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莫老爺子離世
老爺子在與安暖聊天，看到莫平山臉色蒼白，他低低的問道，“平山，你怎麼了？”
莫平山的腿還在不由自主的顫抖著，怎麼都停不下來，他吞吐的聲音說著，“沒，沒怎麼，可能第一次見到安小姐有些緊張。”
莫老爺子啐了他一口，沒好氣的說道，“有什麼好緊張的，暖暖只是個孩子。”
“是啊是啊，暖暖一定跟她母親一樣，是個善良的孩子。”
聽了莫平山的話，安暖只覺得有些噁心。就是這個男人，曾經(jīng)出言羞辱過她，甩過一百萬的支票給她，甚至還給過她一巴掌。如今卻在這裡說她是個善良的孩子。身份這東西，真是強大的象徵。
也不知道沈亦銘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今天在這裡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有深意。
外面突然有人敲門，莫平江去開門，站在門外的竟是李欣如，她手捧大束鮮花，也許是趕過來的，頭髮都被風(fēng)吹得有些凌亂。
看到安暖，她紅撲撲的小臉頓時變得慘白，低聲質(zhì)問，“安暖，你怎麼在這裡？”
老爺子居然還握著她的手，李欣如心突突的跳著。
老爺子朝她招了招手，“欣如，過來，爺爺給你介紹一下。”
從老爺子的語氣能夠看出，他還是很疼愛李欣如的。
李欣如嘟著嘴走到老爺子面前，“爺爺，她爲(wèi)什麼會在這裡？”
“你認(rèn)識安暖？”
李欣如低低的說道，“何止認(rèn)識呀，還很熟悉呢。”
“認(rèn)識就好，不過你肯定還不知道，她就是沈老首長的外孫女，沈首長的外甥女。”
李欣如徹底怔住了，呆呆的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她知道沈首長的外甥女意味著什麼，那身份那地位不是任何人能夠媲美的。
“欣如，沈首長交代過，這事兒不能宣揚出去，我們都要保護(hù)好安暖。”
李欣如站在那兒，眼淚都快要滴出來了。她曾經(jīng)覺得安暖至少地位比不上她，就算莫仲暉再愛她，莫家也無法接受她。可是現(xiàn)在，沈家的外孫女，這身份簡直能秒殺任何人。
莫家人有多勢利，她相處過，很清楚。最關(guān)鍵的是，她擁有莫仲暉的愛。
安暖能夠想象出李欣如此刻的心情，她站起身，笑著對莫老爺子說，“莫爺爺，我先走了，外公還等我回去吃飯呢。” Www ?ttKan ?￠Ο
“不留下來吃飯，難得過來，吃個飯再走吧。”
安暖笑著婉拒，“不了，我外公現(xiàn)在就跟個孩子似的，我不陪他吃飯，他就會鬧脾氣。”
“老首長那是疼你呀。”
莫老爺子話音剛落，安暖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沈家老宅的座機。
按下接聽鍵，老爺子渾厚的聲音傳來，“丫頭，該回來吃午餐了吧。”
“知道啦，我正要回來呢。”
“我讓司機去接你。”
“別，別讓司機跑一趟了，我自己回來。”
老爺子心想莫家鐵定會把人給安全送到家，便沒有堅持，只催了聲，“快點呀，等你開飯。”
掛了電話，大夥兒都瞭然了，莫老爺子笑了笑，道，“既然老首長都打電話來了，我就不奪人所愛了，暉子，你負(fù)責(zé)把安暖送回家。”
“爺爺，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那可不行，出點什麼事，我不好跟老首長交代。”
安暖還想說些什麼，莫仲暉已經(jīng)拿了車鑰匙，在催促她，“走吧。”
安暖看了李欣如一眼，跟著莫仲暉走出去。
他們剛走到門邊，李欣如突然追了上去，“暉，我跟你一起送安暖回家。”
莫仲暉停下了腳步，有些不悅的看著她，冷冷的說道，“你留下來陪陪爺爺，我去就行了。”
“爲(wèi)什麼不能讓我去？”李欣如有些急了，眼淚水在眼眶裡打轉(zhuǎn)。
