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紹宇看著她這樣心裡壓抑得難受，即使表面上再怎麼僞裝冷硬，可心裡面還是沒有辦法做到真正的去忽略那些真實的感受。他的心臟好似被什麼用力的擠壓，讓他心疼得都快要透不過氣來。

他用力吸了口氣，勉強才把那些感覺隱忍了下去。可對她到底還是做不到真正漠不關心的地步，手上不由又拿出紙巾輕輕替她擦乾淨變髒了的臉頰，輕聲說道，“好了，不要再哭了。”

蘇蔓聽到他的語氣好像變柔軟了，和從前輕聲哄自己的時候一樣，低垂著的頭猛地擡了起來了，再看著他，有掩飾不住的欣喜，“紹宇，你願意原諒我的是不是，是不是？”

她拉著他的手不放，隱隱還有些激動。

這些日子裡，她心裡一直感到很不安，事情暴露出來，除了擔心夏東海真的把她們趕出夏家，另一個便是害怕凌紹宇會因此而生氣再和她分手。

她想去找他又不敢去凌家，要聯繫他又不聯繫不上，她不知道他會怎麼樣，不知道他心裡的想法，不知道他會如何看待自己……她心慌焦急卻只能呆著房間裡暗自憂心憂慮。

直到今天終於見到他，看著他的態度越來越冷淡，話語越來越疏離，反應越來越冷漠，她就知道，自己之前最害怕的事情果然還是發生了。

他在怪她，在生他的氣，所以他想遠離她，不要她了。

凌紹宇對著她，好半晌都沒有說話，明知道她眼睛裡的渴望，可還是開不了那個口。

他沒有辦法再欺騙自己了。

“紹宇……”蘇蔓小心翼翼的叫著他，好不容易停歇一瞬的眼淚又快要流出來了。

凌紹宇停下擦眼淚的動作，心痛的看著她，不知道要怎麼去跟她把話說清楚。他幽幽的嘆了口氣，末了，聲色黯然的開口道：“蔓蔓，現在再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

蘇蔓怔怔的看著他，像是極力壓抑著所有的不安，手下緊緊拽著他白大褂的衣袖，低低的啜泣起來，字字皆是真情流露的哀求著：“紹宇，你不要這樣，我知道是我做錯了，以後我一定都改過來，你心裡生氣的話，打我罵我都可以，只求你別不要我……”

凌紹宇斂下眉目，壓下心裡面就快要溢滿出來的苦澀與心酸，苦笑著道，“如果只是打罵一頓就能夠把所有問題都解決的話，我肯定是會這麼做的，可是……蔓蔓，真正的問題是遠沒有像你說的這麼輕巧的，這一次的坎，我是過不去了。”

“爲什麼？”蘇蔓緊盯著他，迫切的問道：“爲什麼不行？”

凌紹宇搖了搖頭，那些話語壓抑在喉間，就是說不出來。

“別問了。”他又像從前那樣輕輕摸了一下她的臉，似是當做這是最後一次與她親密的接觸，手下的動作帶著深藏著的珍視與愛護。

蘇蔓感覺到了什麼，她最怕不是別的什麼，就怕他突然說出再也沒有希望的話來。

她抽抽咽咽的道：“是不是凌伯父和凌伯母說什麼了？是不是他們也在生我的氣？那我……那我去求著他們好不好，一直求著他們，直到肯原諒我爲止？”

凌紹宇忍著痛色不說話。

蘇蔓看著他，臉色白了白，心裡突然間有點絕望。

想起那天夜裡，凌夫人把她趕走的時候，那個臉色可怖的模樣，陰沉得都恨不得要撕了她一般，當著那麼多賓客的面，他們都沒有給她留情面，這私底下，應該就更不可能會給她機會訴說求原諒了。

何況，凌家的人原本就看不上她，這下子她還惹出這麼一大禍事出來，不用說都該知道，肯定是更加厭惡她的。他們家的人又是那麼注重名聲，她如今已經成爲了上流圈子的笑柄，還怎麼可能會再去接受她？

只怕是，就算讓她跪到死也都沒有再轉寰的餘地了。

她如今僅剩的希望就只有紹宇，如果連他也失去的話，那就真的什麼也沒有了。

“紹宇……”

實在是害怕得緊，她忽然撲到他懷裡哭了起來，“你就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吧，我知道自己的行爲不對，可我那天那樣做也是迫不得已的啊，我是太害怕失去你，太害怕你會被唯一搶走，纔去陷害她的……”

