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音壓根沒空去裡王嬤嬤那邊, 她騰地一下站起身,力道過猛導致差點摔倒。
信封上是她看了十幾年的,熟悉的字跡。
大概是時間比較緊張, 顧華英信上的內容不多, 只說自己無事, 會在中秋之前趕回京城, 讓她不要擔心, 也早點動身回家中。
顯然是知道她到外面散心的事了。
餘下的事情,等兄妹兩個相聚以後,再細說。
顧婉音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 她緊緊抓著信紙,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
“太好了, 太好了, 哥哥真的沒事。”
屋子裡的丫鬟們紛紛向她道喜。
顧婉音擦擦眼淚, 揚聲道:“福秀,你帶人去收拾東西。靈秀, 去賬房,院子裡所有人都打賞一個月的月錢。”
“是。”二人齊齊應是。
顧婉音平復了一下心情,這纔有空去看旁邊的小丫鬟。
王嬤嬤……快不行了?
顧婉音只覺得一陣恍惚。
夢裡,王嬤嬤直到自己病逝,身體都十分硬朗的。
如果說夢境不對, 可榮華鎮, 甄家人, 這些全都能對上。
可要是說夢境是對的, 來到榮華鎮後, 發生的一切,都不一樣了。
最開始的不同是從哪裡開始的?
顧婉音目光落在了穆星身上。
是了, 一開始的不一樣,就是從自己在榮華鎮外面,遇到這個孩子開始。
夢裡 ,沒有星星攔住她的車。
也沒有星星對她說:“我生來帶著好運,帶著我,可以趨吉避兇,遇難成祥。”
穆星仰頭對上她的眼神。
顧婉音溫聲笑了笑,擡手摸了摸他的發頂:“星星,我兄長回來了,你又要多一個哥哥了。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去京城?”
穆星眉眼彎彎:“好呀。”
顧婉音去看了王嬤嬤。
王嬤嬤躺在牀上,屋子裡沉悶昏暗,走近一些,即便天天清理,牀榻邊依舊帶著一絲老年人身上獨有的沉朽味道。
顧婉音在離牀邊有段距離的時候停了下來,對左右說道:“我想和嬤嬤單獨說幾句話。”
其他人下去。
顧婉音定睛去看她,才發現王嬤嬤比起之前來,實在是清瘦了太多。
“嬤嬤。”她用一種十分輕快的語氣說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哥哥快回來了。”
王嬤嬤已經沒什麼力氣了,卻依舊有著求生的本能。
她掙扎著,用微弱的聲音喃喃道:“小姐,小姐……帶我去京城,找大夫……”
“不行的。”顧婉音輕輕地說道,“大夫說,你的身子不適合長途奔波,所以,你就安心待在這裡,好好休養吧。”
王嬤嬤睜大了眼睛。
她意識到了不對勁,怔怔的盯著顧婉音。
她這才發現,顧婉音臉上半分傷心都沒有,平靜地,厭惡地注視著自己。
“你……”
“是不是很意外,嬤嬤?你覺得我應該爲你哭一場?”
顧婉音語氣冷漠:“不,在發現你和林氏的關係的時候,我就巴不得你早點死了。”
王嬤嬤驚駭的瞪著她:“你!是你乾的?”
顧婉音搖頭:“不是我,我沒有對你做任何事情。嬤嬤,你真的生病了。可能,這就是你的報應吧.”
王嬤嬤情緒激動,說不出來來,只能死死地瞪著顧婉音,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音。
顧婉音不想再看她,垂下眼眸:“嬤嬤,我是來和你道別的。哥哥要回來了,我也要回去。
我們都會好好的活著,林氏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我終究會回報她的。”
王嬤嬤急促的喘息著,她看著顧婉音轉身,很快就要離開她的視線。
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力量,她忽然有了力氣,喊出聲來:“小姐!我是真心疼愛你的!”
顧婉音腳步一頓。
她笑了一聲:“疼愛我,所以準備在這偏僻地方,毀了我的名聲,給顧妙音騰位置嗎?”
王嬤嬤見鬼一樣望著她的背影。
這件事,她和林氏私底下商議,連林氏身邊的大丫鬟都不清楚。
顧婉音怎麼會知道的?