沒受過委屈的千金大小姐，就連對方聲音大一些，都覺得很受傷。
這時，唐靜薇走了過來，挽住李欣如的手臂，笑著道，“欣如呀，暉兒去去就回，你就別跟去了，陪我說說話吧，你都有一陣子沒過來了。”
李欣如想拒絕，可這樣的情景之下，她什麼也不能說。
唐靜薇拉著她走回病房。
安暖還在發(fā)怔，莫仲暉牽起她的手，將她帶出病房。
恢復(fù)意識，安暖用力甩開了他的手。
坐在車上，安暖忍不住調(diào)侃，“你的未婚妻就像個瓷娃娃似的，美麗易碎。”
莫仲暉穩(wěn)穩(wěn)的開著車，不發(fā)一言。
“聽說你爺爺這次吐血住院是被你給氣的。”
莫仲暉簡單的‘恩’了一聲。
“你爺爺都這樣了，你怎麼還忍心氣他？”
“我想跟李欣如解除婚約，他不同意。”
莫仲暉的聲音聽上去竟是這般的平靜，彷彿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事。
“李欣如這麼好，爲(wèi)什麼要解除婚約，娶了她，你等於把半個香港娶回了家，何樂而不爲(wèi)呢。”
“你知道我不愛她。”
安暖徹底無語了。
“爺爺不同意，我現(xiàn)在聽他的，等他走了，婚約還是會解除的。就算一輩子不結(jié)婚，我也不可能與一個自己不愛的人結(jié)婚。”
莫仲暉這話像是故意說給安暖聽的。
安暖撇了撇嘴，淡淡的說道，“是啊，與自己不愛的人結(jié)婚會很痛苦吧，幸好我找到了林易川，所以就算我外公不同意，我也要跟他在一起，因爲(wèi)我愛他。”
“吱——”的一聲，汽車摩擦地面發(fā)出極其刺耳的聲響，後面的車子也一個接一個發(fā)出類似的聲音，喇叭按個不停。
“莫仲暉，你發(fā)什麼瘋啊，你看看後面的車，差點就撞上來了。”安暖氣急敗壞的怒吼，“你想死，我可不想。”
他重新啓動車子，安暖的耳邊才又恢復(fù)了平靜。
接下來的時間裡，爲(wèi)防止莫仲暉發(fā)瘋，安暖一句話也不敢說。
總算到了沈宅，她才長舒一口氣。
老爺子已經(jīng)等在門口了，看到他們的車子到達(dá)，老人家徑直走了過來。
莫仲暉也下了車，禮貌的跟老爺子打招呼。
“孩子，你爺爺沒事吧？”
“醫(yī)生說隨時有可能走。”
老爺子握緊了莫仲暉的手，一臉心疼。
“進(jìn)去吃個飯再走吧。”
莫仲暉下意識的看向安暖。安暖點了點頭，人都送她回家了，還能連頓飯都不讓吃。其實她也有些擔(dān)心莫仲暉，畢竟剛纔他開車很不專心。
留在沈家吃了午餐，又陪老爺子下了兩盤棋，直到老爺子午睡了，莫仲暉才離開。
——
安暖沒想到李欣如這麼快就找上了她，當(dāng)天晚上，她正在陪老爺子看新聞，突然接到李欣如的電話。
安暖不想再與她有任何的接觸，直接掛斷，關(guān)機。
老爺子隨口問道，“誰的電話？怎麼不接？”
“不太熟悉的朋友，不想接。”
“萬一別人有重要的事呢？”
安暖親密的挽著老爺子的手臂，撒嬌道，“再重要的事都比不上陪我外公。”
“你這孩子，越來越會哄人了。”
老爺子雖這麼說，嘴角卻揚得很高，非常開心。
“丫頭，今天去見了莫老頭，你感覺他家人怎麼樣？”
安暖想了一下，隨即撇著嘴道，“不喜歡。”
“怎麼不喜歡了？他們家人欺負(fù)你了？還是以前欺負(fù)過你？”
“沒有原因，就是不喜歡他們，只喜歡待在外公身邊，只有外公和舅舅是愛我的。”
老爺子欣慰的握緊了她的手，低沉的聲音淡淡的說道，“你知道就好，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外公更疼你。外公幫你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爲(wèi)了你好，以後要乖乖聽話，不要再違揹我的意願了。”
安暖挽著老爺子的手臂，頭枕在他的肩上，溫軟的聲音低低說道，“外公，你知道嗎？很多年前我曾坐過牢。”
“知道。”老爺子心情有些沉重。
