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齊沒有!”
一個身穿青銅戰甲的男子將戰槍斜指南天,在瓢潑的暴雨中威喝眼前上萬的孤兒。
“齊……齊了……”
上萬孤兒,密密麻麻,聲音如波濤起伏,雖不統一,但是那肌血性之氣盡數展露。
魔神降臨一般的天空電閃雷鳴,那青銅戰甲男子也不怕被劈死,戰槍斜指蒼穹。
“記住!這是你們今生唯一一次機會,無父無母的孤兒們!”
青銅戰甲男子抽出戰槍,橫指眼前上萬的孤兒,以怒壓天雷的音功吼道:“十一十二年了,你們在孤兒學院初級區已經安逸了十幾年了!孤兒學院已經養不起那麼多了。”
“記住!你們一萬多人,只有一千個能進入中級區,一個也不能多!”
“都擡起頭來,看看,都看一看,你身邊的每一個人,你的朋友,你的同學。”
“現在!都是你的敵人,殺了他們,你纔有可能進入中級區。”
“這是一遊戲,很有趣,是的,殺人遊戲。”
“你們一會將進入千里廢墟,一千里的戰爭廢墟,最先逃出去的一千人才能進入中級區,其餘的。”
“死!”
雷嘯蒼穹,冰冷的電光激怒著每一張稚嫩的臉,上萬孤兒暴露在天雷之下,至少孤兒學院不在意被劈死幾人,他們只要一千個,其他的,多餘了。
卑賤的孤兒,無父無母,比奴隸還賤,死多少都不會有人在意。
生命平等,人人平等,不該賤視孤兒,的確,人人都有死亡的機會,覺得此生註定命賤的可以去死,誰攔你?
但是,如果覺得自己能活出個人樣來,就該殺出去,血屠一千里!王候將相寧有種乎?孤兒怎麼了,只有當你府視衆生的時候纔沒有人說是沒有人要的、至賤的孤兒!
“發糧器!”
青銅戰甲男子多一個字都不想說,沒有人樂意與一羣死人說話。
這時上百的壯漢兩兩擡著乾糧與兵器上來,一一發給每個孤兒。
“每人十個饅頭,一把利器,一把鈍器,誰多拿,我會馬上解決你!”
聽到青銅戰甲男子的威喝,沒有人敢多拿什麼,一千里,只給十個饅頭,誰不想多拿?
“這條路是你們自己選的,你們大可以放棄進入中級區深造,但是你們只能被學院分配到底層產業,一生做凡人,現在你們既然選擇了拼搏,那麼失敗就意味著死亡,一千里戰爭廢墟,第一千個人逃出去之後,馬上崩塌,其他人,將與戰爭廢墟一起消失在虛空,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在隊伍靠後位置的李智默不出聲,一臉書生之氣,清秀的臉帥氣難擋,若是長得帥有罪,李智知道他已經被槍斃一百多次了,若中長得帥能直接進入中級區,李智起碼能額外帶一百八十個人一起晉級。
看看六個壯漢擡著三個大籮筐過來,李智死死盯著那三個筐。
一筐利器,有匕首、刺刀、長槍……
一筐鈍器,有大錘、鐵棍、大斧……
一筐饅頭,這筐饅頭已經用小布袋裝好了,每袋十個。
三個筐,每筐隨意拿一件,這三者將決定著他們的生死。
看著排在自己前面的孤兒丁丁當當地挑選著兵器,每一張稚嫩的臉孔都很認真,這畢竟是他們唯一一次改命運的機會,這也是他們爲自己一生做的第一次選擇。
十一十二歲的年紀,在初級區活了十多年,所謂的童年還沒有搞明白,就在面對生死,很殘酷的現實,他們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無論是因爲家破人亡,還是因爲從小被拋棄,不管什麼原因,命已經如此,他們不甘卑賤一生,所以選擇了以命相搏,用血,拼出一個未來。
孤兒們東挑西挑,那些壯漢也不催,誰知道這是不是他們此生最後一次挑選東西?這跟沒有人會拒絕讓被判死刑之人死前吃一頓好飯是一樣的。
“選吧。”
六個壯漢將三個大籮筐橫在李智面前,讓李智挑選。
李智看了一眼這些壯漢,都是練過的,不然絕對不可能擡動這幾千斤的兵器,這幾個壯漢上身不穿衣服,古銅色的皮膚偏黑,像是孕婦一般的肚腩,但是沒有人會質疑他們的實力。
“我該選什麼?”
