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咒殺。”
九天玄女威嚴中帶著憐憫的聲音響起，原本把殷祁送去不周山後她就應該走了，可她卻鬼使神差的在那兒看了半天這些凡人的舉動，看著她們情深義重、生死不棄的模樣，在九天玄女的內心深處，似乎有什麼回憶被輕輕撥動了一下。
當她看見荀翊等人最終面露絕望之色的樣子時，她還是按捺不住最後一絲憐憫的開口提醒了她們。
“什，什麼意思？”
荀翊猛地擡起頭來，滿眼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如果是咒殺，那他怎麼一點兒也察覺不到？
“是她下的咒殺，不是祁音。”
九天玄女的目光落在了一邊已經奄奄一息的曲清悠身上。
這下什麼都不用解釋了。
怪不得殷祁可以這麼輕易的藉由相思盞來操控她的身體，搞了半天又是曲清悠在作怪！！
——她怎麼不去死？！！
荀翊的怒氣直接飆到了頂峰，爆表的憤怒和恨意充斥在他的心間，要不是他現在還在爲文素療傷續命，他早就提劍砍了曲清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渣渣！
儘管荀翊暫時動不了手，可不代表曲清染也不能動手，在得知了曲清悠之所以被操縱是因爲她自願被殷祁控制，甚至還藉此機會對文素下了詛咒的那一刻，曲清染最後一點因爲血緣而保留的善意也終於消失殆盡了。
她緩緩推開了寂殊寒，接過了他手中遞來的鳳梧劍，冰冷的神色再也沒有一點點同情，鳳梧劍的劍尖拖曳在地上，發出了滋滋的聲響。
卿子燁硬著頭皮擋在了曲清染的跟前，勸說道：“如果你現在殺了她，要怎麼和玉英派交代？”
他本意只是想讓曲清染冷靜下來，曲清悠就算該死，也不應該由她來動手。
可惜曲清染這會兒什麼都聽不進去了，她乾脆利落的把劍架到了卿子燁的脖子上，冷冷的吐出兩個字。
“讓開！”
聲音之冷硬狠絕，卿子燁毫不懷疑如果他堅持不讓，曲清染絕對會把他也一起砍了。
正猶豫不決間，卿子燁見九天玄女嘆息一聲，似乎是轉身要走，他連忙喊道：“玄女娘娘且慢！”
這一喊，立刻就把曲清染的注意力給轉移了，她轉身仰頭看向正欲離去的九天玄女，忽然把劍一扔就要往前衝。
卿子燁被她突兀的舉動嚇了一跳，還以爲她受的刺激太大要對玄女不敬，伸手就拉住了她的胳膊。
“染師妹！”
曲清染狠狠一甩手：“別拉著我！”
說罷，她衝上前幾步後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仰頭衝著九天玄女朗聲道：“九天玄女娘娘，請您告訴我，怎麼才能救她？！只要能救回文素，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弟子都願意承受！”
話音剛落，立刻就傳來寂殊寒一聲氣急敗壞的怒吼：“染染！”
他真是要被自己的媳婦兒給氣死，在九天玄女面前，她也真敢說！
出乎意料的是，九天玄女並沒有露出被冒犯的神色，她重新轉過身正面對著跪在地上曲清染，半晌後終是搖了搖頭，言語間似乎有著微微的無奈之意。
“孩子，你可知何爲‘天意難違’？”
言下之意就是她也沒有辦法，天地間的任何生靈，都有它的運轉規律，生老病死，便是神仙也不能輕易干涉。
然而曲清染像是沒有聽見她這番話似的，她跪在地上，一邊重重磕頭，一邊說：“九天玄女娘娘，求求您了，求求您救救她！”
一聲一聲，她磕得又響又用力，不過兩三下，光潔的額頭上已經鮮血淋漓。
