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巨型戰(zhàn)艦的火炮甲板上，一門門的火炮噴出了嗆人的白煙與管焰之後，猛然地後挫，帶得那拴炮的鐵鏈錚然作響，再次被那些炮手呼喝著推上了前來，用最快的速度裝填著火藥與炮彈。
一雙雙被那硝煙給薰得發(fā)紅的眼睛極力地睜著，努力地看清楚目標，大聲地呼喚著同伴，提醒著他們繼續(xù)地向著那目標開火。
看著那一枚枚的炮彈尖嘯著橫越過去，手下的將士們那種絕望而又徒勞的掙扎，鄭連守舔了舔了乾燥得開裂的嘴脣，嘶啞的聲音繼續(xù)地發(fā)著無意識地吼叫，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維持住自己內(nèi)心的最後一絲堅持。
數(shù)十條戰(zhàn)船，在那七艘鉅艦交織的火網(wǎng)前通過，付出了慘烈的代價，他們也努力地反擊著，可是，那種八磅炮與十二磅炮對於這種鉅艦造成的傷害實在是輕微得可憐。
而這個時候，斷後的五艘鄭家戰(zhàn)船上，幾乎已經(jīng)沒剩下幾個活人，只有在那船艙裡邊，還有人示圖藉助著地形來頑抗。
樑鵬飛沒有興趣跟這些人繼續(xù)糾纏下去，留下了一些人手繼續(xù)清除那些殘餘的頑抗份子，十多艘戰(zhàn)船也已然啓動了速度，朝著那鄭家的戰(zhàn)船銜尾追去。
艱難地破突了那巨型重炮組成的地獄，鄭連守稍稍鬆了一口氣，雖然有幾艘戰(zhàn)船被那重炮給摧毀吞噬掉，但是，至少主力還在。可是當他越過了那金蘭灣斜伸出來的礁壁突入了灣內(nèi)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灣內(nèi)至少有數(shù)十條武裝快船，而那碼頭上的旗桿上的鄭家與南阮大旗已被砍倒，就連不遠處的金蘭城那還未來得及修補完畢的城牆上，已然有無數(shù)身著黑衣的鄭家士卒像是那兇殘的兵蟻一下正在涌入。
而就在那碼頭附近的海面上，已經(jīng)有樑家的戰(zhàn)船發(fā)現(xiàn)了這邊的異常，早有準備的他們立即分出了二十來條戰(zhàn)船，那一門門的火炮伸出了炮窗，猙獰的炮口瞄準了這隻連遭重創(chuàng)的疲憊之師。
“完了，都完了……”戰(zhàn)刀從那面若死灰的鄭連守大手中無力地滑落下去，掉在那甲板錚然作響，他的身邊，那些親兵與部將們的目光也同樣的絕望，表情也呈現(xiàn)出暗淡的死灰色。原本還僅存的希望也在這一刻從那些鄭家士卒的靈魂深處被抽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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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蘭城的守衛(wèi)力量並不多，並不是那位南阮王阮福映不謹慎，佔領(lǐng)了金蘭城之後，陸路基本沒有任何一隻隊伍還能威脅到位於他大軍身後邊的金蘭城，這種威脅只會來自海上，所以，他讓鄭連昌留下了五千水師，這股力量，已經(jīng)完全有能力對付那阮文惠又或者是阮文嶽那點可憐的水師，就算不敵，也可以憑藉著地利進行防守。
而且爲了以防萬一，阮福映還特地留下了兩千南阮士卒鎮(zhèn)守金蘭城，連同那五千水師，這對於號稱十萬大軍，實際上連水師加在一塊也不過九萬人的南阮大軍已然是大手筆了，要知道，藩切那樣的府治所，他也不過留了一千人鎮(zhèn)守。
可是誰又能料到，清國居然派了一鎮(zhèn)水師來替那阮文嶽協(xié)防綏和。協(xié)助防守倒也罷了，可誰都不會想到，樑鵬飛居然僅僅憑著兩營士卒就敢南下奇襲金蘭灣。
而且誰會想到，樑鵬飛居然搞了一個兵匪合一，他手中的兵力就不僅僅是那兩個水師營三千來號人，加上那蟹王島起來的增援部隊，這一戰(zhàn)，老樑家出動了近萬人。
並且樑鵬飛的水師是在那南阮水師主力剛剛離開不到一天的時間就出現(xiàn)在了這裡，而且會在人們最疲憊的清晨就發(fā)動了進攻。可以說，鄭連守的失敗與那金蘭城的失陷在開戰(zhàn)的初期就已經(jīng)註定了。
樑大官人不耐煩地拍打著那鉅艦的船舷，嘴裡邊罵罵咧咧地讓人把這個大傢伙開得再快一點，一面美滋滋地看著那硝煙瀰漫的金蘭城，看著那些在碼頭附近海面列陣的快船，還有那一艘艘從這艘鉅艦旁邊穿過去的兒子所率領(lǐng)的艦隊，心裡邊實在是充滿了成萬丈的豪情。
這在一年多以前，樑大官人想也不敢想，當年樑大官人的爺爺在世時，樑家最盛時，也不過是四千餘海盜手下，數(shù)十條船。
而現(xiàn)如今，老樑家不過動用了蟹王島的三分之二兵力，還有兒子手下的官兵。另外，那南洋的羣島上，還有近萬精銳隨時可以整裝待發(fā)。
更別提，自己兒子的媳婦石香姑手底下還有近萬海盜，想想都覺得暢快，這種感覺，確實是讓樑大官人心情美地跟三伏天灌了涼茶似的。
