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因爲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不過是幾天好像就已瘦了一圈，裴淼心在幫他擦手的時候感覺更是明顯，曾經身強體壯的爺爺，現在他的手，卻有些瘦骨嶙峋的意味。

她慌然在自己的情緒低落以前同爺爺笑笑，說：“爺爺您一個人躺著悶不悶，要不要我說幾個笑話給你聽？”

爺爺大抵是真累了，衝她緩慢地閉了下眼睛以示同意。

裴淼心想了想後才道：“我們還在倫敦的時候，曾經住過一次朋友在郊區的莊園，有一天早晨我想叫芽芽起牀，可就是怎麼都叫不起來。我生氣的時候衝她嚷嚷，說‘公雞都叫了，你怎麼還不起牀？’可您知道芽芽回了我句什麼嗎？”

老人閉了閉眼睛，又睜開，好整以暇地望著她的眼睛。

裴淼心笑開了懷，“芽芽回我說‘我又不是母雞，公雞叫了關我什麼事情！’”

爺爺的眉眼一彎，似乎也被她逗得開心得不行。

牽著芽芽的手從醫院裡出來，裴淼心用自己的手機給護工王小姐打了通電話，讓她快點過來接下自己的班，她下午要帶女兒到新的幼兒園去。

掛斷了護工的電話正好又接到桂姐的，說是從家裡煲了湯蟲草烏雞湯過來給爺爺，若是她還沒走的話就留下來喝碗湯再離開。

“不了，桂姐，我下午還要帶芽芽去幼兒園，可能等不及你過來了，你把湯都留給爺爺?！?

“那怎麼行，二少奶奶，昨天晚上是老太爺親自交代我要熬湯給你喝的，他說這幾日你照顧他也辛苦，該喝點湯補補?！?

“我不辛苦，爺爺從前那麼疼我，我現在才照顧他幾天，你真的不用……”

拒絕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又聽見桂姐在那邊火急火燎的聲音，“我到了我到了，就在老幹病房外的露天停車場，我看到你了！”

裴淼心那會正好牽著女兒從住院大廳裡出來，左右張望的當口正好看見一輛深黑色的法拉利跑車在空地上停穩。

車門打開了，提著保溫壺的桂姐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老遠就看見那對漂亮的母女從大廳走出來，於是趕忙提著保溫壺過去。

“可算趕得及了，這湯可是桂姐我煲了很久的老母雞湯，又加了幾根極品的蟲草和黨蔘桂圓枸杞，正是提氣的好東西，你無論如何都得給我喝一碗再走，知道嗎？”

裴淼心簡直哭笑不得，正不知道該如何拒絕的時候，自己的手突然被女兒掙脫，就見小傢伙卯足了勁朝法拉利的方向衝了過去。

“巴巴——”

駕駛座的車門被人打開，穿著休閒短袖t恤的曲耀陽正好從車門裡面邁步出來，一把將歡快得又蹦又跳的小傢伙從地上抱了起來。

桂姐有些尷尬地扯了扯脣角，“我正準備出門的時候，大少爺剛好去老宅拿東西，他看我拿的東西比較多，也想過來看看老太爺，所以纔會開車載我一程。”

裴淼心知道現下她跟這個家裡那麼多人的關係，在大多數知情人的眼裡都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桂姐這樣說是怕她與曲耀陽見了面會尷尬，又或者桂姐其實到現在也沒習慣過來，原先喚得好好的“大少奶奶”怎麼突然就變成了“二少奶奶”。她不去提起與說破，只是怕說出來大家都覺得難堪跟尷尬。

裴淼心還是坐在一樓走廊上的塑料椅上，讓桂姐把口袋裡的湯碗取出來，又擰開了保溫壺後，倒了滿滿一碗雞湯，非要逼著她喝下去。

她坐在椅子上喝湯，小傢伙則賴在曲耀陽的懷裡手舞足蹈地跟他說著她這幾天遇到的事情。

她透過眼角餘光偷偷去看這對父女，只覺得晨光的掩映下將他們的面容都襯托得極好，他本就擁有天之驕子的面容，身材頎長卻也精瘦而結實，而芽芽幾乎繼承了他身上所有的優點，鼻子高挺棱角分明，只是孩童的圓臉和漂亮的齊劉海都讓她看上去更可愛幾分。

裴淼心喝完了桂姐遞來的湯後將碗還回去，“味道真是不錯，果然還是桂姐的手藝最好?！?

桂姐笑嘻嘻地收拾好包裡的東西，起身準備上樓的時候又去逗了逗芽芽，“小可愛，待會準備跟媽媽到哪裡去？”

“去幼兒園！”小傢伙拍著小手，一副特別歡喜快樂的樣子。

裴淼心有些尷尬地看了眼曲耀陽後纔對桂姐道：“芽芽是在英國出生，回到a市以後因爲國籍問題到現在還沒有幼兒園肯收，就連原先聯繫好的那間幼兒園也因爲時間跟名額的問題沒讓她上了，所以我才請朋友幫忙聯繫了一家新的，這會正要帶她過去，見見園長，談一下她入園的事情?！?