寂殊寒緊緊咬著後槽牙，他拼命攥緊了拳頭才控制住自己想要撲上去制止她的衝動。沒過一會兒，他自己先苦笑的嘆息了一聲，自家媳婦兒犯傻他能怎麼辦？他也很絕望啊！
“九天玄女娘娘，求您大發慈悲，救救文素吧。”
寂殊寒一撩袍子，跪在了曲清染的身旁，他誠心的請求著，鄭重的磕了個響頭。
有了一個人牽頭，剩下的人自然也就順理成章的齊齊跪下了，卿子燁和柏未央紛紛朝著九天玄女的方向跪下，一邊磕頭請求，一邊懇切的齊聲大喊。
“九天玄女娘娘，求您大發慈悲！救救文素！”
“九天玄女娘娘，求您大發慈悲！救救文素！”
…………
一聲又一聲的懇求，一次又一次的聲響，直到所有人的額頭上都已經血肉模糊成一片，九天玄女長長的嘆息了一口氣，她搖了搖頭，雖然什麼也沒有說，但那高大的身影卻是緩緩朝文素的方向移去，在經過眼前幾個年輕人的身旁時，溫暖的仙氣纏繞在他們的頭頂上，不消片刻，剛剛還傷痕累累的額頭，立刻又恢復成一片光潔。
曲清染淚流滿面的看著九天玄女靠近文素，忙不迭的湊了過去，只見玄女低頭凝視著荀翊懷裡的少女，她緊閉著眼睛，只有嘴角邊淺淺的微笑和微弱的呼吸昭示著她還活著的事實。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著，九天玄女不說話，所有人也只得屏息以待。彷彿過去了幾個世紀那麼久的時間後，忽見九天玄女似乎是發現了什麼意外之事，她擡起手，金色的長袖下，柔荑輕擡，縹緲的仙氣緩緩托起了文素衣裙的下襬。
雖然長褲已經被染紅，可依舊能夠看到她腿上的坎水紋路圖正散發著細弱的光芒，因著所有的靈力都用在了維持文素性命之上，反而她腿間的紋路圖就變得不那麼矚目了。
“原來如此，竟是坎水嗎？”
九天玄女恍然大悟的輕嘆一聲，不期然的又看到了文素的袖子下隱藏的一圈銀色手環。
“這是……”
幾乎是在看到這個手環的一瞬間，九天玄女露出了和如瑛一樣的驚訝之色來。
這回不用曲清染等人磕頭請求了，只見九天玄女素手輕翻，文素的下顎被她憑空輕輕擡起，她張開口，似是呼出了一口仙氣，一縷白煙旋轉著飄進了文素蒼白的脣瓣間，只是這麼一口仙氣，她的周身漸漸鍍上了一層淺淺的白光，薄薄的仙氣覆蓋著她的身體，最大限度的保留了她的生息。
“九天玄女娘娘？！”
暫以仙氣護住文素心脈的九天玄女深吸一口氣，對著疑惑的衆人緩緩道：“即是那位尊上所轄之子，本座且爲爾等指條明路。”
說罷，她擡手指向南邊。
“此女受女媧神上之尊所庇護，若欲救其性命，七日之內，速往南疆。”
衆人聞言紛紛一愣，只有荀翊和曲清染互看一眼，福臨心至般的異口同聲道：“女媧神殿！！”
九天玄女走了，她爲文素護住心脈已經是看在了女媧神上的份上纔出手相助，任憑曲清染如何哭求她送人送到底，她都沒有同意，而是隨著崑崙天光，一起消失在了衆人的眼前。
最大的助力撂擔子不幹了，曲清染等人開始發愁了。
寂殊寒的額頭青筋直爆，心底早把九天玄女翻來覆去的罵了幾百回，他苦口婆心的拉住原地爆炸的曲清染，第一百零一次的勸說道：“染染，你要講道理啊！從這裡到南疆，就算我們在座所有人都不眠不休，拼盡全力一直御劍，也是絕無可能在七日之內趕到南疆女媧神殿的。”
她當這十萬八千里的距離是一張地圖嗎？跨一腳就到了？！
饒是寂殊寒再怎麼能理解曲清染急迫的心情，可是做不到的事情，就是逼死他們也沒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