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深人靜，吳明學(xué)他爹才姍姍來歸，卻只說了一句“真替三叔感到高興”就躺下睡著了。
第二天，李主任的能量終於發(fā)揮出來，他領(lǐng)來了十幾個看電視機的客戶，幾乎沒有什麼討價還價，就賣出去了十臺，一個客戶說要回去再商量商量，一個則問能不能送貨，說是給丈母孃買的，丈母孃家住在金水中學(xué)邊上的金水飯店。
他爹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收了錢，領(lǐng)了一張那人親筆寫的紙條，去李主任家取了自行車來，幫襯著擡上後座車架上，用麻繩綁好，便匆匆踏上去往金水村的路上。
金水村並不屬於橫河鎮(zhèn)管轄，而是歸屬於泉口鎮(zhèn)，一是因爲(wèi)國道從村中經(jīng)過，二是因爲(wèi)山背幾個鄉(xiāng)鎮(zhèn)唯一的高中——金水中學(xué)建在國道邊上，所以金水村倒是比橫河鎮(zhèn)更繁華了不少。
他爹興沖沖地去，慢悠悠地回，因著李主任說明了，自行車直接騎回家中安放。
他爹一進門就問：“這個把小時，有沒有人又來買？”
他媽高興地說：“又賣出去一臺，也是李主任帶來的客戶。”
說著他媽把錢交給他爹，讓他爹好生收好。
他爹看著飯盒已經(jīng)被鈔票裝得滿滿的，笑得合不攏嘴，又趕忙去算了一遍電視機的數(shù)量，高興地喊道：“已經(jīng)賣出去十三臺了，本錢都撈回來了?！?
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又下了回館子，炒了幾個好菜。
正吃著，隔壁的陳老虎就踏進了房門，大聲嚷道：“嘿，你小子還真是能耐了，說幹就幹起來了。”
他爹忙放下筷子，給陳老虎發(fā)煙，一邊慫恿道：“老虎叔，要不要也來一臺？現(xiàn)在時興這個。”
“多少錢？”聽陳老虎的口氣，應(yīng)是想買的，直接問起了價錢來。
他爹做著手勢說：“不貴，就六百塊錢。”
“真是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待，口氣這麼大？”陳老虎笑呵呵地說，“六百塊還不貴！抵得上我殺幾十頭豬了?！?
“嗨，這個不比得豬肉，豬肉吃完就化作了屎，都是糟粕，這個買回去，一天到晚都可以看，《新聞聯(lián)播》、相聲小品、電視劇由你選，看進去啊，都是長見識的?！彼┵┒?，倒像是得了李主任的真?zhèn)鳌?
陳老虎笑道：“你這傢伙，一邊吃飯，一邊說拉屎，虧得你說得出口。”
“嗨，話糙理不糙，你懂這個意思就行。”他爹憨憨地笑道。
“我瞧瞧?！标惱匣②s忙交代說，“你繼續(xù)吃。”
他爹忙去給陳老虎打開電視機，畫面中再次出現(xiàn)一部武打片，他爹指著屏幕說：“這個肯定好看，武打的?！?
陳老虎興沖沖地看著，嘴裡唸叨道：“霍元甲，精武門，陳真……”
他爹飛快地扒完了飯，也湊過頭來看，一邊興奮地講解說：“這是一部新劇，晚上還有一部更精彩的武俠電視劇，叫做《射鵰英雄傳》，老虎叔看過沒？”
“在陳達(dá)那裡看過一點，他也說這個好看?！标惱匣⒄f。
“嘿，老虎叔好眼力，陳醫(yī)師那部電視機就是在我這兒買的?！彼f。
“嗯，你賣給他也是六百？”陳老虎問。
“是啊，大家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都是一個價。”他爹當(dāng)面撒謊也不臉紅心跳了。
陳老虎露出了懷疑的神色說：“哦，他好像說只花了五百塊錢。”
他爹忙解釋道：“那不可能，都是六百的?！?
“哎……”陳老虎嘆道，“隔壁鄰舍的，你就不知道給你老虎叔讓點利？”
原來陳老虎是想講價啊。
他爹把握住這個心思之後，露出爲(wèi)難之色，撓撓頭說：“這個……怕是不太好吧！賣給他都是六百的?！?
“哎……我不跟他說就是了?！标惱匣⑥恿宿铀f。
見他爹還在猶豫，陳老虎主動發(fā)給他一根菸，笑呵呵地說：“平時多發(fā)你兩包煙，這一百塊錢不都來了嗎？”
“不是煙的事。”他爹仍在猶豫。
“什麼煙不煙的？”陳老虎進一步提出了條件，“以後凡是你家殺豬，都安排在前面，算是知恩圖報?！?
他爹撓著頭，他媽見狀忙勸道：“阿華，你也當(dāng)真是的，反正就一百塊錢，老虎叔又不是別人，就算他不幫咱們殺豬，就是這麼多年隔壁鄰居的份上，也得照應(yīng)著點不是，更何況，老虎叔都事先聲明瞭，他不會出去亂說的。”
陳老虎忙答應(yīng)道：“絕不會亂說。”
他爹這才勉爲(wèi)其難地答應(yīng)了，收了陳老虎五百塊錢，幫著陳老虎擡了一臺沒開包裝的電視機去了隔壁。
他爹在那邊折騰了一陣子纔回到家，估計是幫陳老虎擺放好，教他一些基本的電視機知識。
回到家中的他爹，春風(fēng)得意，好不歡喜，直接打賞他辣姐五塊錢，讓她把碗筷送去餐館裡去。
他媽來不及反對，他辣姐已經(jīng)多了那五塊錢，飛也似的跑出了大門。
“當(dāng)心點?！彼泵θ碌馈?
他媽白眼瞪著他爹指責(zé)說：“這纔剛回本，就給小敏這麼多錢，你要是有個一萬塊了，不是要給她一百塊？”
“嗨，有錢就要花嘛，小敏這麼多年可曾花過零花錢沒？沒有?！彼又f，“這就補償她，讓她好好高興幾天?！?
“哎，就你這花錢方式，完全是個敗家子嘛?！彼麐寫坏?。
“嘿，”他爹指著吳明學(xué)說，“我們發(fā)家致富，這小子將來不敗家就好?！?
吳明學(xué)自然是聽懂了這句話的，可惜無力反駁，咿呀叫了幾聲表示反抗，心裡嘟囔道：“嘿，還我是敗家子，你將來不坑兒子就行?！?
他辣姐領(lǐng)了錢之後，自然是不可能再回家了，也正好不影響他爹做生意。
呃……好像是不影響他爹追金庸劇。
若問粉絲是如何煉成的？看看他爹就知道了。
明明是昨天覆播的兩集《射鵰英雄傳》，他爹依然看得津津有味，渾像第一次觀看那樣興奮。
他爹這一打開電視機，又立即招引來許多生面孔，黑壓壓地又把整個房內(nèi)房外給堵了。
他爹這回聰明地沒有驅(qū)趕坎坷，而是準(zhǔn)備回頭交代他們注意點，別互相擠著了。
卻被兩個熟面孔給吸引住，忙叫喚道：“金子、黑狗，來，進屋裡坐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