“那你知道是誰害我進(jìn)了監(jiān)獄？”
老爺子深深嘆了口氣，“丫頭，你想說什麼外公都知道，那年的事，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害你的那個女人也已經(jīng)瘋了，我和你二舅都不準(zhǔn)備再追究。”
“不，害我的人是莫仲暉，是他親手把我送進(jìn)了監(jiān)獄，也是他，害死了我父親。”
老人家將她緊緊摟進(jìn)懷裡，嘆著氣道，“孩子，過去的都過去了，說起來，把你害成這樣的，其實是外公，外公沒有早些去把你給找回來，倘若一早把你帶回身邊，你就不會受那麼多的苦。每每想起，外公心裡就像針扎似的，心疼你。”
“外公，我沒有怪你，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和莫仲暉在一起過，可是我們在一起付出了很大的代價，犧牲了幾條生命，還弄瘋了一個，所以，這輩子我都不想與他有任何關(guān)係了。”
老人家眉頭緊緊蹙在了起來，“孩子，過去是過去，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回到了沈家，有我和你舅舅們的守護(hù)，誰都無法欺負(fù)你，只要我一句話，讓你和暉子結(jié)婚，他莫家沒人敢站出來說個不字，甚至個個會鼓掌歡迎。不過，外公最看重的是暉子，那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爲(wèi)人穩(wěn)重，現(xiàn)在也出落得越發(fā)成熟，最重要的是他愛你，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們都能看出他對你的真心，外公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安暖並不生氣，偎在老爺子懷裡，低低說道，“外公，你知道嗎？當(dāng)年我失去孩子，隻身一人去了倫敦，在倫敦的第一個月，我水土不服，好幾次都想著乾脆死了算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堅持了下來。後來我遇到了林易川，他給了我一份工作，那正是我的興趣。之後的日子裡，他給了我友情，又給了我親情。他的孩子出生，一直是我在帶，我感覺那孩子就像老天爺賜給我的禮物。這些年，我在孩子身上付出了很多，我一直把他當(dāng)親生孩子。外公，我知道你一定能夠理解這種感情。”
老爺子頭一次沒有因爲(wèi)林易川而大發(fā)雷霆。
過了許久，老爺子深深嘆了口氣，淡淡的說道，“孩子，外公確實是自私了，我自私得想把你留在我身邊。外公才把你找回來，不想你遠(yuǎn)嫁英國，一年也見不上幾次，外公已經(jīng)沒有幾個一年了。”
老爺子說著眼睛竟然溼潤了。
安暖用力抱緊他，頭埋在他懷裡，感性的說道，“外公，我可以跟您保證，就算我跟林易川結(jié)婚了，我也以住在北京爲(wèi)主。”
“結(jié)婚以後，他能同意嗎？”
“他那麼愛我，我說什麼他都會同意。”
老爺子又嘆了口氣，“孩子，你到底是太單純了，就算他能同意，他的家人能同意，他有那麼龐大的公司要管理，哪有那麼多的時間倫敦北京兩頭跑。總之，事情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外公也怕你嫁到英國以後，沒個人照顧，會被欺負(fù)，受委屈。”
安暖笑了笑，很自信的說道，“外公，不會的，從來就只有我欺負(fù)他的份，他可不敢欺負(fù)我，況且，孩子是一直站在我這邊的。”
“那暉子呢，你一點都不愛他了？”
安暖沒有回答。
“孩子，外公只想告訴你，如果你愛暉子，以前也許有很多顧忌，畢竟門不當(dāng)戶不對，跟他在一起也會受很多委屈。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你是我沈家的孩子，走到哪兒都是高貴的，暉子跟你在一起，那是高攀。”
