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平章夫婦面面相覷,因爲(wèi),他們沒有想到,老夫人居然會說出來這樣的話來!
只聽杜老夫人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的人雖然老了,可是,還沒有到胡塗得是非不分的程度。芯兒這孩子怎樣,我心裡明鏡似的,我也曾經(jīng)想過,將牛氏貶了之後,將芯兒交給你們兩個撫養(yǎng)……但是,你樣想過沒有?有牛氏在一天的話,到時難爲(wèi)的,豈不是你們?”
杜夫人知道,杜老夫人所說的是真的,畢竟,對於一個母親還在的杜芯兒來說,若是老夫人真的將之給了杜夫人的話,那麼,杜夫人究竟是管好,還是不管好呢?
若是管教得嚴(yán)了,人家會說她苛刻,若是聽之任之的,那麼,到頭來,杜夫人豈不是落了個不會管教的名聲?這就象一個無解的題目,無論你說出什麼樣的答案,都有會覺得是錯的,而你,根本就連自圓其說的餘地都沒有!
所以,杜芯兒交給杜夫人管,還真的不是長久之計!
但是,這並不是杜老夫人親自管這個親生孫女兒的最重要的理由吧?要知道,這個杜芯兒明明已經(jīng)這樣了,牛氏若是再來糾纏的話,那麼,將老夫人氣個三長兩短出來搞亂,豈不是到時又要亂了大家的陣腳了?
想到這裡,杜夫人朝老夫人說道:“母親啊,兒媳知道您體恤晚輩,既想芯兒學(xué)好,又不想晚輩們擔(dān)心……但是,晚輩們擔(dān)心的,也是您的身體啊……您老人家原本喜歡清靜,現(xiàn)在,多了個芯兒,牛氏要是三天兩頭的跑來這裡吵的話,對您的靜養(yǎng)可是沒有什麼好處的啊!”
論及情理,若是杜老夫人將杜芯我領(lǐng)來養(yǎng)的話,怕外面的人,不知道會說杜夫人什麼閒話了吧?
杜老夫人搖搖頭,說道:“兒媳你自從進(jìn)了杜府門之後,就肩負(fù)著整個杜府的中饋。再加上,你自己的兩子一女都要照顧,也真累了你了……哪裡還能讓牛氏這種人給你添亂的?”
這倒也是的,整個府裡的中饋,再加上自己的兩子一女,都幾乎耗盡了杜夫人所有的精力,若真的再加上牛氏的糾纏的話,那麼,杜夫人的日子,怕要比現(xiàn)在難過得多!
杜平章聽著妻子和母親的話,也沉默了許久,最後,他才說道:“可是,母親,您老人家養(yǎng)活芯兒,一樣會被牛氏騷擾的啊!”
牛氏是個什麼樣的人,大家的心裡,可都清清楚楚的,這麼多年以來,大家都忍著,讓著,並非牛氏有什麼大的本事,只不過呢,大家是看在牛氏已經(jīng)故去的丈夫,還有年紀(jì)尚幼的杜芯兒面子上。現(xiàn)在,牛氏已經(jīng)被老夫人貶了,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呢?這個牛氏,真的會善罷甘休麼?
只聽老夫人冷笑一聲:“這牛氏若是敢的話,你儘管讓她來吧……若她再敢在我面前造次,我就將之逐出杜府,永遠(yuǎn)不能回來!”
聽了這話,杜平章和杜夫人都深深的吁了口氣!
看來,這一次,老夫人是真的鐵了心了。而牛氏,想必做下了讓老夫人深惡痛絕的事情,纔有了眼前的這個結(jié)果!
但是,不管怎樣,這件事既然已經(jīng)決定的話,就不是誰能改變得了的了!
杜平章看了杜老夫人一眼,終於站起身來,說道:“既然母親如此決定,兒子就唯有遵從了——但是,請母親答應(yīng)兒子,若是牛氏太過囂張,又或者說芯兒不容易管教的話,您一定要告訴兒子的啊,您這一生,爲(wèi)杜府已經(jīng)操勞太多,這剩下的,已經(jīng)是兒子的本分了!”
老夫人看著自己的兒子,語氣裡微微有些哽咽。她平復(fù)了一下情緒,說道:“我是老了,杜府裡,還要靠你們夫婦來發(fā)揚(yáng)光大——你的媳婦兒是個能幹的,既能幹又顧家,你一定要好好對她,千萬不要辜負(fù)了她!”
杜平章回頭,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那個在花樣年華被自己娶回來的女子,已經(jīng)韶華消失過半,但是,她的身上卻越發(fā)顯出一種極其雍容的淡然感覺出來!
自己的妻子,對杜府可以說是鞠躬盡瘁,殫精竭慮,這一點兒,杜平章是知道的,若然不是這樣的話,杜平章就不會任由杜夫人處置後院裡的兩個小妾,甚至兩個小妾入門數(shù)年,連一男半女都沒有生下,自己從來充耳不聞!
杜夫人聽了老夫人的話,連忙說道:“兒媳自從嫁入杜府,就已經(jīng)和杜府一體,爲(wèi)自己的家務(wù)事操持,哪裡有什麼辛苦不辛苦的呢……”
杜平章沒有理自己的妻子,他看著老夫人,忽然淡淡地說道:“聽說甄妹的女兒來了?”
一提到杜甄,杜夫人的臉上,有了幾分不自然的神色!
然而,老夫人很快笑道:“是的啊,明玉沒有來,來的是一個叫雪玉的丫頭……”
杜老夫人並沒有明說商雪玉的庶女身份,但是,杜平章一聽,還是明白了,這來的,只是商府的嫡女,而並非自己妹妹所出的親生女兒!
