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謙沒有動作，只是動了動身子，轉身可以看得見洛冰。
她的語氣十分甜美輕柔，和七年前一模一樣。這是醉後真實的她？所以平時那些強硬的態度和冰冷的語氣，
都是裝出來的是不是？沈時謙若有所思發地盯著她的臉看了許久。
“這樣看著我幹嘛？不認識了？”洛冰打了一個酒嗝，酒氣從她的嘴邊緩緩蔓延出來。
奇怪的是，空氣中的味道只是變得更甜了，絲毫沒有難聞的氣息。
沈時謙看著她，往她的方向邁步走去，緩緩在浴缸邊沿蹲了下來。
洛冰笑了起來。
“是不是喝醉了就失憶了？忘了所有發生的一切？”
沈時謙伸手在她的臉上輕輕一撫，聲音中帶著冰冷。
洛冰依然是傻笑著，她的眼裡只有沈時謙，她對沈時謙的記憶，也都是在陽光下相視而笑的場景，還有每一個夜晚她躺在他懷裡的安心。
那些不好的，雜亂的，痛苦的記憶……全都暫時跟著酒精一起去了。她刻意不去回想，誰都沒有資格在醉後還要求她清醒對待這一切。
沈時謙只覺得自己的全身血液都在往下衝著，他幾乎是觸碰到那個肌膚的瞬間，就控制不住了。
但是明明知道自己控制不住，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去砰，想要去擁有，想要將她狠狠擁在懷裡。
他在洛冰的笑意中迷失，這樣的笑容，他從洛冰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有看見過。她已經將他當成是她需要防備的人，
全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在每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都會開啓防禦機制，別說什麼甜美什麼乾淨純粹，就是連她不設防的樣子，自己都沒有見到過。
這是最戳心的，也是他最承受不了的。
“謙，我想去遊樂場。”洛冰的手指在浴缸的邊沿滑動著，似乎在玩，還用手拍打了幾下水，沾溼了自己的浴巾。
沈時謙的眼神順著她的鎖骨，看向了她精緻的下巴和微勾的脣角，眼神也有一瞬間的迷亂。
他也想到了很多年前的事情。這些事情幾乎是印刻在他骨子裡的記憶，這樣感覺和味道之所以讓他銘記，
是因爲在之後的所有人裡，沒有一個人再讓他有相似的感覺——相似都做不到，別說一模一樣了。
“遊樂場？”沈時謙的態度難得好了一些，開口道：“現在這麼晚了，遊樂場已經關門了。”
“我又把你給我買的棉花糖給弄丟了……”她聲音輕巧柔軟，像是親口給沈時謙編織出了一個夢境。
沈時謙不由自主地就要陷進去，眼神一陣迷幻，盯著她的嘴脣，半晌，開口道：“丟了……就丟了吧。”
回憶突然漫了上來。
從前那個甜笑著的女生也是這樣，仰著頭，兩手空空。
“棉花糖呢？”他問。
“剛纔不小心撞到樹上了，沒了……”她的嘴角一撇。
“又丟了？”
“嗯……”
“丟了就丟了吧。”他看著她的表情有轉爲失落的跡象，於是立刻道：“買個新的。”
沈時謙猛地醒悟過來。
多年前的記憶已經浸透了他每一個回憶的節點，那個時候的她天真爛漫，大小孩一般，喜歡和小孩子一起玩，和小孩子爭東西吃，
所有的愛好都是建立在童心上的，就是一個棉花糖也能讓她開心許久。
而現在的她……沈時謙將眼神轉到了洛冰的身上，輕輕瞇起了眼睛。
她的浴巾已經往下掉了，抽攢材質的內衣露出衣角，有些暗紋，看起來十分誘惑和勾人。但是此刻的誘人和七年前的生澀美好是不一樣的，果然，他們都變了很多。
沈時謙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站了起來，他想起了雲若汐。
當初也是因爲她的笑容甜美，和洛冰有那麼一兩分的相似，他纔不至於完全排斥這個女人。但是時間久了，什麼笑容是真，什麼笑容是假，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
世界上所有的甜度加起來都比不上那一次的笑靨綻放，這一點他心中清楚。但是現在……晚了。不管她這一次是帶著什麼目的重新回到江城的，不管之後她還會做出什麼，當年就是她拋下自己離開，這個既定的事實不會因爲任何原因而改變。
而且他已經答應娶雲若汐，就更加沒有其他的可能。
“謙？”洛冰也跟著站了起來，搖搖晃晃。
沈時謙幾乎就要開口問出那一句爲什麼了。
但是兩人的眼神交流間，意思已經十分明顯。他想問的東西，全都在眼神裡。
洛冰突然往後一退，漸漸清醒過來的意識已經讓她恍惚間明白了現在正在做很不好的事情，本能地就想喲啊阻止自己再靠近沈時謙。
沈時謙卻突然走了過來。
“當年……”他只說了兩個字。
最後三個字，怎麼也問不出口。
現在問了，得到的答案會是什麼？他能不能承受？
他不確定。
但他知道這會是自己唯一的機會，下一次她毫不設防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會是什麼時候？誰能確定？
沈時謙還想張口再問，觸及到洛冰的眼神的時候卻是一愣。
她在……哭？
沈時謙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只是看著燈光下洛冰流光四溢的瞳孔，不能辨別那其中的光芒是淚還是水。
她沒有說話，咬著牙，忍耐著，意識漸漸清醒了之後，也才意識到了現在尷尬的局面。她突然不想清醒了，帶著醉意的神經也只想要就此麻痹。拜託，不要讓她醒過來……
這是回國之後他第一次，在她眼裡看見了清清楚楚的淚光，在她臉上看見了清清楚楚的抗拒。
沈時謙突然就不想再繼續問下去了。他之後這個回答他也許可以承受得了，但是她……未必。
這七年的時光到最後如果真的是誤會一場，那麼誰來爲他們的錯過買單？
沈時謙很快就想到了她回來了之後犯下的種種惡行，在心裡暗自警告自己，不要因爲現在和七年前相似的她，就認爲她還是那個她。
他猛地轉身，只留下了一個背影，沉默地離開。
半晌，有兩個女傭走了進來，伸手將洛冰從浴缸裡攙扶了出來。
腳上帶水的皮膚一接觸到空氣，洛冰的神經瞬間放鬆，全身都在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