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晚

忍不住回頭，許若凌望著那落寞的身影逐漸遠(yuǎn)去，遠(yuǎn)得看不見了，一下子癱軟在地上，脣劇烈地顫抖起來，終於忍耐不住情緒的積攢，倚著路燈失聲痛哭起來，沒有了她的夜，那麼冷，那麼長，該如何捱得過去？

勉強站起身來，晨依嵐忍著強烈的頭疼，短短的三十分鐘內(nèi)，她和蘇聖徨的四年，和許若凌的童年，從腦海中一一閃過，她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想要站起身子，想要做些什麼，可是，整個人卻軟得根本無法行動，艱難地扶著牆，好不容易到了門邊，已是香汗淋漓，不得不倚在門邊休息，氣喘得厲害。

“爲(wèi)什麼要這樣。”平靜的聲音從身邊傳來，晨依嵐擡起頭，目光落在那落寞的身影上，卻再也離不開。

方司玨靜默地望著她，眸中沒有任何情緒，平靜地沒有一絲波瀾，反而令晨依嵐感到有些不太自然，微微側(cè)過身子，不去看她。

“我不要你管。”

“你說不要就不要？”方司玨俯下身子，望著她的容顏，輕柔地將她扶起，似乎沒有發(fā)生過任何事情。

”方司玨，你什麼都不知道，也不必知道。”晨依嵐無奈地?fù)u頭，將她的手推開，神志略微清醒了一些，扶著牆就往外走去，方司玨沉默不語，默默地站在原地，眼瞼低垂著，有些頹廢。

晨依嵐感到身體有些好轉(zhuǎn)，不知不覺便穿過了社區(qū)門前的小路，她不知道自己要去找誰，也不知道自己一直走的目的是什麼，只是想一直走下去，直到走不動爲(wèi)止，不想任何人來干涉。

神情依舊飄渺，並不知道自己處境如何，身體彷彿失去了知覺，有些不受控制起來，闕然不知自己已經(jīng)接近車流密集的馬路邊，車輛來來往往，連帶著周圍的空氣都急速流動起來，冷酷無情。

尖銳的鳴笛聲劃破天際，晨依嵐轉(zhuǎn)頭，刺眼的車燈照在她的臉上，車就這麼直直地向她撞過來，司機的嘴張著，似乎在喊叫些什麼，然而她的身體卻無動於衷，也罷，就這樣，死去嗎？

緩緩閉上雙眼，準(zhǔn)備接受這一切，她清晰地感到車子裡自己越來越近，風(fēng)拂起了她的長髮，淒涼而憂傷。

腰間瞬間被摟住，沒來得及睜眼，晨依嵐感到自己的身體迎著風(fēng)的方向旋轉(zhuǎn)了半周，依稀能感受到裙襬被車子擦過的感覺，接著是打開車門的聲音，她猛然睜眼，正與那侷促的目光交匯。

方司玨緊緊地抱著她，緊張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她，眉頭一直緊鎖著，“沒事吧？”

“司玨……我……”晨依嵐剛想解釋些什麼，方司玨卻緊緊皺起了眉頭，捂著手臂俯下身子，晨依嵐這才注意到她的手臂上那條猙獰的傷口，傷口不深，卻很長，血順著傷痕不住地地下，那捂著傷口的手早已被染得鮮紅，連帶著晨依嵐腰間的裙紗亦是一片血色，晨依嵐的臉色陡然變了，“司玨，你受傷了！”

“沒事……”方司玨想要硬撐著站起來，臉色卻因失血早已蒼白，晨依嵐急忙起身扶住她，方司玨則是擺手，示意她不要擔(dān)心。

“你們到底在幹什麼？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司機怒斥一聲，關(guān)上車門，徑自將車開走。

“司玨，快，我們回去……好多血……”晨依嵐緊張地語無倫次，望著她的傷口，脣一直在顫抖著，方司玨強撐著站起來，晨依嵐扶住她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往回走，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她的傷口，卻令方司玨感到心安不已。

準(zhǔn)備了酒精和潔淨(jìng)的紗布，晨依嵐將發(fā)順到耳後，輕輕地處理著傷口，想要減輕她的痛楚，然而方司玨還是不禁叫出了聲，晨依嵐擡頭，眸中盡是不忍，“你這又是何必……”