安暖被那聲‘高攀’嚇壞了，抱著老爺子撒嬌，“外公，您以後別做主撮合我們了，我真的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老爺子只是嘆著氣，沒再多說什麼。
安暖知道，很多事情急不來，她必須慢慢，慢慢說服老爺子。
——
沈亦銘的辦事效率很高，把沈亦茹的墓遷回了沈家墓園，那天，按老爺子的吩咐，沈家所有人都回來了。
大夥兒都換好衣服準(zhǔn)備去墓園，安暖讓司機送她去買兩束花。
沈亦銘神情凝重，渾厚的聲音認(rèn)真的說道，“暖暖，我只把你母親的墓給遷回來了。”
安暖心口一涼，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舅，您什麼意思？”安暖顫抖的聲音詢問。
“我的意思是你父親的墓還留在江城，我們沈家的墓園只有埋葬我沈家人。”
安暖瞬間爆發(fā)，“您怎麼可以這樣？我父親和母親是一體的，他們都不在了，您怎麼還忍心將他們分開？您要早跟我只遷我母親的，我死也不會同意。”
沈亦銘眉頭緊了緊。
老爺子低沉的聲音說道，“丫頭，這是我們商量決定的，沈家的墓園只能埋葬姓沈的，不能埋葬外姓人。”
“我也不姓沈，等我死了以後是不是也不能葬在沈家墓園？”
“安暖！”老爺子怒吼。
此刻的安暖已經(jīng)臨近崩潰的邊緣。
沈辰風(fēng)見狀抱住了發(fā)瘋的安暖。
“放開我，我討厭你們。”
安暖瘋狂的掙扎。
沈辰風(fēng)緊緊抱著她，沉聲道，“安暖，乖，別鬧，我們先去墓園看看姑姑，其他事情等回來再說。”
安暖歇斯底里的怒吼，“要去你們?nèi)ィ沂遣粫ツ銈兩蚣夷箞@的，我要去江城看我父親。”
安暖用力推開沈辰風(fēng)，可沈辰風(fēng)抱得太緊，怎麼推也推不開。
“沈辰風(fēng)，放手。”安暖歇斯底里的怒吼。
沈亦銘皺著眉緩緩走了過來，伸手握住安暖的手，試圖安撫她。
安暖極其敏感的嘶吼，“你不要碰我。”
沈亦銘手伸到半空又縮了回去。
“暖暖，你父親是無論如何也進(jìn)不了沈家墓園的，希望你能理解。”
“我沒想過讓他高攀你們沈家，可你們也不可以把我父母分開，他們好不容易纔走到一起，你們怎麼可以這麼殘忍，難道你們沈家有錢有勢有地位，就可以不顧別人的感受嗎？我只想我父母待在一起，無論葬在哪裡。”
老爺子悶哼一聲，有些煩躁的說道，“你母親是我沈家人，必須葬在我沈家墓園。你父親不是我沈家人，並且我沈家從來沒承認(rèn)過他，所以他進(jìn)不了我沈家墓園，事情就這麼簡單，你別再無理取鬧了。”
安暖用力抹了把眼淚，哽咽的聲音說道，“是，我無理取鬧，我以爲(wèi)你們是疼愛我的家人，現(xiàn)在想想，你們對我好，只是因爲(wèi)你們虧欠我母親。爲(wèi)了能和我父親在一起，我母親可以不要榮華富貴，甚至連生命都可以不要，現(xiàn)在她不在了，你們卻要殘忍的將他們分開，你們是我見過最過分的人了，我不想要你們這樣自私的家人。”
安暖高跟鞋用力一腳踩在沈辰風(fēng)的腳上，他疼得鬆了手，安暖瘋了似的跑出了沈宅。
沈亦銘用力按了按眉心，很是頭疼的樣子。
“爺爺，要追嗎？”
沈辰風(fēng)吃痛的問，那小丫頭剛纔還真是牟足了勁踩他呀，疼得都直不起腰了。
“當(dāng)然要追，她這個樣子出了事不得了，辰風(fēng)，你開車去追她，一定不能讓她有事。”
這麼艱鉅的任務(wù)，沈辰風(fēng)還有些害怕。
車子開了不久，便追上了一路奔跑的安暖，這丫頭一邊跑一邊揉眼睛，著實讓人心疼。
他把車挺好，跑過去扣住了她的手腕。
“沈辰風(fēng)，放開我。”
安暖猩紅的眼睛看著他，淚眼迷濛。
沈辰風(fēng)輕嘆了口氣，心疼的說道，“你要去哪裡，我送你，你可以恨他們，但不可以恨我，我永遠(yuǎn)跟你一條戰(zhàn)線的。說實話，我也覺得二伯這次做得有些過了。”