可她再也沒機會從顧婉音嘴裡得到答案了。
*
顧婉音帶著禮物去了甄府辭行,並感謝這段日子甄老爺和甄夫人對自己的照顧。
甄夫人雖然不捨,卻也知道顧婉音該回去的,只讓人又塞了一車禮物回來。
顧府的馬車離開榮華鎮三天之後,王富貴又到了一趟甄府。
他是想來見見穆星的,可人早就走了。
而且,甄府認得他,上次就是這個潑皮無賴來鬧事,直接門都沒讓進,轟了出去。
王富貴也是沒辦法,如果他能選擇,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踏足這裡。
可是這段時間,王家太難熬了。
自從穆星離開以後,一開始他們還沒發現什麼不對。
可沒多久,王家就開始不順了起來。
要說什麼大災難,倒也沒有。
只是,王富貴作爲一家之主,主要勞動力,他找不到活計,掙不到銀子,一家子的開銷就得吃老本。
他媳婦陳氏的肚子,也開始隔三差五的鬧毛病。
陳氏就是不舒服,哪哪兒都不舒服。
全家都很寶貝她的肚子,一開始,王氏咬牙拿銀子請了兩回大夫,可大夫都說產婦沒什麼事。
兩回之後,王氏就忍不住了:請大夫上門一次,花出去就是白花花的銀子!
“就知道盡作妖!家裡可沒什麼金山銀山的給你造!”她指著陳氏的鼻子教訓。
陳氏本就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現在又有肚子這麼塊護身符,哪裡會忍,直接插著腰罵回去。
王氏畢竟年紀大了,經不得刺激,一怒之下氣暈了過來,醒來之後,口歪眼斜,竟然中風了。
陳氏被這麼一嚇,也是提心吊膽的,只覺得肚子墜墜得疼,只知道捂著肚子叫喚。王木匠只得又去請大夫,給兩人都開了藥。
屋漏偏逢連夜雨,王家最近似乎挺寬裕,連大夫都請了好些次,爲了陳氏肚子裡的孩子,王木匠甚至咬牙,買了不少不便宜的藥材和補品。
這一幕落進了有心人的眼中。
王家第二天晚上就遭了賊。
……
雖然說,運氣有好有壞是常事,可壞成這個樣子,簡直到了喝涼水都塞牙的程度,就不正常了。
王富貴左思右想,只能想到穆星身上。
那小妖怪來歷不凡,在家裡的時候,王家一切都很順利。仔細想想,也確實是他走了以後,家中才開始倒黴的。
王富貴此時心中後悔不已,他也不敢說去把小妖怪要回來,只想去見見他,請他別讓家裡這麼倒黴了就行。
可他只是被甄家揍了一頓趕出來。
他不敢和甄家衝突,守在外面守了好些天,終於想辦法和一個甄府的家丁混熟了些 ,請他吃了一頓酒,藉機打探一下穆星的情況。
“表少爺?”那家丁喝高了,大著舌頭,“他們早、早就離開,回京城了啊。”
王富貴只覺眼前一黑。
*
顧婉音回京城的路異常順利。
他們沒走多久,就遇上了一隊去京城的商隊,那商隊老闆熱情邀他們同行,路上多有照應,一路上半點風波都不曾遇到。
回府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拜見長輩。
顧侍郎是個中年文士,對兩個女兒神色淡淡,對穆星也沒怎麼在意。
倒是林氏一臉慈愛,看了穆星好幾眼:“真是個可憐孩子。”
她又問:“怎麼不見王嬤嬤?她不是一直跟著你嗎?”
顧婉音答道:“王嬤嬤到了榮華鎮之後,感染惡疾,一直不見好。大夫說嬤嬤體虛,不適合長途跋涉,我便做主讓她留下休養,甄家嬸嬸也會幫忙照看一二。”
林氏笑意收斂了些:“是嗎,那真是不巧了。”
顧婉音微笑不變:“嬤嬤一定會吉人天相的。”
顧侍郎淡淡道:“不過一個下人,說什麼吉人天相,沒得折了她的福氣。”
穆星:“……”
雖然那王嬤嬤不是個好東西,但明面上,是顧婉音的貼身嬤嬤。
當面這樣貶低,看出來了,這顧侍郎是完全不給這個長女臉面。
顧侍郎看著長女:“我有些事,要同你說。”
穆星便被人牽著出去。
出了大門,他耳朵一動,隱約聽到了顧侍郎的聲音:“我同你母親,替你相看了一門好親事……”
……
顧婉音是紅著眼眶回來的。
當著兩個孩子的面,她什麼也沒說。
穆星聽覺敏銳,聽到福秀同她絮絮叨叨的抱怨:“老爺真是偏心,還好親事,這麼好的親事,怎麼不留給二小姐呢?”
