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兄妹倆就摘桃子賣桃子。一天幾趟，把那棵野桃樹上的桃子都賣光了時，金兀竺手裡賺下了五十五元錢，他準(zhǔn)備留下五元賣吃的，五十元給妹妹買衣服。

他興奮地拉著妹妹來到一家童裝店，店長看是髒兮兮的兩個小叫花，揚(yáng)手就趕他們走。他們就又換了一家店，可是還是同樣的待遇。進(jìn)了幾家店後，終於有一個店長耐心地問他們要買什麼。

金兀竺連忙說：“我要給我妹妹買衣服，我有五十元錢?！?

“真是個好哥哥！你自己就不買嗎？”好心地店長問他。

“我沒關(guān)係，我想給妹妹買漂亮的?！苯鹭ｓ糜悬c害羞地說。

“這樣吧，小朋友，我有一些有點過時的衣服，你們倆就每人選一套吧，我只收你們五十元怎麼樣？”善良的店長有些被這倆小朋友感動了，虧就虧點吧，她拿出一些放在櫃子裡的衣服。

“讓我妹妹挑她喜歡的吧，我不買沒關(guān)係?！?

“哥哥買我就買。”周雨歪著腦袋稚氣地說。

“好吧，麻煩店長推薦一下”金兀竺說。

店長拿出一套適合小女孩的衣服，展開來給兄妹倆看，問周雨喜不喜歡，周雨笑瞇瞇地看著漂亮的新衣服，使勁地點了點頭。

店長再拿出一套不是很漂亮但很結(jié)實的套裝推薦給了金兀竺，金兀竺道謝接受。

五十元兩套，店主雖然虧大了，但臨走時她還送了一人一雙帆布鞋。

“謝謝店長！”金兀竺鞠著躬說。

看哥哥這樣，周雨也學(xué)著他的樣子彎著腰說：“謝謝店長！”

好可愛的一雙兒女，這是誰家的呀？父母怎麼不管呢！真可憐見的。店長心疼地看著他們離去。

拿著新衣服，金兀竺高興地拉著妹妹回到了他們的家，他搬來家裡僅有的一把舊椅子，放在門前的小溪邊，將新衣服搭在椅子靠背上。然後找到放在那的一塊香皂遞給妹妹，交代她說：“你把舊衣服脫給我，在這水裡把自己洗乾淨(jìng)，然後上去穿新衣服，要快，水有點涼?！?

“哥哥不洗嗎？”

“哥哥等你洗完了再洗?！?

“噢?！?

小溪邊築了一排大石頭，可能是以前護(hù)林員砌的吧。石頭的左右兩邊都有一個約兩米寬的小水池，清澈見底，金兀竺讓妹妹在水的上游洗，自己則在下游的水池裡幫她洗衣服。

“哥哥，我的頭老洗不乾淨(jìng)。”

“那你過來背靠著大石頭坐好，我?guī)湍阆?。?

周雨聽話地按哥哥吩咐坐在石頭邊，金兀竺幫她在頭髮上塗上香皂，然後一遍遍地搓，沖洗完後細(xì)心地幫她把打結(jié)的頭髮理順。看見她耳朵後面都是髒的，他又幫她細(xì)心把耳朵洗乾淨(jìng)。

“妹妹你往前面移一點，我?guī)湍愦甏瓯??！?

“恩，好的，哥哥?！泵妹糜淇斓卣f。

“都洗好了吧，你現(xiàn)在拿這個衣服去把身上的水擦乾，穿上椅子上的衣服好嗎？”金兀竺幫周雨洗完後拿了一件已洗好的衣服擰乾水遞給她。

“好的。”周雨說著沒等金兀竺轉(zhuǎn)身就從水裡一骨碌站了起來。金兀竺連忙捂住自己的眼睛。

“哥哥爲(wèi)什麼要捂眼睛？”周雨看見奇怪地問。

“因爲(wèi)哥哥是男孩子，妹妹是女孩子呀，女孩子不能隨便在別人面前光身子的，羞羞知道不？”

“哦，知道了，哥哥你現(xiàn)在可以洗了。”

“恩，你快去穿衣服吧?！?

