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彷彿睡了很久,顧淺溪才猛然從夢境中驚醒過來。醒來時,正是夕陽時分,天邊殘陽如血,將落未落。
餘暉通過大落地窗照射進了房間裡,屋子裡彷彿染上了一層紅色的光暈。顧淺溪看著天邊那一抹紅霞,一時愣住了。直到頭隱隱作痛,才讓她回過神來。
沒一會兒,門被推開了,顧淺溪咬牙望去,只見曦兒從門外走了進來。看見顧淺溪清醒的,他不自禁的露出笑意,“媽媽,你醒啦?”
顧淺溪“嗯”了一聲,看了眼他身後問道,“你爸爸還沒回來嗎?”
“爸爸剛纔打過電話回來說,馬上就到家了。”曦兒甜甜的應(yīng)著,然後神秘兮兮的跑去顧淺溪的牀邊,笑著道,“媽媽,爸爸剛剛說會給你一個驚喜哦?”
“驚喜?”
“嗯!所以媽媽你現(xiàn)在開始,可不能又睡過去了哦。”曦兒捂著嘴笑的兩眼彎成一個月牙。
顧淺溪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儘量去忽視腦袋裡的昏沉。爲了不讓她睡覺,曦兒拉著顧淺溪說了很多很多話,但是他的話題不是大黃,就是他的四個爸爸,顧淺溪聽著,有點微微的難受。
這就是曦兒的所有世界了,除了他們這些人,他似乎還沒接觸過其他人,更沒有受過正統(tǒng)的教育。快四歲的小孩,按照道理來說,應(yīng)該要讀幼兒園了。
而他的世界裡,小夥伴只有大黃等這些動物。他的親人也只有他們這幾個人,雖然多彩,卻很單調(diào)。顧淺溪摸著他的頭,忽然忍不住開口問道。“曦兒,你想去讀書嗎?”
“讀書?”曦兒疑惑的問道,“是上學(xué)嗎?”
“嗯。”
“那曦兒不要。”
顧淺溪也疑惑了,“爲什麼啊?”
“三爸爸說,只有傻瓜纔會坐在課堂裡專心聽講,我們這樣聰明的人,完全可以不坐在裡面,又沒自由,還要應(yīng)付很傻的考試。”曦兒一本正經(jīng)的說著,還故意學(xué)著王胖子不屑的語氣,聽得顧淺溪有點無語。
王胖子自己說過,他讀書的時候都是罰站罰過來的,在他眼裡讀書當然就是傻瓜一樣的行爲啦。顧淺溪還想著怎麼去跟曦兒解釋這件事時,蘇承墨回來了。
他一回來,曦兒就特別麻溜的從牀上跳了下來,蹭蹭的爬到他懷裡。“爸爸,我完成任務(wù)了!”
蘇承墨抱著他,看向顧淺溪時,一掃臉上的疲憊,走了過來。聲音暖容的問道,“感覺好點了嗎?”
“嗯,沒那麼疼了,而且也沒有出現(xiàn)幻覺。”
說是這麼說,但是顧淺溪該喝的藥,蘇承墨依然給拿了過來,細心的喂著她喝完了。顧淺溪想著今天那股不安,有些擔憂的拉著他。“你們籌備的計劃是明天?也就是說……唐興國明天就要來了嗎?”
“嗯。”
“這麼急?袁清他們不是還沒回來嗎?”
“十方神棍找到了,老爺子的人明天就會把他帶過來,但是猛虎他們還沒有任何消息。”
“有座標點也沒用嗎?”
“有消息袁清會第一時間發(fā)回消息。”
顧淺溪還想再問,但是蘇承墨打斷了她的話,忽然伸手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微微低頭,那雙微褐色的眸子認真的望著她。“我?guī)闳タ矗医o你準備好的驚喜。”
顧淺溪便把所有的疑惑都吞回了自己的肚子裡,由著他給自己穿上衣服。曦兒特興奮的跟在旁邊,上了車。像是爲了防止她睡著,曦兒像個好奇寶寶似得東問問西問問,大概問了一個多小時後,中間搗騰著換了好幾次的車子,才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這兒是……大院!
而且,目前所停的地方,正是以前的……顧宅後院!
這個位置顧淺溪非常熟悉,小時候顧淺溪作業(yè)沒寫完,不讓出門的時候,於楚楚都是從這個位置帶著她翻牆越獄逃出來。然後趕著在她媽媽任安素下班回來之前,從這裡再翻牆回去,裝成乖寶寶的模樣看書寫字。
現(xiàn)在的顧宅荒廢了很多,後面的這個庭院都長滿了雜草,鐵柵欄上到處都是鏽跡斑斑,隱約可見當初做抵押時,法院貼在上面的白條“封”字。依然是當初熟悉的地方,但是一切都已經(jīng)變的物是人非。昔日種種,彷彿還躍然眼前,恍惚間,卻不知已經(jīng)時隔多年,滄海都變成了桑田。陣亞長技。
“怎麼突然想起帶我回這裡?”顧淺溪感嘆著伸手握住那鐵柵欄,再縮回手攤開一看,鏽跡在她手上留下了一道黃色的痕跡。這裡……成了她心裡的禁區(qū),出了監(jiān)獄這麼多年,從不敢回來這裡看一眼。怕一看,就會引起一片傷心事。
她記得很清楚,這裡後來聽田祥說,被法院抵押給了別人,好像有人曾經(jīng)花高價,把這裡保留了下來。蘇承墨關(guān)好車門,將曦兒一把抱了起來,騰出一隻手牽著顧淺溪。在他的手心裡,有著一串還帶著體溫的鑰匙。“回家看看?”
顧淺溪下意識的回頭望向他,在暖黃的路燈之下,蘇承墨低頭微笑,那樣的溫暖,耀了顧淺溪一心房的溫暖,彷彿燦爛的要把她這些年的滄桑,都從心尖上拂開一般。
顧淺溪鼻尖一酸,輕輕的點頭,聲音極低極低,帶著微弱的哽咽。“嗯……回家。”
被放在她手心的鑰匙,對上鐵柵欄上一擰,鐵柵欄便發(fā)出“嘎吱”的刺耳聲,門開了……
荒廢的宅院,雜草遍佈的後院,斑駁陸離的磚牆,以及柵欄旁邊依然挺立的老槐樹,每一處都能引起她的回憶。在踏上進門的那層階梯之時,仰頭便看見了貼在旁邊,還殘留在牆上,沒有脫落的春聯(lián)。上面的毛筆字有點稚嫩,但是一筆一劃寫的很是認真。
那是當年出事之前,顧守義握著她的手,一個字一個字教她寫下來的春聯(lián)。恍惚間,她似乎能聽見昔日,她寫春聯(lián)時,母親在旁邊哼唱著的小曲兒。
顧淺溪的眼前瞬間蒙上了一層水霧。
時隔七年……她,終於,再度踏進了這個門,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