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膳,小豆子細心的將房門鎖上,手指不捨的滑過大門,似想要將這個承載了他太多痛苦回憶的地方,牢牢的記在心裡,凌若夕站在院落中,也不催促,直到他轉(zhuǎn)身離開,她這才道:“走吧。”
道別完了,自然也該去做正事。
離開時,院子裡不少的老婦人紛紛走出房間,以爲小豆子是要跟著貴人去做大事,她們揮舞著手臂,向他送行,飽經(jīng)風霜的面容,刻著一道道時光流逝過後,刻下的紋路,但她們的神色,卻是慈祥的,是友善的。
“謝謝大家這麼多天來一直照顧我和爹爹,真的謝謝。”小豆子站在院子外那條漆黑,渾濁的黑色通道上,深深的衝著她們鞠了一躬,眼眶微微泛紅,他卻極力強忍著心頭的酸楚,不願哭泣出來。
待到他們道別完後,凌若夕這才帶著人,緩慢離開了這個地方,沒有選擇飛行,甚至連玄力,也被她壓制在丹田中,步入地玄後,她已然能夠空中玄力的釋放,只要不是比她高出一個品階的人,根本無法探測到她的修爲情況。
七拐八拐的穿過巷子,繁華熱鬧的街道,映入四人的眼簾,比起第一天到來時的場景,此刻這裡,明顯更加熱鬧了,寬闊的街道上,沾滿了穿著同樣款式的白色長衫的男男女女,他們跟隨著人羣,緩慢的朝前方移動,雙手合十,神色虔誠且專注。
“我怎麼有種他們被鬼附身的錯覺?”暗水狠狠的粗了錯竄出一身雞皮疙瘩的手臂,喃喃道,這場景真的很恐怖有木有?這麼多人,卻除了腳步聲外,連半點聲音也沒有,就像是猛鬼過街,可怕極了。
小豆子站在凌若夕身旁,他低垂著腦袋,身體微微發(fā)抖,那並非是害怕,而是在拼命遏制心頭憤怒的表現(xiàn)。
“鎮(zhèn)定,你是想被人提前看出馬腳麼?”凌若夕重重拍了拍他的後背,示意他放輕鬆,大戲還沒開鑼,他沒必要表現(xiàn)得如此緊張。
“恩。”小豆子深深吸了口氣,這才勉強將內(nèi)心的躁動與憤怒壓制下來,再度擡起頭來時,他已然恢復(fù)了平靜。
凌若夕等人悄悄混入人羣,緊跟著他們往朝聖的地方走去,隊伍極其壯觀,幾乎將整座城市大大小小的街道,通通佔據(jù),從天空往下看,好似白色的浪潮,正在緩緩流淌。
“他們這是去哪裡?”凌若夕傳音入密,向雲(yún)井辰詢問道。
“在塔斯克東邊,有一道結(jié)界,每年朝聖時,結(jié)界就會開放,而裡面,將會出現(xiàn)神殿的影像。”雲(yún)井辰解釋道,“那影像是虛擬的,只不過是將神殿的畫面?zhèn)鞑サ竭@裡。”
他的話讓凌若夕頓時打消了想要趁此機會,闖入神族的想法,眸光驟然一冷。
“不過最重要的是,當信徒誠心在結(jié)界外膜拜後,他們將得到光明神的恩賜。”平靜的話語裡,帶著說不出道不明的諷刺,雲(yún)井辰譏誚的揚起脣角,這些消息,都是他在被關(guān)押於神殿中時,聽裡面的下人們說的,他們在提起這件事時,滿臉的驕傲,還有深深的鄙夷。
“呵,又是這種不入流的把戲。”凌若夕頓時瞭然,先用罌粟在這些人的身體裡留下毒癮,再每年給他們派發(fā)足夠分量的聖水,控制住毒癮發(fā)作,這樣一來,一旦有人對神殿產(chǎn)生懷疑,他們便不會參加這樣的朝聖隊伍,從而會引來毒癮發(fā)作,然後再得到所謂的恩賜後,立即有如獲新生的錯覺,便會將神殿視作救世主。
佛也是它,魔也是它。
這簡直是一出自編自演的大戲!而且還是最卑鄙,最無恥的那一種。
“你說若是這些人得知了真相後,他們的臉色會有多好看?”細長微卷的睫毛遮擋住了她眸子裡閃爍不停的暗光,凌若夕啞聲問道,語調(diào)中,暗藏著絲絲惡趣味。
雲(yún)井辰寵溺一笑,“你做了不就知道了嗎?”意味深長的視線,從她身側(cè)看似乖巧的小男孩身上一掃而過。
行走的隊伍足足走了近兩個時辰,直到中午,烈陽高掛在蒼穹,灼熱的氣候,讓不少百姓熱出了一身的熱汗,身體疲軟無力,他們互相攙扶著,繼續(xù)行走,似乎比起自己的身體,前去膜拜神殿的事,更加的重要。
“他們爲何不休息一下?”暗水奇怪的打量著前後兩方,明明雙腿顫抖,卻不肯停下步伐的百姓,滿臉的困惑,他們這根本是在自虐好麼?是在找死好麼?
“一旦停下,豈不是代表著對光明神的敬仰不夠真摯,不夠虔誠嗎?”凌若夕將這些百姓的心裡想法猜測得十分準確,朝聖在他們的心目中,是一件極其神聖的事,只要還有一口氣,還有半條命,他們就不能停止腳下的步伐,不能做出任何會讓光明神誤會,誤以爲他們不誠心的舉動,所以哪怕呼吸已急促得好像快要斷掉一般,他們?nèi)匀徊豢闲菹⑵獭?