“堂堂侍郎家的嫡出大小姐,去給人當填房,安王庶出子女一大堆,誰不知道府裡荒唐?滿京城疼愛女兒的人家,誰願意把女兒嫁過去?”
顧婉音語氣冷靜:“少說兩句吧,福秀。”
靈秀性子向來溫和,此刻也在一邊勸說:“福秀她只是性子急,在外頭從來不說這些的。小姐,您得想想辦法呀,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萬一直接給您定下了,您這後半輩子……”
這丫鬟都快急哭了。
顧婉音心裡也慌,她知道,父親根本不是和她商量,只是提醒一聲而已。
說不定,家中都已經和安王府接觸過了。
可是,可是她能有什麼辦法呢?她……
“大少爺回來了!”
屋子裡的聲音戛然而止。
穆星板起包子臉,坐在院子裡的小石椅上,彷彿在思考什麼人生大事。
顧巧音舉著兩個風車走過來,看到他,吧嗒吧嗒跑過來:“弟弟,給你!”
穆星嚴肅地看著顧巧音:“巧音姐姐,你喜歡你爹和夫人嗎?”
顧巧音呆了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道:“不喜歡。”
顧巧音將小風車往桌子上一放,氣咻咻:“爹,林夫人,壞!”
*
顧婉音的院子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少女年紀約莫十二三歲,一身豔麗的緋紅羅裙,頭戴珠翠,頸上戴了一隻赤金鑲紅寶項圈,十分富貴。
她姿容不俗,眉眼之間盡是驕矜,一望便知是被寵著長大的。
見到穆星和顧巧音,她只隨意瞥了一眼,並不放在眼裡。
顧巧音遲疑了一下,還是站起身來,喊了一聲“二姐姐”。
來人正是林氏的女兒,顧妙音。她還有個一胎雙生的兄長,名喚顧瓊英。
顧妙音看都沒看顧巧音。
她和哥哥因爲一胎雙生,在當世被看作祥瑞,素來不看重女兒的顧侍郎,也對她有幾分偏寵。
她母親林氏又是當家夫人,顧妙音可以說是府上所有小姐之中,最受寵愛的。
她脾氣高傲,除了長姐顧婉音,其他庶妹,根本不被她放在眼裡。
顧妙音進了屋子,看著顧婉音猶帶著一絲紅的眼眶,故意問道:“姐姐這是怎麼了?眼睛都紅了,難道是受了什麼委屈不成?”
顧婉音淡淡道:“只是剛剛進了點灰。”
顧妙音笑吟吟的說道:“姐姐說是就是吧。對了,我是特意來恭喜姐姐的,聽說,父親替姐姐尋了一門大好的親事……”
福秀忍不住打斷她的話:“二小姐,這種話,也是您這種未出閣的小姐該說的
嗎?”
顧妙音瞪她一眼:“你是個什麼東西?我和姐姐說話,哪裡有你說話的餘地?”
她大概是心情極好,只說了這麼一句,又轉了前面的話題:“我聽說 ,未來姐夫是安王……”
這次是顧婉音冷冷打斷她:“這是哪裡聽來的謠言?沒影子的事情,你也敢到處亂說?”
顧妙音可不怕她,她今天過來 ,就是特意來嘲諷顧婉音的。
她自負容貌才氣都不弱於人,可偏偏,顧婉音佔著一個原配嫡女的名頭,外人說起顧家女兒,頭一個永遠都只知道顧婉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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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妙音不服她很久了。
她捂著嘴吃吃地笑:“姐姐何必裝聾作啞呢?父親難道沒有和你說過嗎?你這副樣子,難道是對這門親事不滿意?”
