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哥說的很符合實際，我在採訪中的確是感覺到了。我不由點點頭：“楊哥，這官場你看的很透啊！”

“混了這麼多年官場，我要是再看不透，那不是白混了？俗話說的好，有經(jīng)歷纔有閱歷，我在官場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多少也有些體會，你剛剛開始進入這個圈子，有些事情，多瞭解一些，對你今後少走彎路，是很有好處和必要的。”

楊哥看著我說：“比如，幹部的調(diào)整，這是最敏感的問題，仕途升遷是官場的首要大事，爲官者成敗榮辱全繫於此。幹部問題不但關(guān)係事業(yè)成敗，而且可以影響一地一單位的民風(fēng)。

“現(xiàn)在的幹部管理制度還是上級任命制，基本程序是：領(lǐng)導(dǎo)提名、組織考覈、集體研究決定。這幾年的變化無非是在組織考覈過程中增加了一項羣衆(zhòng)評議和公示的內(nèi)容。選拔、調(diào)整幹部的關(guān)鍵是領(lǐng)導(dǎo)提名，沒有領(lǐng)導(dǎo)提名，無論你如何優(yōu)秀也不可能被提拔任用。

“提名前的私下溝通又是關(guān)鍵的關(guān)鍵，其他程序只是必要的形式而已。既然提名前的私下溝通是關(guān)鍵，以人劃線和任人唯親就不可避免。在法治還不健全的條件下，人治的手段必不可少，在這個問題上清高不得，迂腐不得……”

楊哥講的混官場的理論性很強，和柳月講的有很大區(qū)別，柳月講的那些爲官之道經(jīng)常是從身邊的實例出發(fā)，更多是突出做人做事的道理，而楊哥顯然是官場理論的資深實踐者，又是幹組織工作的，講起來自有一番味道，我不由凝神聽起來。

楊哥看著我繼續(xù)說：“事實上，由於官員的任命機制均是由上級操控，自*後，在理想幻滅，信仰淪喪後的近20多年來，中國官場中的官員，凡爲了奔一個美好前程者，其躋身官場的立足點和出發(fā)點顯然不是把爲崇高的事業(yè)服務(wù)作爲當官的宗旨，而是把爲自己的長官或上級服務(wù)作爲核心任務(wù)。

“任何一個在中國官場呆過一段時間的人都能夠感覺得到，中國官場中能夠呼風(fēng)喚雨的最成功的官員，其最顯著的特點是會‘做人’，而不是會做事。當然，既能做事，又會做人的成功官員也不乏現(xiàn)實的例子，但這絕對不是那些最成功官員行列中的主流。只會做事而不會做人的官員，是升遷無望的。

“這是因爲，官員的考覈與任免，主要不在於他們能做出多少政績，而在於他們與上級的關(guān)係密切程度。能搞掂上級的，就能飛黃騰達，就能戴穩(wěn)烏紗，而與上級關(guān)係疏遠的則鮮有升遷的機會。凡能在領(lǐng)導(dǎo)生活圈裡如魚得水者，無不得到提拔重用，而只限於在領(lǐng)導(dǎo)工作圈裡折騰的，其升遷的機會寥寥……”

楊哥一番話說的我有些驚悚，我當然明白楊哥說的‘做人’指的是哪方面，是如何做人，而在這方面，我顯然比不上劉飛。我對自己最有信心的是做事和正規(guī)做人。

楊哥看著我的表情，笑了笑：“如何混官場，如何在官場裡學(xué)會遊刃有餘，這是一門大學(xué)問，這是中國特色的大學(xué)問，你還屬於初涉者，我不能給你灌輸太多，多了你也接受不了，以後我說的這些東西，你在實踐中都會慢慢體會到，當然，以後，我還會繼續(xù)告訴你更多的東西，呵呵……不說了，來，喝酒！”

我對楊哥從實踐中的出來理論心悅誠服，對楊哥心裡的牴觸情緒輕了一些，和楊哥喝了一杯酒。

“小江，柳月的弟弟突然死而復(fù)生回來了，你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來的嗎？”楊哥突然問我這個問題。

我一怔，接著就搖搖頭：“我不知道啊，難道你不知道？”

楊哥苦笑也搖搖頭：“我就知道那天你結(jié)婚喜宴我們喝完酒之後，她弟弟突然出現(xiàn)了，兩人相認了，但是，具體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是怎麼知道是姐弟關(guān)係的，我一概不知，我問柳月，她總是淡淡地回答我，說因爲是親姐弟，一見面，心有靈犀，心靈感應(yīng)，就相認了……呵呵……我知道柳月是蒙我的，她不願意告訴我實情……”

“哦……”我心裡突然有些高興，柳建國的事情，具體的細節(jié)和過程，除了我和柳月，誰都不知道，柳月不想告訴楊哥，顯然是想讓這事只成爲我們之間的秘密，只屬於我和她之間的秘密。

“唉……柳月還在對我有意見呢，生我的氣呢！”楊哥突然又說，接著嘆了口氣。

我的心一跳，說：“爲什麼？她爲什麼對你有意見，爲什麼生你的氣呢？”