但是,杜平章最是知道自己女兒的性子,雖然商雪玉的身份只是一個庶女,但她能得到自己妹妹如此的疼愛,甚至不惜讓杜甄放下多年的成見,爲(wèi)之修書一封回自己的孃家,那麼,可見這個庶女在妹妹的眼裡,可真的不太一般!
杜平章是男人,平時就不拘小節(jié),此時聽了老夫人的話,他只淡淡地說道:“不是妹妹親生的又如何?既然她叫得妹妹一聲‘母親’,就已經(jīng)有了母女的情誼,只要知書達(dá)禮的女孩兒,都能得到長輩的疼惜!”
聽了這話,杜夫人的臉色,卻微微地白了一下!
杜夫人過門之後,杜平章曾經(jīng)娶過三房的小妾。其中的一個,病死了,剩下的兩個,就在後院之中,整天足不出戶,毫無存在感!
透過這件事可以說明,一則杜夫人手腕高明,這二則,就是杜府之人,在縱容杜夫人的所謂!
畢竟,不管在杜平章,抑或是在杜老夫人的眼裡,已經(jīng)爲(wèi)杜府生下了兩子一女,甚至竭盡全力地主持杜府的杜夫人,比之那些卑-賤的姨娘,簡直沒有任何的可比性!所以,不要說杜夫人使了手腳,讓她們生不出孩子。即使杜夫人要了她們的小命,對於杜府來說,也是沒有任何值得動容的地方的!
更重要的是,沒有了這些庶子、庶女們的存在,這個府裡,的確平靜了不少,這若說起來的話,還真的是杜夫人的功勞的啊!
想到這裡,老夫人笑了一下,說道:“孩子總是自己親生的好……”
杜平章連忙應(yīng)了一聲,卻不再說話了!
杜夫人知道杜平章一定和杜夫人有話要說,於是,她識趣地起身,說道:“母親,相公,妾身去看看芯兒的居所收拾停當(dāng)沒有,若是有什麼短缺的,也好叫人置辦清楚!”
杜平章點點頭,老夫人卻說道:“你費心看看也好,讓芯兒這個丫頭知道,她的伯孃可不是她的母親那樣讓人省心的!”
話雖然這樣說,但在杜夫人的心裡,總有些不舒服的感覺——杜芯兒被養(yǎng)在老夫人的院子裡,那麼,置杜舞陽這個嫡長女何在呢?若是這外人知道的,說是牛氏不通情理,沒管教好杜芯兒,這若是不知道的呢?還不是覺得自己這個掌家的伯母,沒有善待自己的侄女兒,老夫人才出手的麼?而且,這豈不是明擺著要告訴世人,老夫人疼愛杜芯兒,甚於疼愛杜舞陽麼?
然而,杜夫人也明白,牛氏是個靠不住的,若是杜芯兒再被牛氏帶上幾年的話,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而再過幾年,杜芯兒就要及笄了,也到了訪親的時候了,到了那時,若有什麼不好的名聲傳出來的話,那豈不是還要連累身爲(wèi)嫡長女的杜舞陽麼?
權(quán)衡之下,杜夫人只好接受了眼前的這個現(xiàn)實,畢竟,對於杜芯兒來說,在老夫人這裡養(yǎng)著,怕已經(jīng)是個最好的歸宿了吧?
杜夫人一邊想著,一邊走出杜老夫人的屋子。可是,她剛剛出門,居然愣了一下!
只見陰沉的天際,舉目一片雪白,而就在這些雪白的單色調(diào)之下,站著一個身穿著半舊錦繡棉襖的杜芯兒!
杜芯兒不知道站了多久了,她的臉色凍得有些發(fā)紫,她的嘴脣也有些發(fā)紫,她的額頭上,包著一塊布條,不用問,那可是牛氏的傑作!
杜夫人快走兩步,急聲問道:“芯兒,你在這裡做什麼呢?”
杜芯兒看了一眼杜夫人,有些怯生生地說道:“回伯孃的話,芯兒的東西放好了,想問一下祖母怎麼收拾纔好……但是,但是……”
下面的話,杜芯兒沒有說下去,她只是換緊了手裡那個銀雕的暖爐,咬緊了下脣,沒有說話!
杜夫人嘆了口氣,說道:“你既然要見祖母,怎麼不讓人通傳呢?”
一側(cè)的冰妹兒連忙說道:“回夫人的話,小姐聽到大夫人和大老爺在裡面,生怕打擾了,所以,就在這裡候著呢!”
杜夫人上前去,握住杜芯兒凍得冰涼的小手,說道:“傻丫頭,你既然已經(jīng)搬到你祖母的院子裡了,自然可以回屋候著的啊,下次,可不要再在這裡日挨凍了,知道不?”
杜芯兒漲紅了臉,點點頭,又不說話了!
杜夫人已經(jīng)牽起杜芯兒的手,說道:“好吧,芯兒,讓伯孃看看你的東西收拾得怎樣了?若是短了什麼,缺了什麼的話,伯孃也好叫人送來!”
杜芯兒一聽,連忙擺手道:“回伯孃的話……不用了,不用了,祖母已經(jīng)給了芯兒不少東西了……”
自從知道杜芯兒的東西居然被搜刮一空之後,杜老夫人便十分的生氣,她叫人將自己年輕時戴的,用的首飾,可算是給了杜芯兒不少!而現(xiàn)在,杜芯兒搶先告訴杜夫人的原因,就是告訴杜夫人,老夫人已經(jīng)給了東西了!
對於養(yǎng)在自己院子裡的丫頭,代表的可是自己的體面,老夫人對杜芯兒好,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5牵欧蛉寺牭竭@話時,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