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央央怎麼也沒想到,這聽起來威風(fēng)凜凜的魔君居然會是個佝僂著背的白鬍子老頭。
他慢悠悠的從這圓孔中走出,拄著拐,步伐蹣跚,乾枯的臉滿是褶皺,就如同凡人到了風(fēng)燭殘年一般。
一身玄色繡金長袍寬大的罩在他的身上,空空蕩蕩,瘦弱的彷彿一陣風(fēng)便能將他吹倒一般。
魔君的目光在蒲央央周身流連了好一陣,渾濁暗紅的瞳仁上下翻轉(zhuǎn)著,似是在她身上搜尋什麼,隨後詭異一笑,聲音如同朽木折斷般粗噶暗啞。
“莫離,這就是瑟幽的女兒吧!”
魔君一開口,蒲央央便覺得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蒲央央看著莫離,莫離不置可否,竟然難得的露出幾分擔(dān)憂之色。
“哈哈哈哈!”魔君大笑起來,瘮人的笑聲在整個魔宮大殿裡迴響。
“哈哈……”“哈哈哈哈……”牆上的那些駭人的臉也應(yīng)和著起鬨大笑起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叫黛影……”
莫離一驚,立即將魔君的話打斷:“魔君,莫離此次前來,是想請求魔君放了一人。”
“噢?”魔君的嘴角慢慢咧到了耳根:“你說的,可是方纔那個在我魔界喧譁的傻小子!”
“正是!”莫離拱手向前,緊張到額間有汗珠沁出。
蒲央央有些詫異,她還從未見莫離有如此慌張的時刻。
魔君伸出腥紅的舌頭,沿著嘴脣舔了一週,紅豔的嘴脣配上這張老臉格外詭異,他瞇著眼道:“不巧,我正準(zhǔn)備拿他祭劍呢!”
“不要!”蒲央央一慌,也學(xué)著莫離的模樣拱手上前道:“魔君……方纔……那個傻小子……那是我的朋友,他是來找我的,無意間冒犯了魔君,還望魔君大人有大量,放了我這朋友!”
“朋友?”魔君又大笑了起來,笑的整座魔宮都跟著顫抖。
蒲央央害怕的捂上耳朵。
魔君忽的一閉嘴,眼神變得狠戾:“你這小妮子果然跟你娘一樣,拿什麼朋友來搪塞我。朋友朋友,你娘也口口聲聲說白煜是朋友,最後卻爲(wèi)了他,給我來那麼一出反水,害得我魔界慘敗,連帶著魔界子民茍且偷生這麼多年!我當(dāng)初就不該信什麼朋友!”
魔君咬牙切齒的說著,緊握的骨節(jié)咔咔作響。
蒲央央雖害怕的不行,但心中想著要救尹竹,便還是頂著狂風(fēng)暴雨,硬著頭皮站著那處。
魔君忽的又變了張臉,笑容滿面的看著蒲央央貪婪道:“小妮子,你來我魔界頂替你孃的位置,我便放了你那朋友!”
莫離一驚,眉中憂色更深。
“我……我……不會打打殺殺!” 蒲央央慌張道:“而且……魔界做的都是害人事,我……我不願意。”
魔君一愣,笑的越發(fā)開心:“哈哈哈……有意思……你比娘磊落……哈哈哈……不過呢,我魔君倒也不會強(qiáng)人所難,這樣吧,那你就給我?guī)蛡€小忙……”
“什麼忙?”蒲央央心中有了希冀,既然是小忙,那想必不會太難。
魔君正欲擡手,忽的的眼睛骨碌碌一轉(zhuǎn),話鋒一轉(zhuǎn)道:“這樣吧,你先去看看你那朋友,如果你有辦法將他帶走的話,我便放你們走。若是你沒本事帶走他,你再來找我,我們再來談?wù)劇!?
“好!”蒲央央點(diǎn)點(diǎn)頭,心中還有些竊喜。
“來人!”魔君威嚴(yán)一呼,完全不似方纔那孱弱模樣。
一張臉?biāo)查g從牆上摔下,從一個便便的圓餅瞬間掙扎著變成一個完整的人形來,只不過歪嘴斜頸,四肢變形,體態(tài)頗爲(wèi)扭曲。
“跟我來吧!”這魔兵掙扎著往前挪了幾步,回過頭朝著蒲央央詭異一笑。
蒲央央也顧不上害怕了,立即跟上前去。
莫離正要一起……
“莫離,你留下,我有話要問你!”魔君沉聲道,陰戾的目光掃向莫離,攔住了他的去路。
莫離雖心有不願,也只能停住了腳步。
魔兵領(lǐng)著蒲央央七彎八繞,又下了一段又長又陡的樓梯,終於來到了這魔宮的地牢裡。
這地牢裡溼漉漉的,就如同那死魚遍地般,一股子腥臭味。
各種怪異的叫聲在地牢裡此起彼伏,回聲陣陣不絕,偶有無奈的嘆息聲穿插其間。
蒲央央跟著這魔兵往前走著,儘量不去看兩旁,這魔兵就已經(jīng)夠可怕了,這地牢裡關(guān)著的還不知是什麼妖魔鬼怪,多看幾個怕是要被嚇?biāo)馈?
