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先著頷下雪白的長鬚,緩緩地道:“記得昔曰聖祖登大寶十?dāng)?shù)載,吳三桂那逆賊犯我大清。聖祖十四年,察哈爾布爾尼劫其父阿布柰以叛。命信郡王鄂扎爲(wèi)撫遠(yuǎn)大將軍,圖海副之,討布爾尼。時禁旅多調(diào)發(fā),大將軍圖海請籍八旗家奴驍健者率以行……聖祖御南苑大紅門,行郊勞禮。敘功,進(jìn)一等阿思哈尼哈番?!鼻∫謸P(yáng)頓挫地將那往事回憶了一番,滿朝文武全都望向了乾隆,都在等待著那乾隆的答案。
而那些宗室卻已然明悟,不由得相互觀望起來,乾隆的意思他們要再猜不出來的話,他們怕是連飯桶都算不上了,昔曰康熙朝時,撫遠(yuǎn)大將軍圖海就曾經(jīng)糾集宗室和京師八旗貴胄的家奴成軍,討伐布爾尼,並獲大捷。
乾隆重提此事,再聯(lián)繫到如今京師兵少將微,其意自然清楚得很,所以,這些人都飛快地盤算起了自己該出多少家奴或者是旗下奴,既能夠獲得乾隆的歡心,又不至於讓自己堂堂的親王貝勒連上個茅房拿草紙開屁股這樣的事都沒人侍候。
果然,乾隆望著那跪倒在跟前的和珅繼續(xù)說道:“而今,反賊再侵,我大清危急存亡之時,朕令和珅爲(wèi)撫遠(yuǎn)大將軍,掌京師禁旅,另朕許你請籍八旗家奴驍健者,入旅爲(wèi)卒……”
天津鎮(zhèn)總兵阿哈寶給乾隆遞來了樑鵬飛的口信,雖然他沒有死在樑鵬飛的手中,卻因爲(wèi)丟失了天津,在散朝會之前,被乾隆安了好幾個罪名,拖出午門斬首。
在那阿哈寶求饒之聲還在那大殿之中迴盪的時候,乾隆惡狠狠地掃了一眼這些朝臣
?!敖裎掖笄逦ky,諸卿當(dāng)齊心協(xié)力,共渡此關(guān),若是敢有心懷異意者,朕要誅他九族!”
“臣等(奴才)不敢?!钡钪械姆叫未蟪己衾怖补蛳氯チ艘淮蟊?,
一隊隊的快馬精騎從那燕京城中衝出,向著那燕京城四周的那些直隸軍鎮(zhèn)狂奔而去,不過,樑鵬飛卻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在他的眼裡邊,觀衆(zhòng)越多,自己在燕京登臺表演的效果就越好,讓這些人明瞭自己的可怕實力,對於自己能夠在短時間之內(nèi)收服這些清庭的兵痞可是大有好處,至少狠狠地震攝他們一番之後,想在哥跟前耍大刀的話,最好先思量思量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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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營就大赤赤地紮在了那東直門外五里處,城頭上的那些八旗兵丁只敢在那城頭上乾瞪眼,上至都統(tǒng),下至兵丁,沒有一個人有膽量敢吱聲說要衝出去衝殺一番保家爲(wèi)國。
而和珅,這位昔曰樑鵬飛昇官發(fā)財?shù)亩魅?,終於在落曰餘輝之中,登上了東直門的城樓,此時,這位侍衛(wèi)出身的首席軍機(jī)大臣此刻也是一身戎裝,領(lǐng)著一票文武站在了那東直門的城樓上,用那千里鏡打量著五里之外的大營。
樑鵬飛的大營就紮在那城外邊一條小河邊的緩丘一帶,夕陽如血,那落曰的餘輝映得那河水金光斑斕,連天的營盤炊煙裊裊,人聲鼎沸,馬鳴聲聲。那個斗大的樑字旗迎風(fēng)招展著,那豔豔的紅色旗底卻讓他怎麼看都覺得刺眼。
和珅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任誰也想不到,擁雄師百萬的大清國居然會有一天給人殺到了京師城下,實在是立國至今,從未有過的恥辱。
當(dāng)年,不過是覺得這傢伙頗有些才幹,又懂得做人,給自己塞的銀子也不少,這纔對其提攜,可是怎麼也想不到這傢伙居然有一天會背叛大清國,而且,成爲(wèi)了一位足以動搖大清國本的敵人,這種身份上的轉(zhuǎn)變,實在是讓和珅對樑鵬飛既切齒痛恨之餘,又不得不佩服。
一個小小的總兵,數(shù)年的經(jīng)營,居然有實力殺入滿州,把吉林轄地內(nèi)的八旗兵丁屠戳一空,還救走了那寧古塔那數(shù)量龐大的流放犯人。接著又切斷了大清國與滿州的聯(lián)繫,再接著,因那位新任兩廣總督朱珪的愚蠢,使得他藉機(jī)發(fā)難,如今,兩廣全境,還有福建、雲(yún)南,居然都讓這傢伙給侵佔了。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他居然就這麼率領(lǐng)著五六萬人馬,生生衝殺到了燕京城下。
“這傢伙到底是個瘋子,還是以爲(wèi)奪取天下就是簡單的行軍打仗?”好歹也跟著阿桂上過戰(zhàn)場的何紳一派大將風(fēng)度,可心裡邊著實不停地打著小鼓,可又不願意在那些文武的跟前失了自己和中堂的風(fēng)儀,乾脆擺出了一副指點江山的樣子,拿著手裡邊的單筒千里鏡指了指那樑家軍的營盤譏諷道。
這話倒真讓在場的諸位官員頗有同感,特別是那些個成天在朝堂上混飯吃的,還有靠著恩蔭當(dāng)上了都統(tǒng)和將軍的,一個二個全擺出了一副國之幹才,不世名將的樣子,對著那樑家軍的營盤大發(fā)感慨,彷彿那城門外邊的一萬精騎不過是一萬隻傻狍子,只等著他們出城翹著一根蘭花指捏著牙籤一戳就倒一片。
說到了興頭上,還真有一位都統(tǒng)站了出來,大赤赤地向那和珅道:“中堂大人,末將願率一營人馬,讓這些反賊見識見識我大清八旗的厲害?!?
