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君洛啞聲道。
羅青桃沉默良久，低低地嘆了一聲：“我信你……我真糊塗。”
“嗯？”君洛疑惑。
羅青桃嘆道：“我明知駱貴妃未必好心，卻還是信了她的話……若非如此，我也不必傷你，害你闖了幾趟鬼門關(guān)。”
“是我不好，不怪你！”君洛攥住她的手，急道。
他越是這樣，羅青桃越覺得心裡難受，喉嚨口堵得發(fā)痛，卻偏哭不出來。
君洛沉吟良久，忽然問道：“你剛纔想說，‘那時你以爲(wèi)’怎樣？”
羅青桃想了一想，忽覺臉上發(fā)燙，忙鑽進(jìn)他懷裡去，不肯露出頭來。
君洛先是有些詫異，隨後恍悟。
他細(xì)細(xì)琢磨了一陣，神情忽然變得有些複雜，似是覺得有些好笑，但又顯然極爲(wèi)憤怒：“你說的‘夜裡有些難熬’，該不會是……”
羅青桃僵了好一會兒，還是隻得悶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君洛鐵青了臉色，揮出一拳重重地?fù)粼跔椦厣稀?
隨後，他低下頭，將臉色赤紅的羅青桃從懷裡拎出來，目光灼灼地盯著她：“你的‘病癥’是不是……交合之後就會好？”
羅青桃被他盯得渾身發(fā)燙，忙閉上眼睛，連連搖頭。
君洛卻已知道，他猜對了。
他緊緊抓住羅青桃的雙肩，怒聲問：“爲(wèi)什麼不來找我！前天夜裡難受成那樣，爲(wèi)什麼不……”
羅青桃抵住他胸口，不雅地翻了個白眼：“就你那病歪歪的身板，我可不敢……”
“蠢貨！”君洛恨得咬牙切齒，心裡卻是一陣酸苦，一陣甘甜。
羅青桃早已習(xí)慣了被罵作“蠢貨……”，此時非但不怒，反覺有些舒心。於是她依舊靠在他胸前，皺眉細(xì)想前面忽略了的那些枝枝節(jié)節(jié)。
君洛忽地?fù)碜∷L長一嘆：“這段時日，你到底是瞞著我受了多少苦！”
羅青桃想了想，展顏一笑：“只要毒不是你下的，我就一點(diǎn)都不苦。”
君洛長嘆一聲，緊緊地?fù)碜×怂?
許久之後，羅青桃聽到他低低地道：“‘冷香髓’這種東西，可以使女子容顏嬌媚、俏麗動人。我把它用在你的身上，並沒有半點(diǎn)折辱你的意思……那時到底是我糊塗，只圖一時歡愉，害得你傷了身子……青桃，這一條罪過，我無可推卸。”
羅青桃想到了那個無緣的孩子，心中尖銳地痛了一下，隨後強(qiáng)笑著搖了搖頭。
用藥的時候，他也不知道會這樣的。她實在不能怨他。
君洛見她不吭聲，忽地緊緊擁住了她的身子：“青桃，那時我只是心急，盼著把你長長久久地留在身邊，纔會鬼迷心竅用了那樣的藥……我從未把你當(dāng)作下賤女子，你要信我！”
羅青桃聽他語氣焦灼，忙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自然是信你的。”
君洛鬆了一口氣，喉嚨裡有些酸澀。
他遲疑了許久，終於還是沒有把心頭那句話說出來：
我從未把你當(dāng)做下賤女子。我把你當(dāng)作--我今生唯一的妻。
這一日，羅青桃窩在君洛的懷裡，哭一陣、笑一陣，說一陣、嘆一陣。短短一個上午，彷彿要把這輩子沒有說的話全都說盡了。
小太監(jiān)來找了幾次，君洛始終捨不得起身。
還是羅青桃放心不下，反覆催了幾次，最後裝出生氣的樣子來，才終於把他攆了出去。
她實在不能不替他擔(dān)憂：他已有好些日子不理朝政，這段時日若有人要興風(fēng)作浪，他只怕還有的焦心呢！
果然，君洛這一出去，就是整整一個下午杳無音信。
從前羅青桃恨不得一輩子再不見他，如今卻只盼著時時知道他的消息，生怕遺漏了一星半點(diǎn)兒。
她知道自己如今的狀況很糟糕。
身子已是強(qiáng)弩之末，她卻如此貪戀與他相處，只怕不是什麼好事。
原本她不怕死，如今卻很怕到了那一日，她會捨不得。
人吶，總是這般貪心不足！
傍晚時分，水湄閣來了人。
羅青桃以爲(wèi)是君洛派過來的，正待歡喜，卻看到了一張皺紋橫生的老臉。
“喂，老道，誰許你到這裡來的？”羅青桃一肚子沒好氣，對這個仙風(fēng)道骨的老傢伙全無半分敬意。
玄音竟也不介懷她的無禮，捋了捋鬍子，徑自在竹椅上坐了下來，悠悠開口：“我是國師，這偌大的皇宮，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羅青桃翻了個白眼：“既然如此，宮裡有好些地方可以閒走、有好些蠢貨願意聽你講道，請道長移步別處，莫要在此擾人清夢！”
“真是個不討人喜歡的丫頭！”玄音吹了吹鬍子，悶悶地道。
羅青桃賞了他一個白眼。
卻聽玄音悠悠地道：“宮裡的人雖不少，‘蠢貨’卻只有這一隻。你叫我再到何處另找一個‘蠢貨’來？”
羅青桃聽得一愣，隨後恍悟：這老道，竟敢當(dāng)面罵她！
“蠢貨……”這兩個字她聽得不少是不假，可是這也不代表誰都可以把這倆字丟到她頭上！君洛這麼叫她，她喜歡；表哥這麼叫她，她也高興；可是眼前這個老道算是什麼玩意兒！
羅青桃當(dāng)時就不樂意了：“喂，老道，你還想在宮裡混不？信不信我給你一刀，讓你名正言順地一直在這宮裡混到老？”
“嗯？”玄音捋了捋鬍子，表示不解。
直到旁邊的暖兒忍不住笑了出來，玄音才黑了臉，憤怒地吹了吹鬍子：“臭丫頭，真不討人喜歡！難怪你要家族凋零情路坎坷，命途多舛多災(zāi)多難！”
羅青桃皺了皺眉頭，臉色難看起來。
雖然不排除這老道信口開河的可能，但……
他會不會真的有幾分本事呢？
雖不知道此人來路如何，但他既然能自由出入宮中，想必不是尋常沽名釣譽(yù)之輩。羅青桃有些遲疑，不敢再放肆下去。畢竟上一次幽蘭居的事，她還承了這老道一份人情呢！
玄音見羅青桃噤聲，立時得意起來：“怎樣？到底還是你怕了我吧？”
羅青桃發(fā)現(xiàn)自己實在不該被這個老傢伙唬住的：這分明就是一個爲(wèi)老不尊的老糊塗，哪裡是什麼高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