李智無從下手,像女人買衣服一樣,感覺什麼缺,什麼都想要。
匕首配斧頭?不,攻擊距離太短,我會被長槍完虐。
長槍配長棍?不,我這樣我沒有切割手段。
長劍配大錘?也許……大錘太重,我會被拖累,遲早要丟掉……
李智慌了,當真正要選擇保命兵器的時候,才知道什麼叫無從下手,難度不亞於從敵人手裡選擇親人,父母都在敵人手裡,選擇殺了一個,另一才能活,難度不亞於如此。
挑挑撿撿後,李智最終選擇了長槍與匕首,一遠一近,可切割,長槍還有棍棒的功能,也算是不錯的配置了,其實李智耍了個小心機,他並沒有選擇鈍器,選了兩把利器,大漢沒有說什麼,李智也就沒按規則。
李智將那袋饅頭掛在身前,將匕首掛在大腿上,然後將長槍插在地上,這就是他活下去的所有資本。
瓢潑般的大雨完全沒有停的意思,石子大的雨點砸得讓人生疼,李智摸了摸身前的布袋,生怕被人搶走,所以他在掛在自己的面前。
這布袋而料很特殊,具有防水性,不然裡面裝著的饅頭被淋成渣。
“報告!”
“說!”
“我要退出……”
“滾!”
“報告……”
“我要……”
“滾!”
也許因爲拿到了真刀真槍,很多孤兒心生恐懼,至少他們已經不敢再相信身邊任何一個人,每個人都可能在他們身後捅一刀。
生存率只有百分之十,十個人,要死九個,可以想像這會是一條何等血腥的路。
何苦呢,好好在底層,與凡人一般,活上百年,何必非要走上修煉之路,慘死在十一二歲。
“最後一分鐘,要退出的放下兵器,滾,其他人準備,誰將能府視衆生,由此路開始!”
“啊……啊……啊……”
上萬的孤兒瘋狂咆哮,與天雷爭高下,雨一直在下,風一直在刮,心一直在顫抖,要開始了嗎?要決生死了嗎?
“啊……”
我決不能死!
李智的心在顫抖,身體也在抖,雨水從頭部一直流過他的臉,然後躥進他的身體,流到胸口時,雨水已經有了溫度,李智的身體已經狂熱。
對於一個十二歲的孩來說,這場面太殘酷,三步之內,誰的刀槍都不長眼睛。
“衝!”
青銅戰甲男子將戰槍怒射蒼穹,上萬孤兒身後,猶如天地之門開啓了一般,一扇洪荒之門連接天地,轟隆隆地開啓。
這是一扇空間之門,裡面是戰爭廢墟,荒古戰爭的廢墟,像是魔鬼荒世。
“衝啊……”
李智拎著長槍,與萬人共進,一步步衝向那不歸之門,生死真正在自己手裡。
“呃啊……”
李智用盡氣力,瘋狂咆哮,瘦小的身體卻拎著一桿與他的身形不符的大長槍,玩命衝向那天地之門。
十分鐘後……
“轟!”
天地之門關閉,像是魔獸吞掉了一批螞蟻一樣,所有參戰的孤兒都進入了戰爭廢墟,孤兒學院初級區一片死寂。
戰爭廢墟內,猶如千軍萬馬在衝陣,這是一片獨立的空間,腳下一片狼藉,亂石、斷戟、破盾,還有人骨、獸骸……
真真切切的戰爭廢墟,上空魔雲亂涌,地面黃風四起,萬人逐鹿,誰能活著出去。
“呃啊……”李智一槍刺進前面一個孤兒的脊椎,隨手一甩那長槍,將那孤兒刺倒在地。
李智踏著他的身體過去,李智看到他眼神,不甘,憤恨,絕望……
對不起,你不死,我就得死,只怪你跑得不夠快……
“啊……不要碰我!”
李智將長槍槍頭倒轉,扭頭刺翻了一個,這個人差點一刀將李智從頭劈成兩半,嚇得李智一身的驚汗,四面八方都是刀光劍影,誰都不敢說下秒能否活著。
“啊……”
李智前方一個孤兒被倒在地上的一個人一刀砍斷了雙腳,李智清楚地看到兩隻腳丫甩飛在空中,鮮血從他的雙腳噴涌不停,動脈大出血,誰也無法救他,他只能躺在地上流血至死。
“休想殺我……”
李智將長槍當成竹竿支在地上,身體藉著支持力直接越過了那個倒地的孤兒,不然絕對被他一刀砍斷雙腳。
李智越在空中,撥回長槍,本來一槍刺死他,但是李智沒有,留他在地上能砍死多少個算多少個。
只要能活下去,殘忍這個詞可以摒棄,人性這個詞可以滅絕在人類世界。
果然,李智藉著長槍的優勢越過了那個孤兒,但是後來的無知者不知道多少人被砍斷了腳,活生生被留在這個空間,陪葬。
“呀啊……”
李智咬緊牙關狂奔,絕對不能慢,一慢,絕對被人從後面捅死。
雪白的牙齒暴露在風中,李智全身已經沸騰了,迎面撲來的風遠遠不能吹散他身上的熱量。累是什麼?沒有會在這時候思考這個東西,除非躺在這裡思考。
“我不能與大部隊一起衝戰。”
“我會死的。”
這是李智此刻的想法,上萬孤兒如萬馬奔騰,終極大混戰,死多少個都不算多。
當然,聰明的不止李智一個,與李智想到一塊的,已經有很多人衝向側翼,若是還與大部隊一齊混戰,又有多少力氣去殺?將軍再勇頂多殺百十,力不從心終飲恨。
呼……呼……
一張臉盆大的重斧撲面向李智砸了過來,黑壓壓的,呼呼的破風聲讓人感到死亡的可怕。
“不能擋!”