桂姐點了點頭道：“也好，芽芽這孩子瞅著就像大少爺小時候，模樣也像，她是個好孩子，園長肯定願意收……”

可是這話纔出口了，桂姐方覺得好像多少又有些不大合適，尷尬地又扯了扯脣角，這才指了指樓上的病房，“那行，我先上去了。”

裴淼心同桂姐點頭道別，等到轉過頭來想要接過芽芽的時候，小傢伙卻一聲“我不！”緊緊抱住曲耀陽的脖頸不撒手了。

“芽芽！”裴淼心輕叫一聲，趕忙想將她從曲耀陽的身上抓下來，可是小傢伙就是卯足了勁兒似的，變成一隻小小的八爪章魚緊緊地纏住曲耀陽，就是死活都不下來。

裴淼心開始急得跳腳，這時候卻聽見曲耀陽說道：“要不你們去哪，我送你們吧！”

裴淼心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鬢髮，“那怎麼好意思，還要你送，我跟芽芽自己兩個人過去……”

“走吧！剛纔我沒在外面看見你的車，你應該沒有開車過來，還是我送你們吧！”

曲耀陽說著話已直接轉身，抱著芽芽向外面走了。

裴淼心沒好意思再去拒絕，只得跟在他的身後出來，副駕駛座上繫好安全帶，才側身將芽芽抱了過來。

“巴巴，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小傢伙眼巴巴地望著正在係扣安全帶，準備發動車子開出去的曲耀陽。

“嗯，去哪裡？”曲耀陽正好轉頭看著旁邊的裴淼心。

裴淼心一怔，轉頭的時候臉對著臉，這距離捱得太近，呼吸著對方的呼吸。

曲耀陽扣好安全帶後，面無表情地重新坐正身子，發動引擎開出去以前又問了她一句：“到哪裡去？”

裴淼心鎮定了下心神後才報出了個地址，曲耀陽轉動方向盤開出去後，芽芽才繼續歡歡快快地瞅著曲耀陽問東問西。

車子在高速公路上滑行，小傢伙被裴淼心抱在懷裡仍在嘰嘰喳喳吵個不停。

“巴巴，你知不知道ailsa阿姨家的kenzo喜歡rose班的susan，他每回去上幼兒園的時候都會給susan帶糖糖吃，我跟他要他都不給，好小氣?！?

“巴巴，還有麻麻做的芒果奶昔，好好吃哦，可是麻麻有時候還要做綠色的布丁，你可不可以都不要讓她做綠色的東西，芽芽不喜歡綠色的東西?！?

“巴巴，還有還有……”

裴淼心輕拍了一下女兒，低頭道：“你話怎麼這麼多，就是不讓爸爸好好開車？”

小傢伙睜大了無辜的大眼睛仰頭瞄了瞄裴淼心，又帶著滿臉歉意去望正在開車的男人。

曲耀陽勾了勾脣，轉頭，“沒關係，我喜歡聽女兒說話，平常我一個人在家，總是很安靜?！?

她突然想起這幾日聽桂姐說，曲耀陽已經沒有住在曲市長的那個大宅子裡，而是重新搬出來，有時候住在他外面的公寓裡，有時候則宿在爺爺的老宅裡。

她說：“對不起，我知道這話我不應該問你，可是軍軍，他現在……你不要他了嗎？”

“臣羽在國內通過我原先收養他的孤兒院幫他找到了他的親生父母，前段我已經讓人到倫敦去接他回來了，原來當年他父母丟棄他的原因是因爲兩個都是小年輕，瞞著父母沒有結婚就在一起，等到孩子生出來發現養不起的時候，才只好將他丟棄在了路邊?！?

“那你是要把軍軍還給他的親生父母？”

曲耀陽抓著方向盤的大手緊了緊後才道：“我曾想過，他雖然不是我親生，卻到底是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的孩子。我曾經把他當做我的親生兒子一樣對待，我是真的想要把他留在我的身邊，可是他的親生父母現在也有了穩定的工作，這麼多年如果不是孤兒院保密收養了孩子的人，其實他們早想把孩子找回自己身邊?！?

裴淼心點了點頭道：“孩子的年紀畢竟還太小了，跟在親生父母身邊是要好一些?！?

她說完了話又低頭去看自己懷裡的芽芽。

有些尷尬地挪動了一下的坐姿，剛纔說那話時總感覺這周圍氣氛怪怪的，什麼親生父母，就像是意有所指一般。

曲耀陽到是不甚介意，突然又開口道：“對了，先前我幫女兒找的那間幼兒園是市政幹部幼兒園，那裡除了環境好、硬件設施完善以外，還同時請得有生活導師和外教。那的園長是原財政局朱局長的小姨子，先前我跟她有過聯繫，說是一個親戚家的孩子想到那去，不過後來你們一直沒有過去她也並沒有再提，這次若是你們還想，我親自送你們過去，當面跟她說要個名額應該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