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華（6）回首時，街頭巷尾連載腳印獨(dú)行

·　當(dāng)我再次走過那些熟悉的街角，已經(jīng)不見了熙來熙往的悲傷，只是在回首時，街頭巷尾連載腳印獨(dú)行。

高三之初就很難得有假期了，額爾古納“第一學(xué)府”只在星期天放一天的假。蘭雨軒打來電話說是要請大傢伙出去吃飯，我問蘭雨軒爲(wèi)什麼請客，她說到了那就知道了，沒什麼理由就當(dāng)是放鬆一下吧。老實講，額市一中的學(xué)習(xí)氛圍很難讓人感覺到累。

蘭雨軒是我初中時候認(rèn)的妹妹，她是個回民，長得很秀氣。唯一的缺點(diǎn)就是個子矮了些，不過這到是和她的回族名挺般配的，她回族名叫阿豆，聽聽，就這名字怎麼高??？要是叫豆芽，估計一晚上就已經(jīng)172了　。

譚茜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戀愛的事，因爲(wèi)她家裡管得挺嚴(yán)，學(xué)校又有很多老師是她家七大姑八大姨一樣的親戚　，所以她怕被家裡人知道。然而我還是告訴了蘭雨軒還有炎超，就因爲(wèi)這譚茜還總?cè)氯轮o職。她說就是讓別人看出來也不能我們自己承認(rèn)，只要不畫押就定不了我們的罪。多蹊蹺啊，戀愛也有罪？那個時候我是挺不理解的。其實愛情只是一門選修課，你可以選也可以放棄，但是隻要選擇了，就必定要付出時間的代價去學(xué)到些什麼。我和譚茜到飯店的時候，屋子裡的魑魅魍魎已經(jīng)牛羊成羣了，我們隔著桌子向蘭雨軒打過招呼後就隨便找地方坐下了。

屋子裡烏煙瘴氣的，有點(diǎn)擁擠。炎超正幫著蘭雨軒招呼客人，炎超家和蘭雨軒家住鄰居，人家可是真正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趴在譚茜耳邊說，炎超一直暗戀蘭雨軒，內(nèi)部消息，他今天可能會有行動。譚茜是一個比較喜歡聽八卦新聞的小姑娘，聽我這麼一說就來勁了，她說，真的？有沒有火樹銀花一樣的浪漫情景??？

馬萊看到我和譚茜行爲(wèi)比較親近，於是在那假裝咳嗽。我說，馬來雞，你丫嗓子有毛病?。狂R萊陰陽怪氣的說，那到?jīng)]有，就是糖吃多了，怕把別人也給齁著。我琢磨這也太新鮮了，自己吃糖還能把別人齁著，除非他肚子裡有革命接班人，莫非他已經(jīng)進(jìn)化成雙性了？

馬萊給我使了個眼色讓我往左邊看，我轉(zhuǎn)頭看到齊曉雨和胖子都在那異樣的看著我和譚茜呢。

人來的差不多了，菜也都上齊了的時候，蘭雨軒端起一杯酒站起身來對大傢伙說：“今天朋友們能來捧場我挺開心的，謝謝大家了，你們都問我爲(wèi)什麼請客，因爲(wèi)過些天我就要遠(yuǎn)征哈爾濱去學(xué)唱歌了，我打算考藝術(shù)類院校。太多了我也不會說，大家吃好喝好就行了，別浪費(fèi)社會主義糧食，也不用喝太多，爭取都能喝到桌子底下去就行，別忘了咱們可是內(nèi)蒙古的啊，呵呵”。

話音未落，一大桌子的人就都一口乾了。馬萊忘了自己杯裡是白酒，還沒合上嘴呢，眼淚就快要出來了。

席間推杯換盞，所有人都發(fā)自內(nèi)心的祝福蘭雨軒，希望她能夠步入藝術(shù)殿堂，希望她走的一路順風(fēng)，當(dāng)然也有大紅大紫的設(shè)想，甚至還有一入豪門深似海的擔(dān)憂。我對蘭雨軒說，妹妹，光是你這種能爲(wèi)了夢想破釜沉舟的勇氣我就佩服，到了那常聯(lián)繫，咱這麼漂亮，可千萬別讓外人高攀了。