暗水的腦門上頓時滑下了一道道黑線,他表示,自己真的無法理解這些人瘋狂的想法好麼?有好日子不過,非得千里迢迢趕到這兒來受虐,這尼瑪不是***是什麼?
“你還好麼?”凌若夕餘光瞥見身側(cè),氣喘吁吁的男孩,蹙眉問道。
小豆子擡起胳膊,狠狠的將臉上的汗?jié)n揮落在地上,他蒼白著一張臉,倔強的點頭,他沒事!他還沒有替爹爹報仇,還沒有揭穿神殿虛僞的面具,這種困難,怎麼可能難倒他?這個異常堅定的信念幾乎成爲了支撐他繼續(xù)堅持下去的執(zhí)念,他咬著牙,拖著發(fā)抖的雙腿,一次又一次挺近。
“嘖,何苦呢。”暗水幽幽的嘟嚷道,對小豆子愈發(fā)的不忍起來,這個小孩的身上,似乎有一種讓人忍不住想要憐惜,想要保護的東西存在。
凌若夕眸光一暗,腳下的步伐微微頓住,她擡起手,不著痕跡的將一股玄力輸送到小豆子的體內(nèi),“它足夠你支撐下去。”
流逝的力氣迅速恢復(fù),他慘白慘白的小臉,也逐漸恢復(fù)了紅潤,小豆子心頭一喜,感激的看了眼早已將注意力移開的凌若夕,“謝謝恩人。”
“不必,我們是互相合作。”她並不認爲自己的做法有什麼值得感謝的。
雲(yún)井辰略感好笑的睨了她一眼,似在無聲的說著:本尊知道你在想什麼。
凌若夕耳廓一燙,一抹緋色迅速爬上了她的耳垂,媽蛋!這男人搞什麼?他以爲他是自己肚子裡的蛔蟲嗎?什麼都能猜到?
又繼續(xù)朝前走了大半個時辰,隊伍這才緩緩離開了塔斯克城池的城門,浩浩蕩蕩的人羣,朝著東邊出發(fā),一座綿延的山脈,坐落在蒼茫大地上,山峰高不可測,站在山腳幾乎一眼望不到它的頂端。
“別告訴我,我們需要從這裡爬到上面去,徒步!”暗水嘴角抽動的說道,心裡抱著一分奢望的期盼,他一點也不想浪費自己的體力好麼?
凌若夕心裡也有同感,她細細的瞇起眼,打量過在場的衆(zhòng)人,走在最前面的大部隊,已經(jīng)開始攀登山峰,她朝雲(yún)井辰看了一眼:“在這裡動手,如何?”
“或許你可以等到更好的時機。”畢竟,這些人此刻一門心思全撲在朝聖上,就算有騷動出現(xiàn),也難引來他們的注意。
他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凌若夕短暫的思考後,微微頷首,認同了他的說法。
“所以,這意思是,我們得爬這個?”暗水偷偷指了指眼前這座高聳入雲(yún)的山峰,饒是他,此刻也有些雙腿發(fā)軟,媽蛋!讓他動用玄力飛行,他屁話也沒有,可是,要一邊控制玄力的波動,一邊徒步爬山,真的會累死人的好麼?
他目測了一下這座山的高度,頭一次,在心裡頭打起了退堂鼓。
“或者你更喜歡在山下等我們?”凌若夕平靜的問道,似乎只要他點頭,就讓他留在這裡。
暗水急忙搖頭,笑話!他來這兒可是來砸場子的,要是連面也不露,還說什麼替兄弟們報仇?
“所以,你的決定是?”凌若夕饒有興味的瞇起眼,再度問道。
暗水把心一橫,閉上眼,咬牙道:“我爬!”
這才差不多,凌若夕抿脣輕笑,四人跟隨著大部隊,緩慢的朝山路走去,神殿***的做法,讓暗水在心底恨得咬牙切齒,他覺得這些人根本是沒事找事!難道是閒平時自在的日子過太多?所以特地來主動找虐?
他一邊在心底腹誹著,一邊拖著雙腿前進,只有這樣,他纔會心裡稍微好受一點。
午時,大部分的人羣已抵達了山巔,他們身影狼狽,汗流浹背的站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一條長達上萬米的山道,爬得他們幾乎每一個人都去了半條命,蒼白到近乎發(fā)青的臉色,卻散發(fā)著與之相反的興奮與喜悅,因爲他們成功了!他們馬上就要見到偉大的神殿,得到光明神的恩賜。
他們一個挨著一個成排成列的站好,隊伍宏偉壯觀,且井然有序。
凌若夕等人也混跡在隊伍中,但若仔細看,就能發(fā)現(xiàn),他們四人的表情,與這些百姓完全不一樣,即使已經(jīng)極力控制,但讓他們做出謙卑、恭敬的模樣,絕逼是不可能的,一張張平靜的容顏,朝地上低垂著。
“偉大的光明神啊,請您見一見您最忠誠的信徒。”站在第一排的百姓,雙手高舉,膝蓋一軟,整個人咚地一聲跪倒在地上,朝著空氣大聲請求道。
“偉大的光明神啊,請您見一見您最忠誠的信徒。”一個帶頭,無數(shù)百姓齊聲高呼,他們撲通撲通拜倒在地上,在這空蕩的山巔,重重叩首。
凌若夕眼疾手快的將雲(yún)井辰同暗水拽下,曳地的衣訣,遮擋住了他們半蹲的姿勢,遠遠看去,與身旁正在叩拜的百姓似乎沒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