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記? 二一

“半島酒店！迪士尼的花車大囧囧！免稅店！LV!哦！哦！”

如此喜形於色的百合，當然還有夏天，依舊走小男孩路線的夏天套著他粉紅色的T恤，趴在桌上的便條紙上專心地羅列著購物清單。

穿著太陽花圖案連衣裙百合盤膝坐在她的紅色沙發上，露著大半個清涼的背部，一面扭著頭不停地詢問著在房間裡整理資料的遠志。

“爲什麼要把活帶回家裡做？林遠志，機票是什麼時候的？”

門後面一點動靜也沒有。

胡桃木色的房門上依舊貼著白色的A4字，上面是百合用黑色馬克筆寫的“天下第一刻薄男”六個大字。

因爲完不成健身會員卡推銷任務的百合十分無奈地向遠志求救，在遭到意料之中那種乾脆又爽快的拒絕之後，氣急敗壞的在門上貼上了紙條。

一晃三天過去了，刻薄的男人已經完全笑訥了這個“天下第一”。

“葉欒華爲什麼要請我們去香港，爲什麼啊？”她伸出一隻腳來，一下下踢著夏天的後背。

夏天晃著腦袋回答：“完全沒有理由。”

百合也沒有辦法弄明白，能夠以五星級待遇同遊香港這種美差怎麼會落到她和夏天的頭上？連她自己也知道，兩個人無非是兩隻超級大燈泡而已。

遠志那種什麼有年假不用也是浪費，爲什麼不狠狠敲詐葉欒華一筆之類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經不起任何的推敲。

恩主第二天的傍晚就來了，穿著熨得筆挺的白衫衫，送來了頭等艙的機票。

像大小姐一樣躲在房間裡的遠志終於出來，套著卡通圖案的紅色T恤。

遠志一點也看不出馬上要三十歲啊，和我一樣也是永遠是少年的臉啊，不過還差一點啊，有著這種無恥想法的夏天靠在餐桌邊咯咯笑。

“送機票這種事情讓小弟來就可以了啦！”百合甩著溼嗒嗒的頭髮，露出諂媚的笑意。

夏天在一邊訕訕地笑，遠志一反常態坐在紅色皮沙發裡，面無表情。

“還是親力親爲的好。”欒華踱到遠志身邊。

遠志訕笑道：“不知道心裡在打什麼算盤，你不會把他們賣了吧？這兩個傢伙絕對是賣了他們還會替你數鈔票的笨蛋。”

“遠志！”百合揮舞著雙手大叫起來，超短吊帶裙露出春光一片。

“免費冰激淋大餐哦！”葉欒華輕佻地吹一聲口哨。

夏天歪著嘴巴笑道：“70D！”

“混蛋！”百合破口大罵，攥起拳頭朝夏天招呼上去。

欒華愉快地朝遠志眨了眨眼睛，然後在那硬梆梆的扶手上坐了下來。

等兩人安頓下來晚間新聞都已播報完畢，擠在一張沙發上的兩個男人心不正焉地看著電視機，在仿鑽項鍊的廣告一遍遍轟炸的時候，一切突然都安靜下來，只餘屏慕上那個男人天花亂墜地說著他的廣告詞。

“我得走了。”葉欒華毫無徵兆地起身。

百合仰著頭問：“今晚不留下來？”

“我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完全是公事化的論調。

遠志轉了一個臺，完全置身事外的模樣。

欒華俯身拍了拍百合的頭，道：“要是他像你一樣問的話，我就一定會留下來哦。”

“那你不如就找我當你女朋友好了。”

夏天盤起腿偷笑。

欒華嘿嘿壞笑著推了把身邊的夏天，道：“你不送送我嗎？”

“我？”夏天做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遠志聳了聳肩。

剛剛纔步出大門的葉欒華變臉似地回過頭來，嚴厲地近乎地兇狠，夏天怔了怔，隨即收回視線，只是低頭看著過道里的地面。

葉欒華沉聲道：“做壞事的人才不敢直視別人的眼睛。”

夏天吸了口涼氣。

“我說的沒錯吧。”

“呃？”

“走廊裡有監視器，保安覺得有人鬼鬼祟祟地躲在我的辦公室門口很可疑，就把錄影帶給我看了哦。”

“那……我是想……”

“是囧囧哦，你這小子膽子可真大。”

“我是想……拿回相機，是百合姐的。”

“相機被我扔了。”

“啊？！”

“聽到的東西沒說出去吧，我知道你沒說出去。”突然湊近的臉，帶著蠱惑氣息的話語，令夏天虛脫似地靠到牆上，他用力地點了下頭。

“絕對沒有……說出去！”

剛剛還是充盈著活力的彼得潘少年，現在已經是像被抽乾了水分的鹹魚幹一樣，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乾癟了下來。

“好孩子！”

葉欒華伸出手臂，褒獎似地按了按夏天的肩膀。

“徐長安最近有沒有來？”

“沒有。”

“咦？”

“徐小姐好像沒有那麼厲害，完全不能跟您比。”

“遠志說的一點也沒錯，你是一個笨蛋，長安是個非常……棘手的女人，她就像一隻貓一樣，躲在暗處，她一直在等機會！”

夏天仰起臉，他完全消化不了這樣的比喻，再度露出他優柔寡斷的迷茫神情。

“貓？”

“沒錯！”葉欒華壓低著聲音，志在必得地點了點頭道：“不過我不會給她任何機會。”

夏天跟著點頭。

葉欒華哼了一聲，按電梯按扭的時候突然回頭，道：“好好看著遠志他們，做的好的話，不用說品質那麼差的相機，我可以給你一個黃金做的相機！”

夏天撓著頭髮，然後晃了晃腦袋。

的確是很麻煩的事情，根本就是黑bang老大的口氣，百合說的一點也沒有錯。

夏天用力地吸著自己的鼻子，盯著電梯下行的燈光閃爍，如何能將倔強而且自大的林遠志徹底地佔爲已有，剛剛消失在電梯門口的男人，實際上自己沒有完全有效的辦法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腦細胞嚴重缺乏的夏天在思索了整整一個晚上之後，第二天發燒了。

給他送退燒藥和涼開水的是下了班的遠志。

在牀頭剝著藥片包裝的男人一聲不吭地俯過身，用一隻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生病的超齡少年拼命地眨著溼潤的雙眼，眼前晃動著身影令人超乎尋常的感動，離自己非常近的面孔和往常一樣，沒有太多表情卻非常好看。

非常好看啊！夏天在心底裡嘆著氣。

泡騰片在清水裡泛著泡沫，發出“磁磁”的聲音。

原本以爲經過多日的相處而對遠志容貌已經產生的免疫力嗖地消失了，這個端茶送水的男人背上彷彿生出了一對翅膀，爲什麼會這麼好看啊？

眉毛，眼睛，鼻子，嘴脣……爲什麼這麼好看啊？夏天盯著遠志，嘴脣翕動起來。

“如果溫度不退下去的話可能令本來就不好使的腦袋燒壞哦。”天使男漂亮的嘴巴里吐出刻薄話來。

“那個……”

“香港也去不成的話就太可惜了。”

夏天支起了半邊身子，抓過桌上的杯子，熊貓似的雙眼無神地眨了幾下，然後無比堅定地說道：“這種小病一點問題也沒有。”

遠志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夏天鳥窩似的頭髮，然後轉身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