“你不能出事。”方司玨平靜的目光停留在她的面龐上，情緒漸漸放鬆下來，“這種傻事以後不許了。”

晨依嵐不語，低著頭繼續(xù)處理傷口，似乎有些迴避，方司玨一直注視著她，緩緩開口，“依嵐，剛纔的一切我都看見了，可是，我不會放在心上，我願意等。”

晨依嵐的動作停止了，緩緩擡頭，有些遲疑地抿了抿脣，“司玨，值得嗎？我值得你費這麼多的心思嗎？你知道的，我……”

“噓。”脣被抵住，方司玨示意晨依嵐不必說下去，而是微微吸氣，脣角勾起完美的弧度，“我說了，我願意珍惜。”

兩人相視無語，晨依嵐感到一股熱流涌過心間，很久沒有這種溫暖的感覺，窗外的風(fēng)悄然滲透進來，拂過了晨依嵐的長髮，髮絲飄揚起來，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方司玨拉住她的手，將她擁入懷中，晨依嵐沒有抗拒，只是順從地依偎在她的懷中，放下了心中最後的一絲焦慮，完完全全地沉浸其中。

“嘶……”由於剛纔的動作，傷口開始疼痛起來，方司玨的表情有些扭曲，晨依嵐一下從她懷中起身，緊張的目光牢牢地注視著傷口，幸好，沒有什麼大礙，這才放下心來，取過牀上的紗布，小心地將傷口包紮起來。

“輕點，疼……”方司玨可憐巴巴的語氣不禁讓她有些好笑，下手的力氣一下子加重，“現(xiàn)在知道疼了？”

“嘶……你有沒有人性啊，下手這麼重，我還是個傷者哎，還是爲(wèi)了救你！”沒有反應(yīng)過來，方司玨疼得直拍牀，憤憤地瞪著一邊滿不在乎的晨依嵐，心裡卻感到輕鬆不已，晨依嵐的情緒終於有些好轉(zhuǎn)了。

“誰要你救了……”慵懶地望了她一眼，晨依嵐一邊打著結(jié)，卻也感到心情好轉(zhuǎn)不少，語氣輕鬆起來。

“總之，不準(zhǔn)你再做這種事，聽！見！沒！有！”方司玨撅了撅嘴，一本正經(jīng)地望著晨依嵐的眼，一字一頓地強調(diào)。

晨依嵐沉默，輕咬著脣，心裡卻是感動不已，沉默良久，終於重重地點了點頭，方司玨終於放下心來，洋溢在面龐上的笑意溫暖而明媚。

疲憊的身影出現(xiàn)於歐寧別墅前，蘇聖徨無力地開門進去，整潔的房間，毫無氣力地上了樓，根本不想做任何事，心太累太累，已經(jīng)承受不住，也沒有任何心思去處理其他的事。

依舊是整潔的房間，卻顯得如此空空蕩蕩，沒有了任何溫馨的氣息，已經(jīng)習(xí)慣於她的存在，然而當(dāng)她離去，蘇聖徨感到自己的一部分已隨她而去，緩緩俯下身子，餘光瞥見牀上那件禮服，她把自己送她的禮服留下了，指尖輕輕拂過精緻的禮服，卻有心痛的感覺，身體靠於牀沿之上，默默地坐在地上，手撐著柔軟的地毯，卻是刺痛般的苦楚，閉上雙眼，胡亂地將領(lǐng)帶扯開，漠然地收回目光，這裡有她太多的影子，甜美的笑容、每天睡前的撒嬌、喜歡窩在她懷裡入睡……沒有流淚，心在滴血，就這樣，結(jié)束了？

夜已深沉，許若凌沒有入睡，雙手環(huán)膝默默地坐在窗前，夜色很冷，冷得她有些發(fā)抖，她搖晃著身子，傍晚的一幕久久不能散去，蘇聖徨的心很疼，她當(dāng)然知道，她又何嘗不是呢？蘇聖徨一次又一次地保護她，然而在許紀(jì)就要傷到蘇聖徨的時候，沒有人可以想象她心裡的緊張。早就已經(jīng)愛上她，心裡從沒有否認(rèn)過自己對她的感情，可是……爲(wèi)什麼總是說不出口，爲(wèi)什麼要一直傷害蘇聖徨。許若凌的目光移向窗外，如果沒有晨依嵐，自己何嘗不想和她在一起，實在不想傷害到任何人，或許，只有自己退出，纔是最好的結(jié)局。