“難道這小子想要造反當皇帝？”樑元夏摸著那下頷的絡(luò)腮鬍，望著那兒子所率領(lǐng)的大清戰(zhàn)艦朝著那隊形已經(jīng)雜亂的鄭家艦隊包圍過去，心裡邊升起了一個荒誕的念頭：“要那樣的話，幹嘛給朝庭賣命？乖兒子，你到底想要幹嗎？現(xiàn)在你老子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將軍，此地不能再留，咱們逃吧。”一位老部下氣極敗壞地向著那呆若木雞的鄭連守吼道。
“逃？逃向哪兒？”鄭連守那張臉上浮現(xiàn)出了絕望的苦笑，他的周圍，那些下屬已然是亂作了一團，前有豺狼，後有虎豹，金蘭灣已然成了一片死地。
前方，對手已然嚴陣以待，後方，樑鵬飛已然率領(lǐng)戰(zhàn)船追至，正在變陣，而在他的後方，那些巍峨的巨型戰(zhàn)艦也正向著這邊趕來，只要被任何一個對手糾纏住，已經(jīng)喪失了鬥志的鄭家船隊只有全軍覆沒這一個下場。
“拚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弟兄們，兒郎們，別忘記咱們是誰？是紅旗幫的海盜！”絕望之餘，鄭連守那悍匪的擰勁終於浮了起來，撿起了那柄血跡斑斑的戰(zhàn)刀，大聲地呼號著。
他的吼叫也激勵起了不少人的士氣，但是，這隻船隊上，可不止有他鄭家的海盜，還有不少的南阮水師將士，那些人的想法卻跟鄭連守的想法並不一致。
“將軍，事已致此，多殺幾個人也於事無補，不若早降。”一位南阮水師部將向鄭連守進言道。聽到了這話，鄭連守那雙腥紅色的眼睛落到了他的臉上。
還沒等他反映過來，一抹淒厲的刀光在他的眼前閃過，大好頭顱斜飛天際，那無頭的頸項噴出了兩尺許的血泉，隨便，那身軀倒在了甲板上抽搐著。
“敢言降者殺！敢投敵者殺！死戰(zhàn)！”鄭連守那張被噴滿了血點的臉龐猙獰到了極點，那瘋狂的目光，甚至讓他的部下也都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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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就像是在迴應(yīng)他的吼叫聲一船，碼頭附近已然列陣完成的武裝快船那一門門的火炮已然開始發(fā)揮了威力，而樑鵬飛這邊也在接近到了裡許的距離時便側(cè)起了船身，用火炮開始對那陣型混亂，幾乎擁作一團的鄭家船隊肆意地轟殺。
外圍的戰(zhàn)船也在努力地調(diào)整著船身開始還擊，但是，在這種情形之下，鄭家的船隊已然失去了靈活有效的指揮，陷於死地的絕望和著想要搏命的瘋狂雖然能提高他們的士氣，但是導(dǎo)致的卻是一盤散沙式的各自爲戰(zhàn)。
有些戰(zhàn)船想要撲上去接舷肉搏，有些戰(zhàn)船卻意圖用火炮與對手對轟，沒有了有效的指揮，一羣獅子也不過是陷在危險有毒的荊棘林中的困獸而已。
鄭連守領(lǐng)著手下十餘條戰(zhàn)船終於對準了方向，向著那樑鵬飛的艦隊迎頭撞來。“找到樑鵬飛，殺了他！”立於船首的鄭連守大聲地高呼道，現(xiàn)如今就算是想逃都困難，還不如拚命一搏，樑家的主心骨，令鄭連守兄弟滴血的仇人，只要殺了他，這些人的士氣必然崩潰，自己等人才能擺脫那些樑家士卒的糾纏，或許還有逃生的機會。
“鄭連守那個王八蛋看樣子是要跟咱們拚命了，弟兄們，打起精神來，所有火槍手待命，記住了，把敵人的戰(zhàn)船放進了你們的射程再開火，要讓那些紅旗幫的傢伙們明白，誰纔是這片海洋之王。”樑鵬飛把那頂頭盔扔到了甲板上，舉起了手中的火槍，向著那無數(shù)在甲板上站得筆直的樑家火槍手與肉搏勇士們宣佈道。
那堪比那風(fēng)雷在天際劃過的咆哮，惹來了千萬人的應(yīng)和，密集的槍林，全都指著一個方向，火槍手們努力地平衡自己的呼吸，讓自己端著槍的手不再顫抖，那些肉搏的勇士們舔著發(fā)乾的，沾滿了血腹味的嘴皮，眼中充滿了對血腥的興奮與飢渴。
“來吧！再來快一點，我已經(jīng)等不及了。”樑鵬飛就站在那戰(zhàn)船的船首，精赤的上身只斜披了一件牛皮與鐵片鑲嵌的短甲，上那雙黑色的眼睛裡邊遊弋著那危險的電芒，嘴裡邊叨著一桿剛剛點然的雪茄，從嘴裡吐出的煙氣猶如那槍管迸射的硝煙。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前方不遠處飛快逼近的戰(zhàn)船上，那一個十分醒目的身影，那就是鄭連昌的堂弟，紅旗幫最爲悍勇的虎將，威名赫赫的鄭連守。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鄭連守那絕望與瘋狂的眼中閃爍著濤天的殺意：“樑！鵬！飛！”嚼著這三個字，鄭連守昂起了身子，看著那站在對面戰(zhàn)船尾樓上的樑鵬飛，無比的慶幸，似乎自己終於爲這艱難的一戰(zhàn)找到了理由。“今曰，我要用你的頭來祭奠我鄭氏亡靈，要你償我鄭氏血債！”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