聽了他的話，安暖才安靜了下來。
“乖，上車，你要去哪裡，今天哥哥陪你。”
沈辰風(fēng)半抱著將她弄上了車。
安暖也不再掙扎，上了車淡淡的說了句，“送我去機場。”
沈辰風(fēng)笑著打趣，“不會去倫敦找你男朋友哭訴吧？”
“去江城，媽媽不在了，我要陪在爸爸身邊，不能讓他一個人孤孤單單。”
看著她眼裡晶瑩的淚珠，沈辰風(fēng)很是心疼。
“姑父生前對你很好吧？”
安暖趴在車窗上，不願去回憶。
那個偉大的男人，他所有的奮鬥都只爲(wèi)她，最後甚至爲(wèi)了她連生命都失去了。
一直到了機場，安暖都沒再多說一個字。
“沈辰風(fēng)，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回江城。”
沈辰風(fēng)不依，“那可不行，今天我負(fù)責(zé)陪你，到哪兒都奉陪，不然出點什麼事，我可不知道該如何跟老爺子交代。”
“我打算回江城多住幾天，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不行，今天你到哪兒，我到哪兒。”
安暖火了，怒吼，“沈辰風(fēng)，你煩不煩啊，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不想有人跟著我。”
沈辰風(fēng)望著她有些倔強的背影，無奈的嘆了口氣。
拿起手機給莫仲暉打電話，對著那頭低低說道，“兄弟，給你個英雄救美的機會。”
安暖到了江城，一下飛機就直奔墓園，原本父親母親的墓碑緊緊靠在一起，現(xiàn)在就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個。
在墓碑前跪了下來，眼淚瞬間流了出來。
她對母親的感情是通過父親的轉(zhuǎn)述，父親生前總會告訴她，母親是個多麼美好的女子，母親有多愛她。可是在安暖的心裡，她最愛的人永遠(yuǎn)都是父親。
是他陪伴了自己二十年，是他從小既當(dāng)父親又做母親。
“對不起，我沒用，我沒有辦法阻止他們將你和母親分開，我真的很沒用。”
——
莫仲暉自從接了沈辰風(fēng)這通電話，開始心不在焉。
老爺子這兩天突然病情惡化，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更多的時候都在昏睡。全家人哪裡也不敢去，成天守候在醫(yī)院。醫(yī)生說，也就這兩三天的事了。
沈辰風(fēng)在電話那頭告訴他，沈家把沈亦茹的墓遷了回來，硬生生的把安暖的父母給分開了。沈辰風(fēng)還告訴他，安暖的情緒很不穩(wěn)定，一個人去了江城。
到底是放不下安暖，莫仲暉決定去一趟江城。
唐靜薇看著他拿了車鑰匙，緊張的問道，“暉兒，你要去哪裡？”
“媽，我有事要去處理一下。”
“什麼時候回來？你爺爺萬一醒來看不到你，會難過的。”
安暖看了眼病牀上昏睡的老人，抿了抿脣，沉聲道，“媽，如果爺爺醒來，請告訴他，一定要等我回來。”
“暉兒，不可以，這個時候你不能離開。”
莫平山也走了過來，鐵青著臉低吼，“什麼時候了，還有什麼事比你爺爺更重要的？”
李欣如見莫仲暉被罵，走過來安慰他，挽著他的手臂道，“暉，你有什麼事要辦，我?guī)湍闳マk，這個時候還是不要離開醫(yī)院了，爺爺隨時可能醒來，到時候看不到你，老人家會留有遺憾的。”
“媽，請您告訴爺爺，一定要等我回來。”
莫仲暉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徑直離開了醫(yī)院。
——
坐在飛往江城的飛機上，莫仲暉心情很是複雜，曾以爲(wèi)這輩子再也沒有勇氣踏上這片土地，可還是回來了，冥冥之中好像很多都是安排好的。
一下飛機，他就趕往安洪明的墓園。
