懇無比的臉，忽然是一陣的絕望。
她再也忍不住了，用雙手捂住了臉框，但是眼淚還是順著指縫流了出來。
眼淚越流越多，她也開始忍不住開始失聲痛哭，一開始還是小聲地抽泣，但是越哭眼淚卻越多，她一邊大哭一邊嘴裡大叫著：“燕皓銘，你就是個混蛋！我恨你！我恨不得你去死！”
“曉沁，不要說了，你不要再說了……”
燕皓銘看著幾欲瘋狂的紀曉沁，他的心一點也不比她好受，整個人都快要崩潰，但還是忍不住抱住她，“我知道，我現在無論說什麼，都不可能讓你原諒的，可是，我們現在又在一起了不是嗎？你也已經決定了，要原諒我，和我在一起，你看，我們現在都有了孩子……”
“是的，我是想著原諒你，可是，那些前提是，這件事情是塵封的，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誰，就此爛在我的肚子裡，燕皓銘，你覺得，現在一切雙方都明瞭了，還會如此嗎？”
紀曉沁神情是那麼悲愴，輕輕地搖了搖頭。
“曉沁，那你是說，仍然不原諒我媽？”
“現在，已經不是原諒不原諒的問題。”紀曉沁擡起淚眼，“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燕皓銘，我愛你，就是因爲愛你，纔想著把過去的一切都擯棄掉，甚至，我現在還幻想著，以前的一切都是一場夢，我現在就是紀曉沁不是嗎？甚至現在，你還是喊我曉沁……可是現在一切都揭開了，那些事實都在告訴我，我是在逃避，其實，我也明白著急根本不能完全地放下，你說，這樣的狀態，我們該如何地走下去？”
“曉沁，我們可以的！你看，這段時間以來，我們相處的多好啊？不是嗎？只要你不多想，我保證，一切都會和以前一樣。”
燕皓銘覺得自己很害怕，紀曉沁的每個字眼似乎都在暗示著什麼，他拼命地想要阻止。
“不可能的，燕皓銘，今天當一切揭開後，我就明白，不可能了。”紀曉沁悲哀地搖搖頭。
“爲什麼不可能？現在我們就是夫妻，而且，孩子馬上就要出生！”
燕皓銘喊得聲嘶力竭。
“燕皓銘，你放過我吧，我覺得，這些就是我們全部的緣分，到今天，已經結束了。”
紀曉沁愣愣地看著燕皓銘，很久之後，終於輕輕地說出口。
“你想要離開我？紀曉沁，你瘋了嗎？就因爲那個劉大同胡說八道地幾句，然後，你就要離開我？”燕皓銘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腦袋嗡嗡地響起來，他拼命地抱住紀曉沁，“曉沁，你不要亂說，這種話是不可以亂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