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齊家後戚相思便向顧氏提出了這個請求,起初顧氏並沒有答應她,一來惠州路途遙遠,她一個姑娘家回去並不合適,二來不過是個姨娘,派個人去就罷了,何須親自過去。
但戚相思並不氣餒,接連幾日都提了這個請求,顧氏不禁有些慍怒:“你是一定要去了。”
戚相思站在那兒,一如當初前來齊府認親時的不卑不吭:“姨娘生我養我,我卻來不及盡半分孝道,所以希望能在她忌日時過去看看她。”
顧氏神情一黯,之前她忙著除去盧姨娘沒有多顧及到她,如今回過頭去想,盧姨娘這事她也從中下了不少功夫,這孩子本就不簡單。
“盡孝道是應該的,但是盡孝道的方式卻並不只有這一種,你一個姑娘家獨自前往惠州並不安全,這來去好幾個月,我不能答應你。”顧氏再度回絕了她,“此事不要再提了,你現在是齊家五小姐,這樣隻身前往,要是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會出什麼事。”
顧氏話音剛落門口傳來了齊鶴瑞的聲音,屋子內顧氏微微一怔,很快神色恢復如常,起身端起笑:“老爺您怎麼來了。”
自從盧姨娘被送去外莊後齊鶴瑞就一直睡在了書房,夫妻關係直到半個月後才稍有緩和,六月中旬錢姨娘生下了羅哥兒,齊鶴瑞大部分時間都在明落院和書房裡,偶爾纔來錦繡園這兒過夜,像這樣的白天,齊鶴瑞甚少過來。
齊鶴瑞進了屋,看到戚相思站在那兒,問的隨口:“在說什麼事。”
顧氏沒說話,一旁陳媽笑著解釋:“也不是什麼要緊事,五姑娘,我送你出去吧。”
齊鶴瑞淡淡的看了眼陳媽:“敏鶯這是要去哪裡。”
陳媽將要去扶戚相思的手一頓,眼神閃著,隨即就把話圓了回來:“是五姑娘想要回惠州一趟,從這兒回去路途遙遠,實在是不安全,夫人出於考慮就沒答應。”
“你要去惠州做什麼。”齊鶴瑞直接問戚相思。
戚相思擡頭看了顧氏一眼,低聲道:“魏姨娘的忌日快到了,女兒想回去祭拜她一下。”
“老爺,一個女兒家這樣出門,別說是去惠州了,就是去通州我都不放心,敏鶯有這孝心,到時派人去也是一樣的。”顧氏這纔開口說話,出於關切也好,其它也罷,就是不能去。
“孤身前去的確不妥。”齊鶴瑞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那就多派幾個人陪著一起去。”
顧氏眼眸一縮,他就是要和自己對著幹了:“老爺,如今你職務剛定,不能讓別人傳些不是。”
齊鶴瑞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笑,與他而言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這其中也沒有女兒家不能出行的說法,多派些人跟隨商隊過去就行了,再者既然是回惠州去祭拜,傳不出什麼話來。”
顧氏手中的杯子被捏緊了幾分,纖細白皙的指關節有些泛紅,半響,她放下杯子,神情裡閃過一抹怒意:“既然老爺都這麼說了,我要是再不答應,豈不是不通人情。”
“夫人一向深明大義。”齊鶴瑞不忘說句好聽的,示意戚相思回去,“去和你祖母說一聲。”
顧氏怎麼會不明白丈夫的用意,這頭她答應了,再去老夫人那兒說一聲,這事兒就不會有什麼變數,他今天來這兒一趟,應該不止是爲了和她作對。
戚相思離開口顧氏的語氣更淡了:“老爺今日空閒。”
“我也是回來和你說件事。”齊鶴瑞放下杯盞,“這幾日你安排一間院子出來,我納個小。”
顧氏這下神情是真繃不住了,納小?他還真說得出口,孩子們都多大了他還納小,錢姨娘還是四年前才新納入府的。
“老爺。”顧氏穩了聲,“明年嫣兒就要開始說親,你要再納人進來,她將來的夫家怎麼看。”
“能怎麼看。”齊鶴瑞起身,對此不以爲然,“過幾日人就擡進來了,夫人這兩日辛苦一下,把地方收拾出來。”
說罷,齊鶴瑞直接離開了錦繡園。
顧氏死死的掐著椅子才忍住沒有和他吵起來,大白天過來這兒,進門就和她對著幹,她不肯讓敏鶯回去他就偏要答應她,現在居然還要納妾。
“大哥大嫂成婚二十一載,除了最初的一個通房丫鬟外不曾納過一個妾室,二房兩個姨娘,還是當初娘安排的,如今輪到他倒好。”顧氏冷笑,她倒是想像陳媽說的那樣去尊重丈夫,可他哪裡值得她尊重了。
“夫人,老爺再納妾您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是正經主母,誰都不能越過您去。”陳媽忙扶住她,“五姑娘的事是讓老爺正巧碰到了,老爺的脾氣您也是清楚。”
顧氏不想再聽這些:“你去前院李管事那兒多支幾個人,到時跟著敏鶯一起去惠州,四宜院是不是收拾好了,這兩日把東西擡一擡,讓張媽媽一同跟去惠州。”
“是不是讓書香一起跟去,好讓她看著些。”
“不用,讓張媽看著就行。”要正在外頭出了什麼事她也沒辦法,那孩子主意太大,顧氏也不是特別喜歡,“再去明落院旁收拾個小院子出來。”
陳媽動了動嘴,最終還是沒有勸出口:“哎,那我派人去收拾。”
......