到了墓園，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到安暖小小的身子跪在那兒，肩膀一抽一抽的聳動著。莫仲暉的心如刀割，他慶幸自己來了，在她最需要的時候能陪在她身邊。
安暖跪在墓碑前，已經(jīng)哭得沒了力氣。肩膀突然被人輕輕釦住，她轉(zhuǎn)過身，看到莫仲暉在她身邊也跪了下來。
“你怎麼來了？”
她的聲音沙啞無比，幾乎快發(fā)不出聲了。
“擔(dān)心你。”
簡單的三個字，安暖的心臟像被針刺過。
“莫仲暉，沈家人好過分，到這個時候了，他們還不能接受我父親，硬生生的將他們分開。你們?nèi)ψ友e的人是不是都這麼過分，自私。”
莫仲暉抿了抿脣，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替自己辯護(hù)。
他心疼的用拇指擦拭她的眼淚，何時見她流過這麼多眼淚。
“莫仲暉，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我說不上話，他們沒有人願意聽我的。”
他渾厚的聲音安慰她，“沒事，回去以後我跟你一起說服老爺子，把你父親的墓也遷到沈家墓園，老爺子心軟，會同意的。”
“不，他是個狠心的人，當(dāng)年能逼得我母親跟他斷絕關(guān)係，現(xiàn)在他也一定不會輕易妥協(xié)的。”
“老爺子疼你，看到你這麼難過，他會同意的。乖，我們先去吃點東西，你一早過來，已經(jīng)一天沒吃東西了吧。”
只要想到她在這裡跪了半天，他的心口就揪得疼。
“我不想吃，什麼都不想吃，我只想在這裡好好陪陪我爸爸。”
“明天我再陪你過來行嗎？現(xiàn)在你先陪我去吃點東西，我胃有點不舒服。”
莫仲暉扶著她站起身，安暖的雙腿由於長時間的跪著，有些站不住。
莫仲暉半抱著她，恨不得將她打橫抱起。
過了兩分鐘，安暖輕輕推開他，“我可以了。”
他們走出墓園，司機已經(jīng)在外面等。
安暖發(fā)現(xiàn)，那是別墅裡的那個司機，那一刻，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莫先生，安小姐，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再見到你們。”
上了車，還沒說去哪裡，司機率先問了，“莫先生，要回別墅嗎？那幾個女傭聽說你們回來了，已經(jīng)張羅了一桌飯菜，全是您和安小姐最喜歡的菜色。”
莫仲暉看向安暖，像是在詢問她的意見。
“去酒店隨便吃點吧。”
莫仲暉眼神黯了黯，吩咐司機去酒店。
到了酒店，莫仲暉開了一套房，安暖卻在旁邊說，“開兩套吧。”
最後還是聽了安暖的，開了兩套。
雖然知道莫仲暉不會在這個時候?qū)λ鍪颤N，可她還是覺得，同一屋檐下會尷尬。
他們一起去吃了飯，莫仲暉大概真餓了，吃了好多。安暖則什麼也吃不下。莫仲暉最後強行給她夾了些菜，命令她必須得吃完。
吃完飯，他們又一起去了超市，購買生活用品。
期間莫仲暉的手機響過一次，安暖看他皺了皺眉，最終也沒接聽。
“莫仲暉，如果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我一個人沒關(guān)係的，我在這裡待幾天就回去。”
“我沒事，在這裡陪你。”
莫仲暉一手推推車，一手牽了她的手。
安暖有些尷尬的抽回自己的手，從貨架上拿東西。
買好東西回酒店，已經(jīng)有些晚。
安暖進(jìn)了自己的套房，莫仲暉則站在門邊遲遲沒有進(jìn)他的套房。
手機鈴聲這時響起，莫仲暉這才按下了接聽鍵。
唐靜薇的哭聲在那頭傳來，“暉兒，你快回來，老爺子醒了，他要見你，醫(yī)生說可能是迴光返照，隨時就會走掉。”
莫仲暉的心被狠狠的揪住。
“暉兒，不管你有多重要的事，能比得上咱老爺子重要。老人家曾經(jīng)唯一的心願就是能在臨走前見你一眼，媽求你了，快回來。”