“那天你被人叫走了以後，凌伯母就私下找過我，她說我不是夏家的親生女兒，配不上你，只有唯一纔有那個資格，她還逼迫我，讓我主動離開你，我沒有辦法……當時我真是氣壞了，我嫉妒唯一，不想你們真的在一起，所以我就想到了那個辦法，我想著要是把唯一的名聲弄壞一些，凌伯母可能也就不會喜歡她了……”

“紹宇，你要相信我，我也不是真的要去害她的，我這麼全都是爲了你啊，你別這麼快就放棄我好嗎？”

蘇蔓一邊哭著一邊對他說，話語斷斷續續的，可凌紹宇還是全部聽清楚了。

原來，這裡面還藏了他並不知道的隱情。原來，他媽還曾私自找過蔓蔓……

凌紹宇真的不知道其中還發生過這些事情，面上露出一抹驚異又意外的表情，但只是一瞬，便還是被悽然和痛意取而代之了。

可就算事實真的是這樣又能怎麼樣呢？有些事情的結果還是改變不了的啊！

“不要說了，蔓蔓，”他低啞著開口，聲音裡似乎有著說不出的苦楚：“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那就試著你接受吧，人要學會承擔後果，做錯了就是做錯了，以後記得改過來，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蘇蔓急切的問道：“那你呢？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凌紹宇搖了搖頭，滿臉苦澀的道：“我自己本身也做錯了，我們之間沒有誰原不原諒誰的問題。”

蘇蔓有些不太理解，臉上是一陣迷茫。

凌紹宇的眼眸黯了黯，似有內疚的說道：“你做錯的事情裡，我也有份參與，雖然不能算是我主導的，但我也算是同謀，我們沒有原諒一說，有的是歉意是悔過是責任……”

蘇蔓聽出了他在自責，忙不迭的道：“可你是被我欺騙了的啊，是我把你拖下水的，你對那些事情根本都不知情，我利用了你……”

“……但是我縱容了你。”凌紹宇忽然截過話音，眉間緊皺，現出了清晰的愧疚之色。

蘇蔓怔怔的看著他，又是一片迷惘。

凌紹宇回望著她，眼底的神色突然變得無比的複雜，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情緒，隔了一會兒纔開口道：“蔓蔓……”

他的口吻很輕，臉面卻很凝重：“因爲你是我喜歡的人，所以我可以容許你犯錯，更甚至是可以陪著你一起犯錯，我可以無條件的站在你這邊，即使是所有人都不支持你，我也還是一樣會支持你，這是我身爲你的未婚夫應該做的事情。但是……”

話語急轉而下，他沉聲道：“在我盡職責的時候，還得要懂得什麼是是非對錯，那件事件的本質是錯的，可我縱容了你，那麼我也該要承擔很大一部分的責任。”

蘇蔓安安靜靜都聽著他往下說。

他略微頓了頓，隨即自嘲的吁了口氣：“在事情被揭穿之前，我總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明知道那所做的事情都是錯的，卻還要陪著你一錯再錯下去。可是，即便是我再怎麼不願意從夢裡醒來，也還是會有別的人在旁邊把我叫醒。自欺欺人只能是一時，卻欺不了一世，我現在已經醒過來了，蔓蔓，我沒有辦法再自己騙自己，我也有沒辦法再跟著你回到夢裡去了……你明白了嗎？現實和夢裡是完全不一樣的，人真正清醒了，就再也不可能回得去了。”

他輕輕扯動嘴角，嘴裡苦苦澀澀的，溢滿了悽酸的滋味，“這就如同我們兩人的關係，一旦破裂了，也就沒辦法再癒合了。”

蘇蔓終於明白了他所說的意思，這麼多話，說來說去，其實還是在告訴她，他們不可能再和好了。

她難過得又哭了出來了，滿臉淚痕，楚楚可憐的看著他，“紹宇，別對我這麼殘忍好不好……求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吧，我們可以再試試看，說不定就能把裂縫癒合呢……”

“不行了，過不去的，”凌紹宇亦是難過的搖了搖頭，一邊低啞的說道：“我過不去那個坎，我沒有辦法再面對那樣不堪的自己，蔓蔓，我們的關係就到此爲止吧！”

“不要！”蘇蔓尖叫著拒絕，整個人跟著激動了起來，“我不要聽你說這樣的話，我也不要和你就這麼塊結束掉，我那麼喜歡你，那麼想要和你在一起，你怎麼能對我這麼心狠呢？我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我真的不可以再沒有你啊，紹宇，你回過頭來好不好，我們試著重新開始，我以後真的再也不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