窗外起風(fēng)了，許若凌打開窗戶，任由那冷冽的風(fēng)拂過自己的臉龐，此刻，她需要清醒，而不是控制不住去找蘇聖徨言明一切，心裡很怕，怕說愛她，卻反而會加重她的痛苦。

清冷的月光灑在世間，卻怎麼也灑不到兩個人的心裡，今夜，註定不眠。

“蘇總，這是今年的廣告經(jīng)銷計劃。”林璃打扮得妖豔，風(fēng)情萬種地望著面無表情的蘇聖徨，心中早已盤算起各種小計劃。從營銷部的人員打聽得知，許若凌和蘇聖徨不歡而散，這無疑是一個入駐蘇聖徨內(nèi)心的大好機會，若是蘇聖徨對她青睞有加，那以後的生活還不是想要什麼就有什麼，許若凌啊許若凌，這麼好的機會你不要，就這麼送給我，不覺得可惜麼？林璃想到這兒有些輕笑起來。

“放這兒，你可以出去了。”蘇聖徨沒有擡頭，繼續(xù)處理著成疊的文件。

“蘇總，今晚能否賞臉一起去吃晚飯呢？”林璃向蘇聖徨眨眨眼，眸中帶著妖豔的勾引意味，走進蘇聖徨的身邊，俯下身子凝視著她，一對豐盈噴薄欲出。

蘇聖徨沒有擡眼看她，卻停下了手頭的工作，眸中已有危險的氣息。

“不去。”

“什麼？”林璃有些疑惑地望著她，莫非自己的美人計對她沒有作用？

對於她的行爲(wèi)感到十分厭煩，蘇聖徨一下子站起身來，眉緊鎖著，“出去。”低沉的聲音不禁令林璃有些後怕，連忙拿起文件就往匆忙出了門，不敢再有逾越。

呼吸十分沉重，蘇聖徨胡亂拿起桌上的一疊文件，狠狠地砸在地上，辦公室內(nèi)的地面上盡是散亂的紙張，癱軟在椅子上，蘇聖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漠然地注視著窗外。

“聽說了嗎？林總監(jiān)約蘇總吃飯，蘇總髮了大火呢！”小惜將輿論團聚集起來，一字一句地開口。

“蘇總已經(jīng)有許總監(jiān)了，美人在懷，哪裡還會想別人呢？林總監(jiān)真是不自量力。”小陳嘖嘖嘴，林璃向來是一副居高凌下的樣子，也有被訓(xùn)的一天啊。

“哪裡的話，你們沒聽說嗎？許總監(jiān)和蘇總分手了，好像是因爲(wèi)晨副總的緣故，你們看，我就說晨副總也喜歡蘇總的吧。”小周從人堆裡竄出來，想要湊熱鬧。

“看來好姐妹要反目成仇了。”小惜總結(jié)了一句，惋惜地嘆氣，“這纔好了幾天啊，就鬧分手。”餘光瞥見了一邊聽得饒有興味的方司玨，一下子叫出了聲。

“方總監(jiān)！”

方司玨的笑意中帶有一絲狡黠，“我有沒有說過，不許再說晨副總的壞話。”

“我……沒有啊……”小惜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反目成仇，還不算壞話？”

美目微斜，一絲慍色涌上眉梢，修長而曼妙的身姿，美麗的面龐散發(fā)著成熟的韻味，美得令人窒息，晨依嵐站在方司玨身後，脣角微微彎曲。

“晨副總！！！”輿論團大驚，作鳥獸散。小惜嚇得說不出話來，只是默默地低頭處理文件。

“看你們，都提醒過你們了，不長記性。”方司玨壞笑一聲，挑了挑眉，轉(zhuǎn)頭望向晨依嵐，“對吧。”

然而目中的慍色不減反增，晨依嵐氣場漸強，使得方司玨有些害怕起來，“你剛纔，聽得很開心，哦？”

“我我我……啊……疼……”終於輪到方司玨開始求饒，卻被晨依嵐提溜著，拎上了電梯，小惜她們這才探出頭來，長長地噓了一口氣。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