結(jié)束了電話，莫仲暉並沒有回自己的套房，而是敲了敲安暖的門。
門打開，她平靜的問他，“有事嗎？”
“讓我進(jìn)去吧，我想看著你睡下，我再回自己的套房。”
安暖抿了抿脣，認(rèn)真的說道，“莫仲暉，你真的不用擔(dān)心我。”
“讓我進(jìn)去吧。”他低沉的聲音又重複了一遍。
安暖讓他進(jìn)來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進(jìn)浴室洗澡，然後爬上了牀。
“我睡了，你也趕緊去休息吧。”
——
躺在牀上，安暖怎麼也無法入眠。
莫仲暉會突然跑來江城，安暖知道一定是沈辰風(fēng)的原因。可莫老爺子時日已經(jīng)不多，安暖不應(yīng)該再佔用他的時間。她若是再留在江城，莫仲暉鐵定也不會走。
掙扎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她就去找莫仲暉。
敲了幾下門，莫仲暉纔來看。剛剛沐浴過，衣服都還沒來得及穿好，只下半身圍了條浴巾，上半身光著，胸前的水珠還在往下淌。
安暖羞紅了臉，趕緊別開臉不去看他。
“等我一下，我去換一下衣服。”
莫仲暉走去房間，不一會兒工夫就穿戴整齊出來了。
“先去吃點早餐吧，吃完早餐再陪你去墓園看你父親。”
“莫仲暉，我們今天回北京吧！”
他有些詫異，問道，“怎麼了？不是想多陪你父親幾天？”
“下次讓林易川陪我來看他，我們現(xiàn)在回北京吧。”
莫仲暉幽深的眸子變得越發(fā)的深邃，安暖彷彿從裡面看到了傷痛。
後來莫仲暉聽她的，訂了機票回北京。
——
到達(dá)北京，莫仲暉執(zhí)意要送她去酒店，安暖卻跟他揮揮手，“不用你送，我出去打個車就好。”
莫仲暉扣住她的手腕，不讓她離開，斬釘截鐵的說道，“走，送你去酒店。”
安暖還想拒絕，張?zhí)刂鷧s神情緊張的跑了過來，他看了眼安暖，接著低低的說道，“莫先生，老爺子走了。”
安暖的一顆心突突突的跳了起來，她看到莫仲暉瞬間蒼白了臉。
“莫仲暉！”她極其小聲的喚了一聲。
莫仲暉好似沒聽到。
“張?zhí)刂闼桶才ゾ频辍！?
留下一句話，莫仲暉徑直離開了。
安暖追了兩步，沒跟上他的腳步，張?zhí)刂谒磲岬偷烷_口，“安小姐，別追了，讓莫先生一個人安靜一會兒吧。”
張旭送她回酒店，安暖的一顆心在不斷的起伏著，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安小姐，這些你知道莫先生有多愛你了吧。”
張?zhí)刂恼Z氣中帶著一絲絲的憤然。
“莫老爺子前兩天已經(jīng)開始昏睡，醫(yī)生說也就這兩三天的事了，莫家的人全都請了假，寸步不離的在醫(yī)院守著老爺子。可關(guān)鍵是後，莫先生接到了沈總的電話，他擔(dān)心你，不顧家人的反對，跑去江城找你。你知道嗎？莫老爺子彌留之際，只想見他最寶貝的孫兒一面，可是莫先生始終沒出現(xiàn)，老爺子最後是帶著遺憾離開的。”
安暖牙齒幾乎咬破了嘴脣。
到了酒店，安暖要下車時，張?zhí)刂俅伍_口，“安小姐，如果你還有心的話，離開你那個英國男朋友，回到莫先生身邊吧。一直以來莫先生與李小姐訂婚都是爲(wèi)了哄老爺子的，現(xiàn)在老爺子走了，莫先生勢必會解除婚約。求你再給彼此一個機會吧，失去你，莫先生活著比死還難受。”
“張?zhí)刂埬阙s緊回去照顧他，有什麼事請務(wù)必給我打電話。”
張?zhí)刂c了點頭，開著車子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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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仲暉趕到醫(yī)院，全家人都沉浸在悲傷中，震耳欲聾的哭聲刺激著他的耳膜。