可她不看,不代表這地牢裡的其他人看不見她。
她走著走著,砰的一聲,一隻血淋淋的眼珠子落在了她身上。
她尖叫一聲,將這眼珠打落。
“哈哈哈哈!”地牢裡瞬間響起了尖利的笑聲。
蒲央央懊惱不已,快步跟上前面的魔兵。
別怕!馬上要見到阿竹了!蒲央央捏緊了拳頭,在心中給自己鼓氣。
豈知此時,又有一隻長著無數(shù)蛆蟲的糜爛手掌被誰扔了過來,抓住她的腿不放。
“啊!”蒲央央嚇得心驚肉跳,驚叫連連。
而這魔兵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一般,看也不看的往前繼續(xù)走。
緩過心神之後,蒲央央頓時惱怒不已,一橫心將這慘不忍睹的手掌從腿上抓了起來。
這污穢之物瞬間化作飛灰飄散。
牢籠裡頓時一片唏噓聲。
蒲央央強(qiáng)壓住心頭的恐懼,快速的掃了兩旁的牢籠一眼,不知瞪著何處高聲喝道:“若誰再嚇我,便如這手掌一般!”
還好,什麼都沒看清!
地牢裡立即鴉雀無聲,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蒲央央鬆了口氣,終於清靜了!
魔兵領(lǐng)著她來到最裡面的一間牢房,指了指角落裡縮著的男人:“就是他了!”
蒲央央定睛一看,那人雖低著頭看不清樣貌,但那一身白衣藍(lán)袖,準(zhǔn)是是寒光殿的人沒錯。
“阿竹!”蒲央央顫悠著輕喚了聲。
那人立馬如觸電般擡起頭,踉蹌著從黑暗中慢慢走出。
果然是阿竹!
尹竹不敢置信的看著蒲央央。
“央央……”
“阿竹……”
只不過兩人之間隔著幾道如柱般堅(jiān)硬的石桿,根本就無法靠近。
“你怎麼跑這裡來了?”蒲央央小聲責(zé)怪道。
“我……”阿竹一愣,趕緊從懷裡掏出一枚灰撲撲的蛋來:“央央,你看,我給你送靈獸卵來了!我……我不怕師兄師姐罵我,我也不給子瑜師妹,你想要,我便只留給你,你別生氣了!”
這地牢裡的寒氣入骨,阿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蒲央央心頭一熱,似有什麼正在慢慢融化。這個傻瓜,跑了這麼遠(yuǎn),只是來爲(wèi)了給她送這靈獸卵。
她看著阿竹無比認(rèn)真的臉,漸漸紅了眼眶,道:“你是偷跑出來的?”
尹竹猛地?fù)u了搖頭:“我請示過師傅了,學(xué)會御劍後便能回家探親一月。我不是偷跑出來的。”
“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尹竹咧嘴一笑,從懷裡掏出那粉色紙鳥來:“有它啊!它身上似是沾了你的血跡,無論你跑到天涯海角,它都能帶我找到你。”
找她,爲(wèi)何要找她,她根本就不是他命定之人啊!
蒲央央苦笑著,抹了眼角的淚水溫聲道:“好,你等著,我這就救你出去!”
她站起身,示意阿竹後退,試圖使蠻力將這石欄碎開,可似乎對此毫不起作用。
尹竹有些納悶的看著她:“央央,應(yīng)該……應(yīng)該不是這樣吧!”
“哈哈哈哈,簡直可笑,這是魔山裡淬鍊了百年的黑魔石,我還從未見過如此狂徒,妄想徒手掰斷黑魔石!”身後傳來一個蒼老淒厲的女聲。
蒲央央回過頭一看,是個面容可怖,滿臉膿皰的女人,穿著一身還算周整的黑衣,比起那些身潰肉爛的,倒也不算可怕。
她深吸了一口氣,客氣道:“這位姐姐,你既然這麼清楚的話,那你可知道什麼其他的辦法?”
“你是……”這女人看到蒲央央的一瞬間,渾身巨震,她瘋魔般抓住了眼前的欄桿,有些語無倫次:“你……你……你……是……瑟幽的……”
蒲央央知道她想說什麼,暗暗朝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