她恍然大悟:“啊!是了。安王殿下可是娶過王妃的,雖然沒有嫡子,庶子卻有四五個。聽說,他特別喜愛三子,還曾上表爲其請封世子。”
顧婉音面無表情的坐著,她知道顧妙音是來幹嘛的,連個眼神都欠奉,就看她在那跟個小丑似的表演。
顧妙音也不要她迴應,她就是過來奚落人的,只要能讓顧婉音不舒服,她心裡就舒爽。
她假惺惺地勸慰道:“不過,要我說呢,姐姐,這門親事其實挺好的。你一嫁過去就是一品的親王妃,皇親國戚。安王雖然年紀比你大了不少,可是年紀大知道心疼人呀。安王府那些姬妾雖然多了些,但每日都要過來和你行禮問安……”
她笑嘻嘻:“你就別露出這副樣子了,這可是大大的福氣呀。”
福秀氣得臉色漲紅,實在忍不下去,就要出口反駁。
冷不丁旁邊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來:
“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
顧妙音回頭,見是方纔才院子裡見到的小孩。
她皺眉打量了穆星幾眼:“你是誰?”
顧巧音拉著穆星的手,擋在他面前:“是弟弟。”
“弟弟?”顧妙音翻了個白眼,嗤笑,“我們顧家可沒這麼大的孩子 。巧音,你可別亂認什麼不三不四的人當弟弟,傳出去,顧家丟不起這麼大的臉。”
顧婉音淡淡道:“星星我是姨母家的孩子,你是覺得崔氏的血脈丟人,還是認爲寧安穆家的血脈不夠格?”
顧妙音被噎了一下。
這種話,她倒是不敢說。
寧安穆氏家大業大,主枝旁枝族人甚多,不乏有朝中高官。
至於崔氏,雖然已經敗落,可崔氏敗落之前,是真正的簪纓世家,與皇室幾度聯姻,本朝出過好幾位皇后與后妃,算下來,就連今上身上都帶著崔家的血脈。
給顧妙音一萬個膽子,也決計不敢說崔家血脈不入流。
穆星卻只是看著顧妙音,又重複問了一遍:“你覺得嫁入安王府是福氣嗎?這個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顧妙音被這麼個三歲孩子質問,也不知怎麼的 ,滿腦子都是“我不能在這個小孩面前丟了顏面”。
她嗤笑一聲:“這種福氣,我當然是求之不得啊。可惜,安王和父親,都屬意的是姐姐,看來,我是沒有那個當王妃的命呀。”
穆星聽完這一句話,立刻低下頭去,不理她了。
身後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這麼熱鬧?”
顧婉音黯淡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來。
她站起身,提起裙角飛快的奔向門口:“哥哥!”
嬌小的身子和來人抱了個滿懷。
顧華英剛從顧侍郎那兒回來,好不容易見到寶貝妹妹,還沒來得及說話,懷中的顧婉音便放聲大哭。
這一哭直接把顧華英給哭懵了。戰場上刀劍刺到眼前都面不改色的男人,罕見的慌了神。
“哎婉婉,怎麼了怎麼了?哥哥在這兒呢,誰給你委屈受了?別哭別哭……”
他熟練的輕拍妹妹的背,從小到大,他不知這樣哄過多少次。
顧婉音什麼都聽不見,只知道伏在這個令她安心的懷抱裡大哭,把這些日子的擔驚受怕,仿徨無措,全都痛痛快快的哭出來。
顧妙音見到大哥的一瞬間便覺不妙,再聽顧婉音更覺得大事不好。
她下意識往後退,便見顧華英一眼掃過來:“站住。”
剛剛對著胞妹還溫柔如水的男人,看過來的目光毫無溫度:“待著,我有話問你。”
顧妙音還真就不敢動了。
從小到大,府上所有人,她就只怕這個大哥。
大哥從小無法無天,連爹爹的話也不聽,對林氏沒有好臉色,對除了顧婉音之外的所有弟弟妹妹更是半分友善也無。
她記得,她小時候不懂事,仗著寵愛搶了顧婉音一支珠釵。顧華英知道以後,硬生生闖進她的房裡,當著她和阿孃的面,將她妝奩裡的東西全都砸在地上,一腳一腳碾碎。
她永遠記得顧華英當時的眼神,殘酷,寒涼,在那樣的目光逼視之下,她覺得自己就是一件冰冷的死物。