唐靜薇首先衝了過來，對著他的胸膛一陣捶打，“我讓你哪裡都別去，你不聽，給你打電話你不接，你知不知道老爺子睜開眼睛就要找你，他等了你好久，等到堅持不住，最後連眼睛都沒閉，他走得不甘心，走之前都沒能見到他的寶貝孫子。你這孩子，到底有什麼事情比老爺子還重要。”
李欣如一邊揉著眼睛，一邊跑過來憤恨的說道，“一定跟安暖有關(guān)，你是不是因爲(wèi)安暖纔沒能趕回來？”
唐靜薇一聽，又在他身上一陣捶打，“就算你再愛她，也不能爲(wèi)了她連老爺子最後一面都不見呀。老爺子生前多疼你，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長心呀。”
莫仲暉輕輕推開唐靜薇，走到病牀前跪下。白色被子下老人家睡得十分安祥，他握住老人的手，卻是冰涼的。
這雙大手，曾經(jīng)總喜歡牽著他的小手，走過了很多地方。
很小的時候，老爺子走到哪兒都喜歡帶著他，跟每個人介紹說，‘這是我大孫子。’
很多年以前，因爲(wèi)何思妍的事，他離開北京八年，現(xiàn)在想來，八年的時間，對一個老人來說是多麼的漫長，又是怎樣一種思念和牽掛。
莫平山突然衝動的走到他面前，揪住了他的襯衫衣領(lǐng)，惡狠狠的說道，“老爺子這麼疼你，你還是人嗎？什麼樣的事情在你眼裡比老爺子還重要！”
莫平山揮起拳頭，好在被莫平江給攬住了。
“平山，這個時候怪他也沒用了，暉子不是個分不清輕重的人，他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莫平江的話讓莫平山微微平靜了些。
李欣如突然又衝了上來，對著莫平山說道，“叔叔，暉肯定是因爲(wèi)安暖，他是因爲(wèi)安暖纔沒見到老爺子最後一面。”
莫平山下意識的蹙眉，淡淡的問他，“你是不是和安暖在一起的？”
莫仲暉不說話，安靜的跪在老爺子牀前，雙手緊緊握著他的手。他多麼想把他的手捂熱，讓他醒過來。
李欣如好似得理不饒人，說道，“暉，你別以爲(wèi)你不說話就等於否認(rèn)，等張?zhí)刂貋恚覀儐査！?
沒一會兒張旭就到了，莫平山沉著臉看他，厲聲質(zhì)問，“你去機場接到誰了？”
張旭下意識的看向莫仲暉，莫先生卻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張?zhí)刂阏f，你剛纔是不是去機場接安暖了？”
張旭冷靜的回道，“我是去接莫先生的。”
“張?zhí)刂闵僭谖覀兠媲把b傻，別把每個人都想象成傻子，我若想調(diào)查好查得很。”
莫仲暉突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罩在李欣如面前，冷冷的說道，“你想知道什麼，可以直接問我。昨天我的確是與安暖在一起，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你！”李欣如被氣得憋紅了臉。
“有件事我在這裡通知你，我們的婚約解除了，”
李欣如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反問，“你什麼意思？爺爺還沒入土，你就要違揹他老人家的意願嗎？”
“是的，老爺子走了，我們的婚約解除，如你所說，我愛安暖，這輩子都只會愛她一個了，我不能讓你成爲(wèi)我和安暖之間的阻礙。聽好，我認(rèn)定了安暖，只會與她在一起。這輩子，除非安暖肯當(dāng)我的新娘，否則我永不結(jié)婚。”
“你！你！”李欣如氣得說不出話來。
莫仲暉這番話其他人也都聽到了，個個神情怪異。
唐靜薇哭得越發(fā)厲害了，也不知道是爲(wèi)了老爺子，還是心疼她這個寶貝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