蘭雨軒坐到我身邊說，呵呵，你就知道逗我，還高攀呢，光是我這民族就得嚇跑一羣愛吃豬肉的人。

有個滿臉青春印跡的蘭雨軒的朋友說，我不愛吃，就算我愛吃，你要是同意我就是一個純回族。

炎超把酒杯往桌子上重重的一蹲，看都沒看那男的沒好氣的說，雨軒壓根就不喜歡男的，你先自宮了多好啊？

蘭雨軒見場面有點(diǎn)尷尬，於是又提了一杯酒緩和了一下氣氛。大傢伙也都趕快讓話題脫離了地球引力似的扯的哪都有了，誰借誰一塊橡皮，誰偷換了誰的椅子···

不一會，劉銳紅著臉說，哎，誰知道夏文博那個爛人怎麼樣了啊？然後胖子對著譚茜說，對啊，譚茜，你哥在海拉爾怎麼樣了啊？劉銳一聽胖子這麼說就知道是禍從口出了，馬上就縮了頭，丫樣兒特像那個西遊記里長壽的龜丞相。好在大部分人都在那“哥倆好啊，五魁首啊，六六六啊”的劃拳呢，沒看見他的糗樣。只有齊曉雨和馬萊他們直在那偷著樂，不過譚茜到是沒多大反應(yīng)。

譚茜說，我也不是很清楚，聽他自己說還可以。我私下特喜慶的問譚茜，夏文博是你什麼家的哥哥啊？譚茜說，我二姨家的，怎麼了？我說沒，有點(diǎn)鬱悶，你叫他哥，我以後不也得叫他哥?。克f，你根本就不用管他，在家裡的時候我還讓他管我叫姐呢！

額爾古納的夜色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一樣的鎂光燈，一樣熙來熙往的人羣，可是卻有著一種很安逸的感覺。前些天下的雪又都已經(jīng)融化了，涼涼的空氣呼吸起來讓人覺得精神振奮。

我對譚茜說：“老婆婆，你沒有生劉銳氣吧？”

譚茜挺不屑地說：“老公公，我沒有那麼脆弱吶。其實，我知道我哥名聲不好，不過他人挺好的，就是被我二姨管的太嚴(yán)了逼得反叛，你知道嗎？二姨把我哥關(guān)在陽臺一關(guān)就是一天”。

“其實在有些方面我挺佩服你哥的，你哥肚子裡不少名著經(jīng)典，就是他看到的可能都是頹廢的一面”，

我坐在一輛車子上說：“初中的時候我們就認(rèn)識了，我覺得你哥是想當(dāng)好人當(dāng)不了，但也沒勇氣做壞人的那種。暫時而言，不過是個想變成鬼的人。對了，你和你哥說咱倆的事了嗎？我猜他肯定不同意”。

譚茜用圍脖套住我的脖子說：“你又不是娶我哥，你是要娶本大小姐，管他願不願意幹嘛呀！”然後譚茜又特花癡的問我說：“你說，你都愛我哪兒啊？”

自從我和譚茜在一起之後，她就經(jīng)常撒嬌似的問我些特繾綣的問題，我回答好了就會有獎勵，回答不好就會有武力。

比如有一次她問我愛她會多久，我說愛她只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括弧一百年不變，爭取**萬年永存。然後她就特心花怒放的請我吃辣片，最後又寫了一個我們緣定三生三世的合同，我倆正好用手上的辣椒油分別按了手印，她說這樣纔像賣身契?，F(xiàn)在每當(dāng)我想起來那份合同的時候，我就會想起辣片的香味，每當(dāng)我吃辣片的時候就會想起那份合同。

還有一次她問我愛她有多深，我說月亮代表我的心。然後譚茜就跑到窗子邊去看了半天，回來後就對我拳腳相加，把陳世美都撤出來了，原因是因爲(wèi)那天晚上沒有月亮。其實她打我就和按摩一樣，一點(diǎn)都不疼，所以我挺願意將計就計的。

我不假思索的直接說，當(dāng)然是全部嘍。她摔著身子拉長了聲調(diào)說，煩人，這本來是我給你準(zhǔn)備的答案！

譚茜邊說邊使勁的拽圍脖，這時候我們看到胖子幾乎是從門裡飛出來的，他伏在門框上看了我們一眼轉(zhuǎn)過身就吐了，譚茜趕緊跑過去幫他拍背。胖子說，沒事，我沒多，你們繼續(xù)···

胖子吐完了之後還吧嗒了一下嘴纔回屋，很回味的樣子。胖子他爲(wèi)什麼要吐呢？！問題是還看了我們一眼才吐，我和譚茜都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鬱悶。

一陣?yán)滹L(fēng)涼颼颼的吹過，感覺有點(diǎn)冷。我和譚茜正打算回去，這時候我看到了炎超的自行車，於是我對譚茜說，茜茜，你幫我看著人，我給炎超車子放氣。她問爲(wèi)什麼，我告訴她，一會不是要偷看炎超對蘭雨軒表白嘛，他們要是騎著車子走我們就跟不上了。譚茜屁顛屁顛的過來把我拽了起來，她說，你去看著人吧，我來，這叫夫唱婦隨。

等我們再次回到包間裡，滿屋子的鬼魅的臉早已經(jīng)變成了紅燒豬頭。我看了看確實是都喝的差不多了，就連馬萊都嚷嚷著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他平時可不會喊著說話，這會兒跟驢似的在那咡啊的，原來丫還是個叫驢！