“一幫傻B。”只有幾位上過沙場,見過血腥的武官在那旁邊不停地撇嘴。
“豐大人,本官乃是奉聖命來巡查城防,八旗子弟,乃是我大清立國之根本,不可輕率而動
?!焙瞳|收起了那單筒千里鏡,淡淡地笑道。這些傢伙有沒有本事,和珅自然是清楚得很,真要答應(yīng)了這貨的要求,那就等於是拿一營兵馬去送死。
別人不清楚,他和珅對於樑鵬飛還是多少了解一些,而和琳也不止一次提到過樑鵬飛極擅練兵,手底下的士卒,個頂個地嗷嗷叫,就京師裡邊的這些溜鳥鬥雞玩女人在行,弓馬本事早交還給祖宗的這些八旗兵丁,想跟樑鵬飛手底下那些擁有那種連發(fā)火銃的士兵對陣,簡直就是送死沒有什麼分別。
樑鵬飛的騎兵師就在那燕京城外五里,與那燕京城內(nèi)的數(shù)萬八旗兵丁相安無事地處了一夜,雙方就像是兩位準(zhǔn)備要決鬥的紳士,都在努力地保持克制。
樑鵬飛不是不想打,可問題是現(xiàn)如今自己手底下是一個騎兵師,總不能拿騎兵攻城吧?至於朝庭這邊,自家知自家事,八旗兵丁能有幾個堪用的?根本就沒有出城跟樑鵬飛的騎兵師幹上一架的想法,只是期望於那些各鎮(zhèn)兵馬能夠及時來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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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樑家軍的陸軍部隊終於出現(xiàn)在了燕京城頭那些人的視線之內(nèi),看著那一門接著一門的火炮,看著那些士兵們整整齊齊扛在那肩膀上的火銃,收到了消息趕過來觀察敵情的朝庭高官們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看樣子,那位帶話的阿總兵還真沒有吹牛,至少他們在那城牆上足足呆了一個時辰,那延綿到地平線的大道上,一輛輛的炮車一直沒有斷絕過。
五六萬人馬,跟大清國的百萬雄師比起來,自然是不多,可是,真要有個五六萬人呆在一塊,還真是夠人聲鼎沸地,看著那片煙塵蒸騰的大營,城牆上那一夥昨天可勁吹牛打屁的官員們現(xiàn)如今全都啞了火,不說別的,光是那拉了一個時辰還沒有進(jìn)完大營的火炮,就足以讓他們心升膽寒。
“中堂大人,聽說那些樑賊的火炮用的全是那種炮彈會炸開來傷人的炮彈,這麼些火炮,真要一齊開火……”昨天還在那裡吹牛要帶一個營出去衝殺的那位豐都統(tǒng)艱難地嚥著唾沫星子,那張臉都扭曲成了一塊風(fēng)乾的苦瓜。
“奇都統(tǒng),讓你們?nèi)笋R把城牆給本中堂守好了,若是出個什麼差池,你就自個提頭來見?!焙瞳|轉(zhuǎn)過了頭來,望向那位鑲白旗都統(tǒng)奇臣喝道。
“中堂大人放心,末將一定會盡忠職守。”奇臣趕緊點頭哈腰地答道。
“中堂大人,對面有人來了?!焙瞳|正在這邊佈置任務(wù),那邊就有人大聲地叫喚了起來,和珅不由得心頭一跳,走到了城牆邊上,看到過來的不過是十餘騎,心裡邊暗鬆了一口氣。
“我乃樑家軍使者,奉我家大人之命,前來傳話。城樓之上有沒有能作主的。”縱馬奔行到了距離城牆約一箭之地,這一夥騎兵才勒住了馬頭,就在那裡大赤赤地喊起了話來。
這個時候,那城樓之上的一位文官站了出來,指著城牆下便大聲地斥責(zé)了起來:“爾等反賊,不思朝庭之恩澤,不感皇恩浩蕩,恭順爲(wèi)民,卻心存不歹……”一口好文才,而且聲音洪亮,說得正氣昂揚(yáng)之極,聽得那些城頭之上的諸位臣工頻頻頷首,不過,還沒等這位以大義斥責(zé)完畢。下邊那反賊卻不耐煩地叫道:“我艸你媽的,別給你爺爺我拽文,老子聽不懂,城上有沒有作主的?!”
“你,你……”城頭上這位文官給氣的兩眼翻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