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曲耀陽皺眉,拽著她的手都緊了一分,“我在問你爲(wèi)什麼不開燈?這裡黑漆漆的一片是怎麼回事?還有你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哪裡疼?心心,你快回答我啊!”
接下來的一切裴淼心都不知該如何開口是好。
巡房的醫(yī)生恰在這時候進來,簡單交代了幾句,說曲耀陽現(xiàn)在人才剛醒,可能腦顱裡的血塊暫時會導(dǎo)致他頭暈,讓她作爲(wèi)家屬多多理解和支持,只要血塊清楚了,不再壓迫視覺神經(jīng),那他重見光明便不是多大的難題。
正在安靜中的曲耀陽只覺得一陣錯愕。
他到底有沒有聽錯?那醫(yī)生剛剛到底說的什麼?
他在說他的腦顱裡聚集了一個血塊,由於血塊直接壓迫到他的視覺神經(jīng),所以……他現(xiàn)在,失明瞭?
……
裴淼心從樓下的病房裡包紮完手臂上的少許擦傷,又檢查完扭傷的脖子以後,才借了護士站的電話給曲臣羽掛了一通電話過去。
“你在哪裡?”
“……醫(yī)院,我扭傷了脖子。”
“好好的怎麼會扭傷了脖子?”曲臣羽的聲音在那邊好一陣焦急,“你在哪家醫(yī)院?我現(xiàn)在就過來找你!”
“不用了,臣羽,我剛纔已經(jīng)做過檢查,醫(yī)生說已經(jīng)沒有什麼事情,只是要麻煩你待會幫我接下芽芽,還有,不要同她說我進了醫(yī)院的事情。”
“爲(wèi)什麼會進醫(yī)院?淼淼,先別說這麼多了,我過來找你。”
“……我剛纔開車的時候不小心撞上了路邊的綠化帶,只是一點扭傷和擦身,你不用過來,我馬上就回家了。”
“那爲(wèi)什麼不用你的手機打電話給我?”
裴淼心一怔,她總不能跟他說明,先前在與曲耀陽的那場爭執(zhí)裡頭,後者將她的手機扔到車窗外去了吧?
“淼淼?”曲臣羽的聲音裡盡是滿滿的擔(dān)心。
裴淼心趕忙接嘴道:“我手機沒電了,所以才借的護士站的電話給你打。”
“嗯,那待會記得用車載充電器把電充好……算了,你暫時還是不要開車了,有什麼問題隨時給我打電話,不要以爲(wèi)你自己一個人能解決所有的問題,你還有我,明白嗎?”
裴淼心輕應(yīng)了一聲後緊緊咬住自己的下脣,她的心跳早就慌亂得分不清東西南北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爲(wèi)什麼突然就對曲臣羽撒謊,可是現(xiàn)在的狀況到底要她如何同他解釋?
說他大哥今天突然又從外地飛了回來,在自助餐廳門口找到她跟她大吵了一架之後還強行擄了她上車,接著他們是在親吻中發(fā)生的交通事故?
這話她說不出口,目前的狀況也確實一言難盡。她不想害曲臣羽擔(dān)心,至少是現(xiàn)在,在他們的人生完全迴歸正軌以前,她不想再害他傷心。
簡單交代了一下自己目前的情況,曲臣羽雖然仍不放心,但看著時間,也差不多到該去接芽芽的時候了,他就算再擔(dān)心,也暫時只能顧得上一邊。
“那好吧!淼淼,你記得照顧好自己。待會我去接完芽芽如果你還在醫(yī)院,記得打我電話,我來接你,你的車有問題就暫時先別開了,我讓amanda來找你。”
她輕聲應(yīng)過了幾句掛斷電話,心裡亂糟糟的,沒想到自己還是對他說了謊了。
病房裡“啪”的一聲過後,又是什麼東西散落在地上的稀里嘩啦的聲音。
裴淼心才走到病房門口就聽見裡面的護士在說:“曲先生,你這樣不吃藥不行!你現(xiàn)在的狀況就算要做手術(shù),也得先把目前的病情控制住,這樣才能進一步觀察啊!”
“裴淼心呢?她上哪去了?剛纔我睡著的時候她還在牀邊坐著,怎麼我一醒來她就不見了?還有,我的電話呢?我的手機丟哪去了?快拿我的手機過來……不行!我得自己下去找她,她一定說什麼騙了我了,她是不是受傷了?她嚴(yán)不嚴(yán)重?是我開車不小心纔會讓她……她是不是進了急癥室了?我先去看看……”
“咚”的一聲巨響,裴淼心趕忙奔至病房門口時,一眼就看到那個從病牀上重重摔坐在地上的男人。
周圍的護士早就驚得衝上前想將他從地上扶起,他的手上還插著輸液器的針頭,這樣的重摔以至於針頭被折,絲絲縷縷的液體管裡瞬間浸染他開始迴流的血液。
有護士一聲輕叫,趕忙令另外一個護士去取工具來,幫他把已經(jīng)摺彎的針頭拔出來,阻止血液的迴流。
他的頭部和手腳都有因爲(wèi)這場車禍而留下的傷,腰腹間的病服不一會就沁出些血紅。
幫他處理折彎的針頭的護士一個低眸,又被那紅給折騰到不行。
另外一名護士迅速衝到門口,“麻煩讓一讓!”錯過裴淼心的身邊,向護士站急衝。
那護士衝著門邊的一聲輕喚,一下就讓曲耀陽警覺擡頭,“是誰?誰站在那裡?怎麼不說話?”
