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長寧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日後,此長寧已非彼長寧。
感受著身體的痠痛僵硬,理著嗡嗡嗡作響的腦袋,她好一會才明白自己遭遇了什麼事。
她是個小有名氣的珠寶設計師,創辦了自己的工作室,應邀帶著最得意的作品去某國參展,卻在酒店遭遇了搶劫。
不但價值幾十萬的珠寶被盡數搶走,她也被歹徒殘忍的開槍打死。
“我已經死了嗎?”
想到昏迷前的喋血一幕,辛長寧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她能清楚的記得子彈進入身體的巨烈疼痛、記得熱血涌出捂都捂不住的絕望、記得四周環境的慌亂、記得自己很快陷入了無邊的黑暗去……
可是現在是怎麼回事?
辛長寧努力的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面被蓋了層白布、什麼都看不見。
“難不成,我現在在醫院?我被救活了?”
心念至此,她頓時感受到一陣巨大的驚喜,正想呼叫護士,忽然聽見身邊傳來一陣哭鬧聲。
有個女人聲嘶力竭的哭喊道:“娘,娘,您不能這樣,長寧不能配給嚴家啊!嚴老四是橫死的,怨氣大,況且他死的時候都二十五了,長寧才十二啊!””有什麼不能的!”一個尖銳的老太婆聲音隨後響起來;“嚴老四是被殺,寧丫頭是自殺,都不是好死,正般配。況且這是結陰親,不過是將兩個孤魂野鬼湊一起,又不真指望圓房生孩子,年齡不是問題。”
“可是娘啊,聽說那嚴老四生的又瘸又醜,實在和長寧不般配啊!況且相公在世時最疼愛長寧,若知道女兒被配了這麼一門陰親,怕是在九泉之下都不安生。”
女人繼續哭嚎阻攔。
“啊呸,少給我提那忤逆不孝的東西,當初爲了長寧的賤人娘,硬是氣死了他爹。這會子肯定是下了地獄,正被閻王拷打呢!”
老太婆的聲音氣十足,顯然並不把那女子放在眼裡,大呼小叫道:“我這也是爲寧丫頭好,她一個未婚女孩子早夭,按慣例是隻能埋到亂葬崗的。現在去了嚴家好歹能入人家祖墳,日後也有人燒香祭拜。”
“可是不般配啊,娘,真的不般配啊!”女子依舊不依不撓的哭喊著。
“不知好歹!死都死了,還講什麼般配,要不是看在你給辛家留了後的份,早大棍子打出去了。寧丫頭又不是你生的,輪不到你在這唧歪。老二老四家的,還不快把這剋死小五的賤人拖開。”
老太婆像是惱羞成怒了,發話後四周頓時變得更嘈雜起來。
聽著紛亂的腳步聲,辛長寧明顯感覺到有人靠近了自己。
怎麼回事?怎麼聽著是要辦冥婚啊?我什麼時候變12歲了?
她聽的一頭霧水,正驚疑萬分時,有人刷的一下掀開了她臉的白布,大聲道:“嚴家嫂子,這是我孫女長寧,不是我誇,十里八村你都找不到這麼標緻的……”
幾張陌生的老婦人臉陡然出現在辛長寧眼前,一看是長年辛勞之人;個個皮膚乾枯黑黃、皺紋遍佈,長著一塊塊的斑點,粗糙的像是老樹皮。
她們都穿著交領右衽的粗布衣衫,有藍色有黑色的,顏色都很沉悶發灰,個別還打著補丁。頭髮皆盤成了髻堆在腦後,有的插著銀簪,有的插著木簪……
嗯,古裝,還是電視劇裡貧民穿的那種!
這都什麼打扮,難倒我穿了嗎?
辛長寧直愣愣的盯著對方,下意識的用力眨了眨眼睛。
“啊!詐屍啦!”
視線對,幾個老婦人先是愣住了,隨後發出一聲尖叫,哭喊著連滾帶爬的往後退。
有個膽小的直接咕咚一下暈倒在地,旁人慌忙來扶,四周頓時亂成一團。
“長寧,長寧,我的女兒啊!”
一片混亂,反倒有個年女人不顧一切的撲了過來,伸手顫抖著摸辛長寧的臉。
那女人看起來也四十來歲的樣子,身的衣服很破,幾乎是補丁摞補丁。
女人的頭髮枯黃蓬亂,臉瘦的皮包骨頭,顴骨高突,膚色蠟黃乾枯,嘴脣乾裂發白,明顯的營養不良。
她的兩隻眼窩深深的凹陷了下去,黑眼圈很嚴重,一雙眼睛又紅又腫,噙著淚水,更是佈滿了血絲,顯然已經許久沒有休息過了。
女人流著淚定定的看辛長寧,滿臉的關切之情幾乎都要溢出來。只是她雙手的掌心滿是繭子,如同磚頭般粗糙,摸的辛長寧臉生疼。
辛長寧正想躲開,忽聽的對方喉頭一陣格格作響,顫抖著擠出一句話:“長寧,我的女兒啊……”
說罷猛然將她摟在懷裡,緊緊抱的辛長寧幾乎喘不過氣來,只聽見女人放聲嚎啕:“我的女兒呀,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辛長寧被對方近乎癲狂的神情嚇住了,剛想問您哪位?忽然腦一陣眩暈,無數不屬於自己的記憶蜂擁閃現。
原來她真是穿越了,如今這個身軀雖然也叫辛長寧,卻是什麼大餘朝靠山村的一名十二歲女孩。
大餘朝?沒聽說過,看來還是異時空。
女孩母死父喪,自小被家族厭棄,如今跟著繼母劉氏生活,日子過得很是艱辛。
劉氏是眼下抱著她哭的年女人。
穿,穿了啊!
辛長寧慌亂的四處一瞧,除了劉氏和自己身的破衣裳,還看見了純天然的泥土地、乾裂剝落的泥牆、參差不齊的竹竿圍欄,破的缺角少腿的木桌木凳、搖搖欲倒的爛木門……還有自己身下躺的,竟是半塊破爛的草蓆……
總而言之,這個家無處不彰顯著一個字,窮!
這可真是辛辛苦苦幾十年,一朝回了舊社會。
擡手看看自己瘦的乾柴似的手腕,辛長寧沒有劫後重生的喜悅,只想吐血。
“長寧活了,我的長寧啊…”劉氏抱著辛長寧,歡喜的又哭又笑。
“什麼,活了,不是詐屍?”聞言院子裡一半的人瞬間變了臉色。
一個穿著藍布衣衫,生的臉色黑黃,馬臉蒜頭鼻,小眼睛凸嘴巴,長相很醜陋的陌生老太太立馬尖叫起來:“辛老婆子,你不是說你孫女已經死了嗎?我們嚴家聘禮都下了,說好了今天來擡屍,現在怎麼辦?”
“是啊是啊。”
另一個三十多歲,生的膚色粗黑,和嚴老太太很相像,長的同樣尖嘴猴腮醜陋的農婦也跟著前嚷嚷:“我娘說的對,我傢什麼都準備好了,我弟的棺材都從地裡起回家了,等著辦儀式。現在人活了,結不成陰親,你們趕緊退聘禮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