顧華英就是一頭狼,顧婉音就是這頭狼含在嘴裡的珍寶。
她再也不敢輕易挑釁大姐姐。
也開始害怕這個大哥。
顧華英旁若無人的哄著妹妹,過了好久,顧婉音才終於將心中的所有鬱氣都哭了出來。
顧華英遞給她一張手帕,又吩咐福秀去打水。
“小花貓。”他嘲笑,“眼睛都腫成核桃了。”
顧婉音理智回籠,這才意識到自己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做了什麼,羞得恨不能鑽進地縫去。
她匆匆捂住臉去內室。
顧華英見妹妹離開,斂起笑容,溫柔不見。戰場上血海中走出來的男人,還未完全收斂乾淨的殺意和血氣便顯露了出來。
“顧妙音。”他喊這個二妹妹的名字,冷漠道,“我離開家的時候,跟你們說了什麼?不要對婉婉動什麼歪念頭。”
結果,她妹妹帶著三妹出府去了偏僻的曲水縣散心。
這裡面,沒有林氏發難,沒有他那個爹漠視,他絕對不信。
而一回來,他就聽到顧妙音在對她妹妹冷嘲熱諷。
顧妙音後背發涼,嚥了口口水,狡辯:“我、我沒有。我只是關心姐姐 。 ”
顧華英只是漠然看著她:“不敬長姐,這麼多年,讀書禮儀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去把……”
他卡了一下,纔想起來:“女戒,女則,禮記,通通抄十遍。”
顧妙音瞪大眼睛:“我沒——”
顧華英一個眼神掃過來,她剛鼓起的勇氣頓時消停:“……我沒問題。”
顧華英點頭:“一個月以後,我親自檢查。”
“你走吧。”
別在這礙眼,耽誤我和我妹妹敘話。
顧妙音咬著牙恨恨離開。
顧華英轉頭看看顧巧音,又看穆星:“小傢伙,你又是誰?”
靈秀旁觀了方纔的一切,只覺身心舒暢。
她笑著說道:“大少爺,這位是穆星少爺,是姨太太流落在外的孩子。”
姨母流落在外的孩子?他怎麼沒聽說過?
顧華英心下覺得有異,面上卻不動聲色,點頭:“原來如此。”
他彎下腰,一把抱起穆星,笑道:“不錯,剛剛我看你把我那蠢二妹噎得說不出話來。很好,婉婉沒白疼你。”
穆星看著這人,只見他眉如遠山,目似朗星,天生一股瀟灑氣度。
他生得和顧婉音很像,一看便知是親兄妹,不過一個英挺俊朗,一個溫婉秀氣,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貌。
顧華英抱著他去內室,福秀正在給顧婉音敷眼睛消腫。
顧華英放下穆星,問道:“我進來的時候,聽到顧妙音提到父親和安王,發生了什麼?”
顧婉音面色一黯,福秀已經心直口快的全部說了出來。
在顧華英面前,她倒是沒有多嘴提別的。
顧華英冷哼一聲:“好啊,我早就說過,咱們這個爹,有時候,真不如當個死人。”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唬了一跳。
顧婉音連忙捂他的嘴,福秀等心腹大丫鬟緊緊低著頭,不敢看不敢問,只當自己沒聽到。
“這種話不要再說了。”顧婉音不贊同,“要是傳出去可怎麼好。”
顧華英道:“放心,我心裡有數。”
他奇道:“往常我罵他,你總要反駁我。怎麼這次,不說我了?”
顧婉音啞然。
她要怎麼說,說以前天真,對親生父親總是抱著一絲希望,可那場夢,粉碎了她的一切妄想。
她只要這樣一垂下頭,露出難過的神情,顧華英就不捨得再問了。
他說道:“好好好我不問了,你不想說我就不想聽。”
穆星眨巴著眼睛,有些驚歎的看著顧華英。
別說在這個時代,哪怕在觀念開放的幾千年後呢,也沒幾個人有勇氣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個“大哥”,果然非同一般。
顧婉音擔憂道:“爹說的那件事……”
顧華英拍拍妹妹的手,安慰道:“別怕,有大哥在呢。”
他站起身來:“誰也別想讓我的寶貝妹妹受委屈,親爹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