兩天後戚相思離開齊府,清早出門,還沒去書院的戎哥兒過來送她。
“五姐,這你拿著。”戎哥兒遞給他一個雙手捧的小匣子,戚相思接在手中晃了晃,“銀子?”
“裡面有六十兩銀子,你帶著,萬一路上用得著。”
“我怎麼能拿你的銀子。”戚相思把匣子推給他,擡手摸了摸他的頭笑了,“我不缺,母親準備了盤纏,再說我身上也夠,這些啊你收著。”
“有備無患總是好的。”戎哥兒堅持要給她,他要去書院,脫不開身跟著去惠州,等他有時間去惠州祭拜姨娘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五姐替我給姨娘上炷香。”
“那我替你收著。”戚相見看他堅持也不推脫了,讓玉石收好匣子,“等回來後再給你。”
齊彥戎點點頭:“五姐快上車吧,從這兒去南城門還得半個時辰,別被錯下。”
戚相思上馬車後從看著他:“那我走啦。”
齊彥戎衝著她笑了笑:“早去早回。”
玉石替她拉下簾子:“五少爺比前陣子愛笑了很多。”
戚相思抿嘴一笑:“也不看他是誰的弟弟。”阿鶯那麼愛笑的一個人,戎哥兒一定能和他姐姐一樣。
馬車上的張媽媽正在替戚相思把箱子內的東西重新整理,戚相思看了眼,示意玉石不用管,背靠在墊子上休憩。
過了一會兒耳畔傳來了張媽媽的說話聲:“姑娘,按著夫人的吩咐,咱們這次回去是住在齊府,那兒雖然什麼都齊,不過畢竟許多年沒人住了,到時還得簡單添置些。”
戚相思沒有睜眼,玉石替她把話說了:“張媽媽,夫人既然這麼吩咐的,也該吩咐了你添置些什麼纔是。”
張媽媽把箱子內的東西看了個遍,笑的奉承:“夫人是這麼吩咐過,不過既然過來服侍姑娘,還是得聽姑娘的。”
“母親如何吩咐你的。”戚相思睜開眼看她,張媽媽朝著她這兒坐近了些,“夫人讓我好好侍奉您,玉石畢竟還是姑娘家,到了惠州後出府得有人打點,姑娘要是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我去做,我一個老婆子,凡事都方便。”
那就是她走哪兒就要跟到哪兒了。
“張媽媽既然是老家子了,到了惠州之後,府裡的事少不了需要你幫忙,母親既然把你指派給我,一定是因爲你能力過人,既然如此,由你來辦這些事我也放心。”戚相思笑的隨和,話也說的得體,既然是母親指派的,怎麼也得看在她的臉面上尊重一些。
張媽媽心裡聽著高興,臉上那謙虛提上來又掉了下去,連連答應:“姑娘您放心,我一定盡心盡力。”
“那就好。”戚相思重新瞇上眼,沒多久馬車就到了南城門,和即將出發的商隊會和。
商隊內也不止戚相思這樣外出的人,孤身一人不安全的,跟著這樣的隊伍走官道前去就安全很多,而她們這些跟隨過去的,都被安排在了中間。
一刻鐘後出發了,商隊從通州陽縣往下,一路直行到惠州,預計得二十天左右,此時天熱,所以每天出發的時辰都比較早,中午休息一個時辰,晚上天黑時再找地方歇腳。
如此過了十來天,快到通州和惠州的地界時,這天夜裡商隊找了一處小河邊歇腳。
接連數日趕路下來大家都有些累,張媽媽更是有些受不住了,她在府裡過慣了閒散日子,現在坐著馬車顛簸十來天,她眼窩子都凹了一圈。
蓮心去河邊取了些水過來燒,馬車外傳來嬉笑聲,前些日子要麼是歇在驛站,要麼直接在路上過夜,現在好不容易沿河休息,車隊裡的幾個孩子迫不及待的跟著下河玩去了。
戚相思拉開窗簾子看了眼,外面已經燒起了火堆,許多人在那兒堆了鍋子煮東西,不一會兒就有香氣四溢開來。
遠處暗一些的地方,幾抹身影在那兒沿著河灘踩水玩耍,戚相思聽著那笑聲不由的也笑了,正好玉石煮了湯端過來,戚相思放下簾子坐到前面。
正這時,不遠處的河灘上傳來了驚叫聲,有人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