裴淼心貼著門框站了一會,看著這一地的狼狽,猶豫了半天還是輕道:“是我,耀陽……”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他聽著她的聲線都能辨認(rèn)出她是誰。而且她的態(tài)度溫和聲音柔軟,這不像是她這段會對他說話的口氣,除非……曲耀陽豁然一驚,她是不是受了很嚴(yán)重的傷了,所以說話纔會這麼有氣無力?
也不管那護士還沒處理完的一切,直接用力去扯自己手背上的針頭,曲耀陽跌跌撞撞站起來就朝裴淼心所在的方向衝。
“心心!你是不是受傷了?你有沒有流血?你疼不疼,嗯?”
她的雙臂被他堅強有力的大手緊緊抓箍在那裡,先前才包紮好的輕微擦傷這時候開始有些隱隱的疼。
她剛輕哼了一聲,就見面前的男人倉皇無措地縮了下手,站在原地顫抖著不敢靠近。
他的眼睛雖然暫時看不見別的東西,可她還是能從他的眼底看到一絲驚慌、一絲愧疚,甚至是一絲恐懼。
在他徹底被自己的情緒顛覆以前,她還是輕輕伸出自己的手牽住他的手,放在剛剛包紮完的手臂上。
“手臂有一點點擦傷,脖子有一點點扭傷,其他的,我都沒有,除非,你想要我有點別的什麼?”
她半開玩笑的模樣還是害他倉皇得捏住她的掌心。
“沒事?”
她點頭,“嗯,是真的,我沒有事情。”
雙眼沒有什麼焦距的曲耀陽遲疑了一下,還是輕緩地點了一下腦袋,穩(wěn)定住自己的情緒。
重新將曲耀陽安頓在病牀上,護士收拾完混亂的現(xiàn)場離開時,裴淼心還是一眼就看到他一片青紫的手背。
先前折彎的針頭被從他的手背裡面夾出,血液倒流之後這樣那樣的折磨,再加上他自己的用力去扯,這下好了吧!整個左手手背都腫了起來。
她擡手用指尖去碰他紅腫的地方,只是剛碰上就被他用力一抓,“剛纔,你去了哪裡?”
“我的手臂有點疼,醫(yī)生讓我到樓下?lián)Q藥去了。”
“你的手臂?有多疼?是不是特別嚴(yán)重,所以纔要包起來?”他一急,用力去抓她,因爲(wèi)看不見的關(guān)係,力道也把握不好,那樣一抓,一時便讓她疼得輕叫了起來。
她一叫他的心便更慌,慌忙想要撫一撫她的臉,安撫一下她的情緒,可是伸出去的大手怎麼都觸摸不到她的臉。
他一陣心慌煩悶,重重砸了自己牀邊的鐵質(zhì)邊緣。
那一聲響極大,一下就讓她看到他血流了一地的大手。
“耀陽!”她慌忙出聲喚他,取過一旁的毛巾想要替他先把傷口裹住,讓它不要再流血了。
可是曲耀陽卻是咬了牙撇過頭,“算了,你走吧!你的心意早在車上我就已經(jīng)知道了,這裡沒你什麼事情,你出去,打電話給芷柔讓她過來就行了!”
她不知道他怎麼一會一個樣子,剛纔還焦急萬分地在找自己,怎麼這會又一下仿若墜入冰窖的冷漠。
她的小手有些顫抖,想要觸碰上他的,卻還是猶豫著捏緊。
她現(xiàn)在再去牽他的手又算是怎麼回事呢?畢竟她還有臣羽,他也還有他的夏芷柔。
可是難得心平氣和的境況,她還是想爲(wèi)他再做一些什麼。
她說:“你腰上的傷口流血了,我跟護士要來了藥和繃帶,我?guī)湍銚Q……”
“你沒聽懂我在說什麼嗎?我說,你可以走了!現(xiàn)在就出去給芷柔打電話,我以後都不會再去找你了,你不是要跟臣羽結(jié)婚嗎?那現(xiàn)在還待在這裡算怎麼回事情?你走吧!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想得很清楚,這個世界上的有些事情,也許,終究到不了頭。所以,你可千萬不要學(xué)我,再讓一個深愛你的人傷透了心。”
她盯著他的模樣沉默了半晌,還是低頭繼續(xù)折騰著自己手上的繃帶,“曲耀陽,我跟誰結(jié)婚關(guān)你什麼事情?我想結(jié)婚就結(jié),我願意跟誰在一起就在一起,不用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來提醒我,你管不著!懂嗎?”
坐在病牀上的曲耀陽一怔,睜著雙沒有焦距的眼睛,一片青腫的大手緊緊捏在一起。他不過是不想要她繼續(xù)待在這裡看到自己所有的狼狽,他也不過是在強壓自己用力撲上前將她抱住,即便已經(jīng)擁有了無邊的黑暗也還是想要自私地佔有她的一切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