“你說呢？小表弟？”楊哥看著我，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我？”我的心又是一跳：“我說什麼？我哪裡知道呢！”

楊哥依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你不知道，好吧，那我告訴你……是因爲你！”

“因爲我？”我故作不解地看著楊哥，其實心裡基本明白是怎麼回事。

我的心裡有一絲緊張，楊哥轉(zhuǎn)了大半天圈子，看來終於要切入正題了。

楊哥是想揭露我和柳月過去的事情呢還是想揭穿他和柳月的真相呢？

我的心砰砰跳著，心裡愈發(fā)緊張起來。

我這個贗品小表弟看來終於到了要被血淋淋展示的時候了！

我不知道即將迎接我的是什麼，腦子裡一時有些混亂，強自鎮(zhèn)靜下來，看著楊哥深不可測的眼睛。

“是啊，因爲你啊，”楊哥又重複了一遍，說：“也只有你才能讓她對我這麼發(fā)火生氣啊！別的人和事，她不會對我這樣的……”

我索性繼續(xù)裝作糊塗：“不明白什麼意思？”

“呵呵……”楊哥看著我，寬厚地笑起來：“就是你去年10月份出事，她在北京出差，我在省城西京學(xué)習(xí)，我最先知道了消息，她和我通電話的時候，我沒有告訴她，結(jié)果，她回江海知道後，就生氣了，爲這事，一直對我耿耿於懷呢，我怎麼給她解釋她都不聽，和她認識這麼久，這個丫頭，還從來沒有對我這樣過，這次看來是真生氣了，犯了倔脾氣了，看來啊，小表弟，你這面子可是真不小啊……”

我臉上的神情有些尷尬，沒說話，看著楊哥，我現(xiàn)在知道楊哥叫我小表弟是純粹的自娛自樂。

“唉……”楊哥嘆了口氣：“其實呢，我這也是出於好心啊，你出了事，我當然很著急，可是，我想，那個時候，我最應(yīng)該告訴的是晴兒，也只能去告訴晴兒，因爲那時候只有晴兒是最有資格知道這事的，可是，柳月……我要是那時告訴了柳月，她在北京正忙地焦頭爛額，脫不開身，再一著急，徒勞無益，反倒傷了身心，我當時真的是這麼想的，可是，柳月就是不理解……”

我依舊看著楊哥不說話，我不知道楊哥是在自我解脫還是想向我表白什麼，或者希望我能傳話給柳月。

“我當然理解柳月作爲表姐對小表弟的關(guān)心和愛護，我也知道柳月對你一直是很牽掛很放在心上的，”楊哥繼續(xù)說：“但是，我經(jīng)過綜合考慮，還是決定不告訴她，因爲我想，或許不告訴她，對事情的處理會更好一些，對大家也都會更好一些，對晴兒回來之後的事情也會更好一些，對你和晴兒的今後也會更好一些……”

楊哥好像不想在我面前揭穿我和柳月的關(guān)係，好像仍然是想讓我以爲我不知道他知曉我這個小表弟是贗品，但是，在話裡又隱隱提出了晴兒和柳月的微妙關(guān)係。或者，楊哥是想繼續(xù)維持以前大家的彼此心照不宣，故意維持以前的微妙狀態(tài)，不管我知道不知道他已經(jīng)覺察。

總之，楊哥今天突然開始稱呼我小表弟，不是在故意捉弄我，或許是他想努力維護我和柳月表面的表姐弟關(guān)係，努力想尋求一種表面的和諧和安寧。但是，楊哥的話裡又不失時機地提醒我，讓我意識到自己對晴兒的責(zé)任，讓我意識到自己的現(xiàn)狀。

那一會兒，我的腦子高速運轉(zhuǎn)，得出了這個結(jié)論。當然，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猜測，我不是楊哥肚子裡的蛔蟲，我無法洞察楊哥的真實心思。

“哦……”我點點頭：“她這個人，就是這性格，有時候犟脾氣上來，就這樣……楊哥你不要見怪……”

我說話的神態(tài)好似和柳月很知己，貌似我比楊哥還要了解柳月。

楊哥看了我一眼，眼神裡充滿了寬容和理解，笑笑：“她的性格脾氣，我當然瞭解，我怎麼會怪她呢，她就是再生我的氣，再對我有意見，我也不會怪她的……我只是怕她氣壞了身子，只要她過得好，我不會勉強她任何事情的……她的開心對我很重要的……”

從楊哥的話裡，我聽出了一種男人的包容和寬廣，我突然覺得自己很慚愧，如果我和楊哥換了位置，我會有楊哥如此這般的寬容嗎？我會這麼包容柳月嗎？我對柳月，有時候似乎感覺更多的是一種依戀和不捨，而楊哥，好像對柳月更多是一種疼愛和憐惜。

難道這就是小男人和老男人的區(qū)別？

我喝著烈辣的二鍋頭，心裡懵懵地想著，心情又變得憂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