等周雨走後，金兀竺才脫得只剩一條內(nèi)褲下水去洗，他倒是快，三二下就將自己洗好了，正準(zhǔn)備上來時看見周雨正朝這邊走來，他雖然知道這個小天使長得挺好，但是洗出來後還是驚到了他。只見她白白的小臉，黑漆漆的眼睛，只是可能營養(yǎng)不良，嘴脣的紅色比較淡。一身天藍(lán)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漂亮極了。

“哥哥我衣服沒穿好嗎？”周雨看他驚奇的樣子，以爲(wèi)是自己哪不對。

“沒有，你把頭髮上的水擦擦，然後先進(jìn)屋好嗎？”他注意到妹妹頭髮上的水滴到身上了。

等周雨回去後金兀竺纔上來穿好衣服。他把椅子搬回來，對妹妹說：“我要去扯葛藤，你一起去好不好？”

“哥哥真好看?！敝苡曷犚姼绺绲穆曇暨B忙跑出來，見到洗乾淨(jìng)穿了新衣服的他說。

“謝謝你！”金兀竺低頭看了看自己，不好意思地笑笑。

“可是哥哥我們扯葛藤幹什麼呀？我們不去摘桃子吃嗎？”

“我要用葛藤編一個小簍子。那顆桃樹已沒桃子了，我們明天再去找別的桃樹好不好？”

“我知道哪兒有？”

“那太好了，明天我們就去摘?！苯鹭ｓ脛偫u還在發(fā)愁怕找不到別的果樹呢，聽妹妹這麼說高興極了。

金兀竺弄了一捆葛藤回來，清理完葉子後就開始編了，妹妹在旁邊看著他麻利地?fù)芘僮雍芎闷?，也很佩服，崇拜地問：“哥哥你怎麼什麼都會呢？”

“其實我沒有什麼都會，我只會這個，是我的師傅教我的?！?

“哥哥還有師傅呀！”

“是的，哥哥有一個好師傅，我給你講我和他的故事吧！”

“好！”周雨坐在蔓藤葉子上，認(rèn)真地聽金兀竺講。

**

金兀竺邊編簍子邊講他在師傅家學(xué)藝的事情。那是去年五月的時候，他流浪時被師傅收留他住一晚上。吃完晚飯，師傅開始用處理好的篾片編涼蓆。他好奇地在旁邊問這問那，師傅一時興起就說我教你試試。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他學(xué)得很快，就收了他爲(wèi)徒。

這裡的人家有請篾匠的風(fēng)俗，東家要做竹涼蓆、竹篩、竹簍什麼的時候，就請篾匠師傅帶工具上門服務(wù)服務(wù)服務(wù)服務(wù)服務(wù)，飯是東家管的，工錢按天計算，徒弟是沒工錢的，只有出了師的徒弟纔有。金兀竺每天拿著工具跟師傅去幹活，邊幹邊學(xué)，幾個月下來各道基本功也學(xué)了個五六成了，就連最難學(xué)的劈篾，他也會了，只是每道工藝都不精，做出來的東西不好看、不精細(xì)。但他每天都很努力，天天有進(jìn)步的日子讓他感覺勁頭十足。穩(wěn)定的生活也讓他很開心，他都快放棄找父母的念頭了，想就這樣跟著師傅做事。

可是後來發(fā)生的事情讓他不得不離開師傅，繼續(xù)踏上尋親之路。那是有一天他和師傅幹活回來後，發(fā)現(xiàn)很多人都在師傅家，看見他回來就都對他指指點點，說的話也很難聽。

“你師傅一片好心收留你，你就用這個方法來回報他呀，沒父母的孩子還真的就是沒教養(yǎng)。”

“就是，偷東西，連師傅家的都不放過。太不要臉了?！?

