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空蕩的走廊裡傳來的腳步聲，莫子淳頭也沒擡。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穿堂風過他也不覺得冷，只是心裡空蕩蕩的，好像有迴響。
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感覺。
他不是沒有談過戀愛，但像這樣一個女人似乎要離他而去時，他的心沒有空過。
今天，平時在他的胸膛不停跳動的東西，此時此刻卻好像不存在，好像那個女人的離去也帶走了他的心。
他需要靜下來，擡頭看向走來的刑天佑，他問:“你有煙嗎？”
站在一旁的保鏢聽到這話，小跑著出去了。
刑天佑是個男人，他多少懂得莫子淳現在的心情。
如果現在在這裡面的是溫沫離的話，他恐怕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拍了拍莫子淳的肩，他有幾分沉重的說:“米小琪會沒事的。她那麼堅強的一個人，一定會挺過來。”
刑天佑說這話不僅僅是在安慰莫子淳，也是在安慰擔心米小琪安危的所有人。
莫子淳只是慘然一笑，對刑天佑的關心表示了接受，卻也不那麼相信。
溫沫離則站在他們的對面，安靜的看著兩人的互動。
在走廊裡站了好一陣，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平靜下來，一旦靜下心來她又會胡思亂想。想到米小琪滿身的血，想到她當時還安慰她，她甚至會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米小琪撐不下去該怎麼辦。
那些傷，都是米小琪爲她受的。
她忍不住咬緊了下脣，身體又開始顫抖著。
不想讓刑天佑看出自己的異樣，她強迫自己把目光放在緊閉的手術室的門上面。
“她爲什麼要出去？”正爲米小琪的經歷揪心之際，溫沫離忽然聽見莫子淳喃喃問了這樣一句。
她回過頭，看著莫子淳同樣有些慘白的臉上正掛著一個難言的笑容。
她很想告訴莫子淳，米小琪會出去是因爲那些人把目光轉向了他。話到嘴邊她又咽了回去，以他們的性格是不會想要聽到這些的。
低頭的莫子淳感受到了溫沫離的目光，見她欲言又止，他擡頭，堅決的說:“你知道原因的，對不對？”
溫沫離無法直視莫子淳那要殺人的目光，那好像是在控訴她米小琪會出這樣的事全部都是她造成的。
她低下頭，看著地上發亮的地板，一字一句的說:“我知道原因。”
“那是什麼？”莫子淳走到了她的面前。
地上的地板由亮轉暗，溫沫離移開了自己的視線，回答，“是因爲那些人給她發了一張你的照片。他們威脅她，要是她今晚不出來，他們會對你下手。”
得知答案的莫子淳表情變得有些猙獰，他的手攥成了拳，顫抖著，顯然是在隱忍自己的情緒。
在他身後的刑天佑別過臉，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可是，這些女人永遠都不明白他們並不需要她們的保護。
他們需要的是她們在他們身邊就好，其餘的事他們都有能力搞定。
米小琪會這樣做，大概還是不相信莫子淳的能力。
跟溫沫離一樣。
她們會成爲朋友倒也是理所當然。
時間靜止了很久，四周的空氣寂靜下來，安靜的有些可怕。
許久之後，溫沫離聽見了莫子淳的嗤笑，“所以，爲了這麼一個可笑的理由，她就去了？”
“這個理由並
不可笑。”溫沫離不能接受莫子淳把米小琪的付出看成一個笑話。
她擡頭，觸到莫子淳眼裡的諷刺，可是那層諷刺很薄，刺破這層薄膜之後的卻是滿目的淒涼與瘡痍，看的溫沫離心也涼了一片。
她終於懂了。
她終於明白了刑天佑在碰到她自以爲做了爲他好的事情的時候的心境了。
他大概也是這樣，這樣難過，痛心，而又無能爲力。
只是他不會那麼直白的把情緒展露出來，他會笑，會表示諒解，會包容她。可是那雲淡風輕的背後恐怕是一片荒涼。
明明很不解，卻還是要笑著。
刑天佑恐怕比莫子淳更難受。
她再也沒有爲米小琪的行爲辯解著什麼，她偏過頭，不敢再看莫子淳的雙眼。
“對不起。”
這句話既是她替米小琪對莫子淳說的，也是她對刑天佑說的。
聽到這話的刑天佑走到莫子淳的身邊，把莫子淳拉開了，“煙來了。”
剛纔出去的保鏢拿著一口袋的煙回來了。
刑天佑隨便從裡面拿出一盒，遞給了莫子淳。
莫子淳抽出一支，點火，香菸燃了起來，有些繚繞。
他的動作並不嫺熟，卻也算不上生疏。
估計以前抽過煙，次數不頻繁。
重重地吸了一口，煙氣蔓延到肺部，深入他的鼻腔，嗆的他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刑天佑見他如此，也拿了一支菸。
兩個不在同一頻道的聲音同時咳嗽起來。
溫沫離此刻的心情纔不算特別恐慌，大概他們四個人這時才真正有了點同仇敵愾的架勢。
兩個男人在走廊裡一直不停地抽著煙，抽了兩包，刑天佑跟莫子淳兩人的嗓子已經全部沙啞了。
兩人的眼睛也是一片通紅。刑天佑是被嗆成這樣的，莫子淳的就不得而知了。