人類千萬年的戰鬥經驗告訴他,不要試圖用木棍去攔下一塊橫飛而來的巨石,此時的原理是一樣的,不能攔。
從發現到決定,李智只有半秒的時間反應,再多想半秒,他必將身首異處。
“倒下!”
這是李智唯一的解法,但他很可能會被身後的千軍萬馬踩成肉泥。
“啊……”
李智整個腰板硬邦邦砸在地上,地上的尖石碎器硌得他脊背如刀割,若不是他的肩胛骨硬一點,一段兵器碎片已經沒入他的身體了,好在被肩胛骨擋住。
已經在流血,李智確定他的背後已經血流不止,但誰有空管這個。
“呃啊……”
李智躺在地上,單手抓著長槍亂掃一頓,決不能讓人近身,不然絕對被踩成肉泥,渣都不剩。
也許是很多人已經吃過虧,看到在地上亂掃的李智,很多人都選擇避讓,畢竟沒有人願意與一個被淘汰的人計較,這是劃不來的。
很多孤兒,個個臉上殺意與驚恐並存,十一二歲的孩子,別指望他們有多沉穩、理智。
“呃!”
李智側身將長槍插在地上,怒眼橫眉撥出掛在大腿上的匕首,另一隻手抓著長槍,慢慢將身體拉起來。
雙眼死死盯著每一個衝殺而過的孤兒,決不能讓他們靠近。
事實上也沒有人敢靠近他,因爲他背後已經一片血紅,像是戰場上不願死去的強兵,滿身重傷也不願倒下。
“啊……啊……啊……”
李智用長槍支著身體,反手抓著匕首無腦地亂刺著空氣,像是死守陣地的最後一個戰士,絕不讓一個人靠近。
李智身後已經一片血紅,像是被潑了一瓶紅墨一樣,李智無比驚慌,怕被人一刀砍死,其實沒有人會靠近他。
這個人已經死了——至少飛奔而過的人都是這種眼神,沒有願意去惹一個將死之人,被咬一口絕對不劃算。
李智青筋暴起,死死抓著長槍,支撐著身體,他甚至忘了支撐起身體並不需要這麼大力氣。
他此刻像什麼?像大逃荒中的棄兒,沒有人管得了他,也沒有人願意管他,曾經的同學、朋友,都冷漠路過,沒有人願意管他。
天空中千里魔雲翻涌,地上萬人亂戰。
李智很幸運,苦苦支撐了半個小時,所有人都離去了,像是大遷徙離去的牛羣,剩下的不是死即是殘。
嗚……嗚……
李智像是小孩想哭又不敢哭,他知道,即使現在他還活著,他也可能被淘汰了,所有人都走光了,他還沒有走。
“過來……過來……”
一個極其微弱的聲。
嗯?
李智用驚恐的雙眼掃視四周。
“過來……”
李智看到亂石中有一隻手在無力招擺。
“呵呵……你先殺了我,然後自己了斷……”
李智撥起了長槍,一步一步走過去,鮮血亂染的石堆裡,李智看到了一個孤兒,他已經非常虛弱,臉上的血像是被抽乾了一樣,煞白,可怕。
縱一看,他就是剛纔被生生砍斷了雙腳丫的那個孤兒,不遠處那兩隻穿著鞋的腳板還流著血。
“給我個痛快……”
“拿去……”那個孤兒將身上的饅頭丟給了李智,雖然他並不認爲李智能活著出去,至少,這十個饅頭是他唯一能與李智做交易的東西。
李智用槍頭將布袋挑了過來,但是依然沒有過去的意思。
哐當!
那孤兒將身旁唯一的一把刀也丟遠。
“我沒有武器了,你可以放心……”
哧!
沒有給他說完話,李智也沒有時間跟他再說什麼,李智一槍鏢進他的脖子,直接刺死。
“你安息……我還很長的路。”
李智撥出長槍,從他懷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冷默地丟掉,然後撕下他的衣服,包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