我和譚茜進(jìn)去後坐了不一會飯局就散場了，我們偷偷地跟在炎超和蘭雨軒後面出了飯店，看到炎超發(fā)現(xiàn)自行車沒氣的時候別提多樂呵了。

交通崗十字路口，譚茜焦急的對我說，我們是不是耽誤炎超的事了啊？我們?nèi)ソo他賠禮道歉吧。

蘭雨軒打車獨(dú)自離開，炎超很憤怒的踢了一腳自己的單車，然後就失魂落魄的消失在昏暗的燈光裡了。

我阻止住馬上就要衝出去的譚茜對她說，別，我瞭解炎超，不是那會事。茜茜你先回家吧，趁著這兒離你家還比較近我就不送你了，聽話···

譚茜點(diǎn)頭說，嗯，那你快去吧，別讓他出事，你更是要小心點(diǎn)。

我本來以爲(wèi)追上炎超的時候，會看到他娘們一樣的噙淚頷首呢，結(jié)果他比我想象的要堅強(qiáng)。當(dāng)我氣喘吁吁的出現(xiàn)在他面前時，他充滿疑惑的問我說，你怎麼在這呢？

我說，你沒事吧，剛纔的事我都看見了，蘭雨軒沒同意？他說，我壓根就沒說，沒用，就算成了以後也不是一條路上的人。

我停下腳步對他說，你蒙誰呢啊？剛纔踢車子的不是你??？炎超看看我說，惱火，還說呢，也不知道哪個王八蛋把我車氣給放了，你說這叫什麼人??？

我說，你王八蛋，我媳婦放的！

炎超很無奈的說，彬哥，你倆多大了啊，好玩??？我說好玩。然後他接著說，你個重色輕友的玩意兒，你縱使你媳婦放兄弟車氣也就算了，怎麼還把氣密心也拔了呢？

我說，不重色輕友的那都是太監(jiān)，我和譚茜不也是爲(wèi)了給你和蘭雨軒做個歷史見證人嘛！對了，她怎麼走了？

炎超嘆了口氣，他說蘭雨軒去她姥姥家了。我看得出炎超挺失望的，於是對他說，超哥，別太傷心了，我給你打個車送你回去吧，算是給你賠罪。他說，你別和我扯蛋，要真是兄弟就陪我走一會吧。

雖然炎超說他只想把蘭雨軒當(dāng)作一輩子的好朋友，但是我看得出他有些難受，這應(yīng)該算是一種隱忍的愛吧。擱誰都會難受，暗戀多難受啊，就和一個大姑娘去相親然後憋了一個屁不好意思放一樣！

“額市一中”四個金子反射著橙黃的月光。走到學(xué)校大門口的時候炎超說讓我回家，他沒什麼事。我說，走，咱倆到學(xué)校操場上摔一跤去？炎超說，彬哥，你看我能摔過你嗎，你想整死我??？我說，沒事，摔不好重來唄，多大點(diǎn)事啊，我讓你一腳趾頭。

額爾古納沒有摩天輪，沒有碰碰車，但是卻賜予了我們更多接近大自然的快樂。小的時候炎超我們就經(jīng)常摔跤取樂，我總覺得這是一種對人體野性的釋放，像是草原一樣讓人覺得釋懷，一切的不快樂和壓抑都會隨著汗水流出，當(dāng)身體感覺到疲憊或是疼痛的時候，我們會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活的是那麼真實，這種疲憊和疼痛不同於在辦公室坐久了落下的病。我們躺在草原上大口大口的吞吐空氣的時候，會覺得與大自然融爲(wèi)一體，就像是聖經(jīng)裡所寫的“我們始於泥土，又必將歸於泥土”那樣親切。我和炎超摔到精疲力盡，然後就躺在地上仰天大笑，也不知道是笑的什麼，反正是很快樂。直到我覺得炎超累得已經(jīng)沒有力氣去思考了，我才從沙堆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然後把炎超拽起來後就各自回家了。

“親愛的，炎超心情有沒有下小雪??？我正寫作業(yè)呢，寫著寫著就特別特別的想你，怎麼辦啊？都是你不好！”

回家的路上我看到譚茜發(fā)給我的信息。我邊走邊低著頭給譚茜回信息，覺得鼻子有點(diǎn)涼，於是用手蹭了蹭，發(fā)現(xiàn)是我的手出血了，擡起頭看到漫天的星光，彷彿唾手可得。所以我給譚茜回信息寫到，“老婆，夜色正酣，我們一起看星星吧，西北望，見君郎，我在愛你?！爆F(xiàn)在想一想，這話說的多中國風(fēng)??！

我走到家門口的時候譚茜給我回了信息，“真希望你現(xiàn)在就能出現(xiàn)在我家門口，然後我們緊緊相擁···我們究竟什麼時候纔可以真正的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