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行一下子就奇怪了。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顧長庚家大門的門楣上，可掛著個耕讀傳家的匾額的。
而且，只看顧家那院子，也知道顧家的日子過得不差，這樣的人家，怎麼會送家裡的孫子去做學徒呢？
若是像他沈家這種大商號、官商家族的店鋪也就罷了，每年都有大把的人想求助進他們沈家的店鋪做學徒。當然了，他們沈家的店鋪可不是那麼好進的。可，爲什麼送去的只是鎮上的店鋪？
而且，只是從剛剛顧有福的話裡就可以聽出來，這個學徒可不是學手藝的學徒。
想了想，實在壓不住心中的好奇，看著有福問道：“好端端的，你們家裡頭怎麼會送你二哥去做學徒？”
有福沒有多想，說道：“因爲我二哥喜歡啊。”
沈時行聞言又問：“喜歡？喜歡什麼？喜歡去給人做學徒？”
“纔不是呢。”有福搖搖頭，說道：“二哥喜歡同人打交道，喜歡賣東西。我聽我二姑父家的大表哥說過，二哥第一次去二姑父的鋪子的時候，就喜歡得不得了，一直坐在鋪子裡玩，還主動跑到門口去，幫他們招呼客人。”
“後來，二哥就總喜歡上二姑父家去，一來二去的，乾脆央了二姑父在鎮上給他找了個鋪子做學徒。”
“他剛剛去做學徒的時候，才七歲咧。”
頓了頓，又補充道：“我二哥可厲害。”
“嘁……”聽到有福的話，沈時行不由得嗤之以鼻，說道：“就你三哥那樣，脾氣上來了，一句話就能把人往死裡得罪。你二哥既然和他是兄弟，自然不可能好得到哪兒去。”
沈時行不知道的是，就算不是脾氣上來了，有墨從前說話，也時不時的，要得罪一下人的。不過現在好多了。
“纔怪呢！”有福憤憤的看著沈時行，說道：“我二哥和我三哥的性子完全不一樣，我二哥說話從來不得罪人，不管是誰，只要聽著他說話，都會覺得高興。”
沈時行不信。
有福有些生氣，把眼睛往上一翻，說道：“不信拉倒。”
也是有福同沈時行相處的時間長了，知道沈時行的性子，所以現在她和沈時行說話，完全沒有了一開始時候的小心謹慎。
果然，沈時行一點都不生氣，還笑出聲來，說道：“顧丫頭，要不然你帶我瞧瞧你二哥去？”
“瞧我二哥幹嘛？”有福看著沈時行說道。
沈時行笑笑，說道：“當然是去看看你二哥是不是真像你說的那麼好啊。”
有福指著外頭排成長龍的人羣，上下打量一番沈時行，說道：“這麼多人來賣繭，大家都忙得腳不沾地了，您還有閒功夫去看我二哥是什麼樣的人？沈四少爺，您也太不務正業了吧？”
沈時行不以爲意，說道：“本少爺一不用過稱，二不用付款，三不用維持秩序，四不用去盯著人烤繭，本少爺怎麼就沒有那個閒功夫了？若本少爺連這點閒功夫都抽不出來，那我們沈家請那麼多夥計和管事是幹嘛使的？”
說著，沈時行站了起來，拉了拉有福的衣領，鬆開之後往外走，嘴裡說道：“行了走吧，咱們先去吃飯，本少爺今天請你吃頓好的，走吧走吧……”
有福跟在後頭嘟囔：“這才什麼時辰啊？還沒到午時呢……”
沈時行隨口說道：“快了快了，本少爺都餓了，也該吃飯了。反正這個點去香滿樓，人也不可能把你趕出來。”說著回頭催促有福：“顧丫頭，你快點跟上。”
又囑咐自己身邊的小廝：“平安你去讓人把馬車趕到前頭路口，本少爺一會兒就來。”
平安點頭應是。
有福則歡快的回道：“來了，來了。”
沈四少爺請吃飯，有福又不是傻子，當然不可能不去。
一出門，農戶們看到沈時行紛紛恭敬的打招呼，口稱“沈四少爺好”，完了又親切的看向有福：“小福娃，你也在啊，同四少爺出去？”
有福一一點頭，笑瞇瞇的回道：“是啊，看大家都忙著，先前就沒出來打擾你們。”又道：“四少爺說，要帶我吃好吃的去，他嫌我太瘦呢。”
農戶們聽到這話，也都笑瞇瞇的，揮著手說道：“去吧去吧，你現在就是太瘦了，記得那年，你給我們大傢伙家裡頭送報春帖子，那時候，你可是肉呼呼的，看著喜人得很呢。都是爲了我們，去錦州吃了不少苦吧？”說著，又壓低聲音囑咐：“小福娃你一會兒記得多吃一些，沈四少爺有錢呢，別替他省銀子。”
有福點頭稱是。
好不容易離了收繭的地方，沈時行有些憤憤：“本少爺好歹是他們的財神爺吧，可你看他們同本少爺說話的時候，恭敬是恭敬了，可一路走來，人人嘴裡對我都只有四個字，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說著，想到大家對有福的態度，又哼哼兩聲，說道：“還是年紀小的佔便宜。”
有福訝然，這和年紀小有什麼關係？
不過她早就熟悉了沈時行這時不時就要抽一下風的習慣，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當下說道：“那是他們打心裡頭敬畏您。我在家的時候，不管走到哪兒，只要是說起您，大家都異口同聲的說，您是貴人呢。”
“有點道理。”沈時行摸著下巴點頭。
說話間，走到前頭路口，沈時行的馬車還沒到，兩人站在原地等了一小會兒，車伕才趕著馬車從旁邊的路轉過來。
他們收繭的位置仍然是之前縣衙收繭的地方，就在樂途縣驛站旁邊，外頭全是賣繭的農戶，馬車出來可不容易，還不如人走得快。
沈時行招呼有福上車，說著就率先上去了。離了驛站外頭的路口，馬車倒是快了起來，當然，畢竟是在大街上，再快也快不到哪兒去。
馬車最後在樂途縣最好的酒樓，香滿樓停下，店小二一見沈時行，就殷勤的迎了上來。
一行人上了樓上的包間，等沈時行點了菜，菜上齊了，平安和車伕就退下自去吃飯去了。
因爲聽著有小福星顧有福在一塊兒，酒樓的掌櫃還特意讓人送了一盤菜過來，說是請小福星吃的，不收錢。
送菜來的小二出去之後，沈時行盯著有福，好一陣嘖嘖嘖。
惹得有福臉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