在孜孜不倦地消耗了兩包煙後，手術室外的燈滅了。
溫沫離三人的身體同時緊繃，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門口。
手術室的門打開，可能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獄。
溫沫離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這比被人拿槍指著更讓她恐懼。
穿著手術服的醫生走了出來，他取下口罩，像在宣判命運，“手術很成功。病人身上的出血點已經全部止住。不過她現在失血過多，意志力比較薄弱，這幾天還都是危險期。現在她還需要在ICU裡面住一段時間。”
聽到醫生這樣說，三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吸了一口氣。
莫子淳繼續詢問醫生具體的情況。
米小琪被剩餘的醫生跟護士推了出來。
溫沫離趕忙跟上去。
牀上的米小琪臉色蒼白如紙，她的雙眼緊閉著，呼吸聲微弱。
跟著護士到了病房的門口，溫沫離被推了出去。
她看著米小琪被擡上病牀，插上了呼吸機。
“你是病人的家屬？”從病房裡出來的護士警惕地看著溫沫離。
“我是她朋友。我跟她男朋友一前一後過來的。”溫沫離回答。
護士點了點頭，看她的眼神也和善了許多，“你先回去吧，你在這裡等著也沒用。她現在情況還比較危險，今晚肯定也醒不了。”
“那她要什麼時候才能醒來？”之前在手術室門口，溫沫離聽到過醫生說米小琪情況危險，也有相應
的心理準備。
她對護士的說辭並不詫異，忙問了其他的情況。
“這個也不好說。有可能明天，也有可能後天。”最壞的打算，護士沒有告訴溫沫離，主要是她也覺得不會有最壞的情況，“這個還要看病人自己的意志力。看她求生意志強不強。我跟主任也經歷過不少的大手術，像你朋友傷的這麼嚴重還能做完手術的，你朋友真的還是頭一個。你要相信她，肯定能挺過這次的難關。她現在意志力薄弱肯定是因爲才做了手術比較虛弱而已。”
護士的語調很真誠，溫沫離相信她並不只是爲了安慰自己才說出這樣的話。
畢竟人家見多了生離死別，通常這種情況都會勸家屬做好準備，沒有必要在這裡騙她。
“謝謝。”她朝護士點了點頭，真心道謝。
“不用了。我進去了。”待醫生護士出來，跟溫沫離說話的護士又回到了病房。
估計護士會在這裡面守米小琪一個通宵。
這邊，跟主刀醫生說完話的莫子淳也走了過來。
“你們先回去吧。這裡我來守著。”莫子淳走到病房外，看向等在這裡的兩人。
刑天佑沒有應聲，他在等溫沫離的意思。
溫沫離肯定是想在這裡守一陣的，不過一想到自己幫不了什麼忙，還可能打擾到米小琪的休息跟醫護人員的工作。
深思熟慮後，她點了下頭，“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有什麼情況隨時打電話。”
“這間醫院我是業主，除了樓下的病人，這一層的病房都被我清空了，換上了我信任的人。我會再加派些人手過來，保護小琪的安全。你們不用擔心。”
“我再派些手下的人給你。”刑天佑提議。
莫子龍搖頭拒絕，“不用了。你別忘了，溫醫生纔是他們最主要的目標。現在你要做的是保護好她纔對，我手上的人手足夠了。”
刑天佑覺得莫子淳說的有道理，他點點頭，剛準備離開，溫沫離卻還站在原地。
“怎麼了？”
“我在想。”溫沫離看了看刑天佑，又對著莫子淳說:“對小琪的保護固然要嚴密，但是像剛纔那樣大張旗鼓的封鎖醫院這個做法不太好。要不要把對她的保護轉入暗處，給那些人造成一種小琪已經死了的錯覺？我清楚那些人的實力，他們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會不惜一切手段，甚至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對於這樣的人，說實在，我真的不相信我們能防住他們。”
溫沫離的話確實在理，莫子淳有些猶豫，“但是怎樣轉入暗中？”
“不如讓你的人在這一層扮成病人，不要對小琪搞特殊。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那些人在探查消息這一方面可謂是無孔不入。你這麼興師動衆的保護小琪，他們肯定一下就明白了小琪還沒有死。所以要儘量低調。但是這一層的安保工作就不要低調了，要做的嚴密精細，儘量不給他們進來探查的機會。然後我們想個辦法放出小琪死了的假消息。”
溫沫離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放個假消息這種事對莫子淳跟刑天佑來說都是小菜一碟。
“但是，假消息裡怎麼說？”
“這個，我有辦法。”溫沫離終於有了點笑容。
刑天佑看著她，臉上也有了點笑意。
莫子淳點頭，鄭重道:“那這件事就拜託你了。”
“包在我身上。”溫沫離的眼睛有了光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