“就是，趕快叫他走吧，別把我家孩子也帶壞了。”

金兀竺一頭霧水地看著大家圍著他的包袱指指點點的，他再一看，帶來的包袱裡多了幾樣?xùn)|西，有手錶、銀鐲子和五百塊錢。

這些東西怎麼會跑到我的包袱裡來的呢，前幾天才聽師孃說家裡丟了五百塊錢，怎麼就到我這來了呢？

他擡頭望了望師傅家和他差不多大的兒子?xùn)|東，東東正有些興奮又有些緊張地站在那，他一切都明白了。

自從來師傅家後，他就和東東住一個房子一張牀，開始東東就嫌棄他是小叫花，後來隨著師傅表揚(yáng)他越來越多，東東就越嫌棄他。私下裡東東喊過讓他滾，可他實在喜歡和師傅一起去幹活的日子，就忍下了沒有走。現(xiàn)在看來是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了。

金兀竺走到自己的包袱前，把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都拿了出來，然後拿起包袱低著頭對大家說：“各位叔叔阿姨對不起，是我沒管住自己，你們就看在我一個人可憐的份上放過我，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對不起！我走了?！?

說完就跑了出來，他一直往前跑，不停地跑。他勸說自己不要哭，男子漢不能哭，可委屈的淚水還是不爭氣地奪眶而出。

“兀竺，好孩子，等等我?！睅煾翟卺崦孀妨松蟻?。

他站住了，但沒有回頭。師傅也配合似地站在他後面說：“委屈你了，我會好好管教東東，讓他認(rèn)識到錯誤後承認(rèn)錯誤，澄清事實，你給我一個月，一個月後回來好嗎？”

“師傅謝謝你！東東沒有偷東西的毛病，他只是不想我留在這，我走了，師傅保重！”金兀竺說完頭也沒回就跑了，等跑出三、四百米時才留戀地轉(zhuǎn)過身，這時還看得見師傅，他跪下來，朝著師傅磕了一個頭，流著淚對他揮揮手才繼續(xù)趕路。

**

金兀竺和妹妹聊著學(xué)藝的事情，不過他只講了高興的部分，好在妹妹還小，也沒問他是怎麼離開的。

簍子做好了，妹妹高興地拿著它走來走去，一會提著一會挎著一會又頂在頭上。

“哥哥我們是不是用這個來裝衣服？”

“什麼都可以裝哦，明天我們先用它來裝桃子去賣?！?

天色已晚，金兀竺拿出下午買的包子出來和妹妹吃了，進(jìn)屋睡覺。

可才躺下沒多久，一個響雷就把金兀竺打醒了，接著就是嘩嘩的雨聲。屋外下大雨，不一會屋裡也開始下起了小雨，還有一個地方大顆大顆的雨嘀嗒嘀嗒直下。

趁著妹妹還沒醒，金兀竺輕輕地起來，就著閃電光找到那個臉盆，拿來接住漏大雨的地方，雨滴在臉盆裡，發(fā)出一聲聲嗒嗒的聲音，有些小水滴濺到外面來，屋裡幾乎沒有淋不到雨的地方了，金兀竺找了一處雨稍小點的靠牆的地方，把稻草移些過來，然後去抱妹妹。

又是幾聲炸雷，將金兀竺抱起的妹妹吵醒了，她緊緊地抱住哥哥。

“妹妹別怕，只是打雷了?！彼繝澴聛?，將妹妹抱在懷裡，以免涼著她。

“我不怕，有哥哥在就不怕?！边@時周雨也醒了，她摟著哥哥，頭放在哥哥懷裡，耳朵聽著哥哥的心跳聲，又安穩(wěn)地睡過去了。

爲(wèi)了不讓妹妹淋到雨，金兀竺抱著她，將被子蓋在她身上，將臉部兩邊的被子拱起來，讓她好呼吸。

雨總也不停，金兀竺靠著牆壁也睡著了，再醒來時就著閃電光他看見臉盆中的水已滿了，他輕輕地放下妹妹，躡手躡腳地把那盆水端到外面倒了，再拿回來放回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