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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裡,兩個身影一前一後,沉默地走在略顯空曠的街道上。
前面那個身形挺拔,步履從容,後面那個縮著脖子,抱著相機,緊張得手心冒汗,時不時偷瞄一眼顧清的背影,生怕這突如其來的“幸運”是個陷井。
拐過街角,
一家亮著暖黃燈光的“徽記小餛飩”出現(xiàn)在眼前。
店面不大,但收拾得乾淨(jìng)利落,蒸騰的熱氣混著骨湯的香氣飄散出來,在微涼的夜晚格外誘人。
“就這吧。”顧清停下腳步,推開了玻璃門。
門上的風(fēng)鈴發(fā)出清脆的叮鈴聲。
老闆是個微胖的中年男人,正低頭搟著餛飩皮,聞聲擡頭,看到顧清這捂得嚴(yán)實的架勢,眼神裡掠過一絲瞭然,隨即露出憨厚的笑容:“來了?還是老樣子?”
“嗯,叔,兩大碗。”
顧清的聲音隔著口罩,悶悶的,卻很熟稔。
他找了個角落靠牆的卡座坐下,示意狗仔坐對面。
狗仔,或者說,此刻更像一隻受驚鵪鶉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在顧清對面坐下。
他偷偷打量著四周,店裡除了他們,只有另一桌埋頭吃麪的夜班族,似乎沒人注意到角落裡的頂流。
“弟…顧…顧老師,您經(jīng)常來這兒?”
男人試探著開口,聲音有點乾澀。他到現(xiàn)在還不敢相信,自己蹲點蹲到了頂流請吃飯的戲碼。
“嗯,這家店味道很好。”
“對了,你要寫文章,可不要寫出來,不然以後我就來不了了。”
顧清摘下了棒球帽和口罩,露出一張在暖黃燈光下依舊俊美得有些不真實的臉。
他拿起桌上的紙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手指,動作隨意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優(yōu)雅感。
狗仔看得有點呆,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這張臉在鏡頭裡見過無數(shù)次,但近距離的衝擊力還是太強了。
“怎麼稱呼?”顧清擡眼看他,亦如銀幕前的溫潤形象。
“呃,您叫我小吳就行。”狗仔連忙回答,報了個假名,在圈子裡混,這點警惕性還是有的。
顧清點點頭,沒追問。
這時,兩碗熱氣騰騰的餛飩端了上來。薄如蟬翼的餛飩皮包裹著粉嫩的肉餡,在清亮的湯水裡載沉載浮,翠綠的蔥花和一小勺紅亮的辣油點綴其上,香氣撲鼻。
“趁熱吃吧。”
顧清拿起勺子,率先舀起一個,吹了吹,送入口中。
小吳看著眼前這碗對他來說堪稱“夢幻”的餛飩,又看看對面吃得自然無比的顧清,巨大的荒謬感再次涌上心頭。
他拿起勺子,也舀了一個,小心翼翼地嚐了一口。
鮮、香、
滾燙的食物滑入胃裡,帶來一股真實的暖意,稍稍驅(qū)散了他緊繃的神經(jīng)。
一時間,
小小的餛飩店裡只剩下輕微的咀嚼聲和碗勺碰撞的輕響。
“拍到了什麼?”顧清忽然開口,語氣平淡得像在問“今天天氣怎麼樣”。
小吳差點被餛飩湯嗆到,猛地咳嗽起來,臉漲得通紅。
他手忙腳亂地放下勺子,下意識地把相機往身後藏了藏,眼神慌亂地看向顧清:“沒……沒拍到什麼!真的!就……就您走出公司大門的背影!我還沒來得及……”
“緊張什麼,”
顧清又舀起一個餛飩,微微一笑,“拍到了也無所謂。我出來吃個宵夜,又不是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小吳愣住了。
這跟他預(yù)想的劇本完全不同。沒有威脅刪除,沒有冷臉警告。
“您是……真不怕被拍啊?”
小吳忍不住問出了心底的疑惑。他見過太多明星被拍到私下狀態(tài)後的氣急敗壞。
顧清放下勺子,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角,動作依舊從容:“怕有用嗎?你們想拍,總有辦法拍到。
只要不編故事,不惡意剪輯,拍我正常走路、吃飯、逛街,有什麼好怕的?”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小吳懷裡的相機,“當(dāng)然,如果拍到一些不該拍的,或者硬要給我安些莫須有的故事,那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
他的語氣很平靜,甚至稱得上輕和,但話語裡那份篤定和界限感卻讓小吳心頭一凜。這不是警告,是陳述事實。
“我……我們一般也不敢亂編顧老師您的……”
小吳下意識地辯解,聲音弱了下去。
這卻是鬼話了,編排這種大頂流的緋聞,是記者們最喜歡乾的事情。
“嗯。”
顧清不置可否地應(yīng)了一聲,重新拿起勺子,“所以,安心吃你的餛飩。大半夜蹲點也辛苦。”
小吳看著顧清又開始專注地對付碗裡的餛飩,彷彿剛纔那番對話只是閒聊天氣。
他緊繃的心絃終於慢慢鬆弛下來,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涌上心頭——
有劫後餘生的慶幸,有被“正常對待”的陌生感,甚至還有一絲……受寵若驚?
兩人相對無言,安靜地吃完了這頓意外的宵夜。
顧清掃碼付了錢,重新戴上帽子和口罩,動作一氣呵成。
“走了。”
“下次再看見我,可以當(dāng)面打招呼,不用偷拍,我記得你的樣子。”
他對小吳點點頭,推門走了出去,很快融入了夜色。
小吳抱著相機,坐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桌上兩碗空了的餛飩碗還冒著最後一絲熱氣。
他低頭看了看相機,屏幕亮起,裡面是幾張模糊的、顧清走出公司大樓的背影照片,唯一一張稍顯清晰的側(cè)臉,還被帽檐的陰影擋住了一大半。
他手指在刪除鍵上懸停了片刻,最終還是移開了。
捨不得…刪啊。
他默默收起相機,也走出了小店。
夜風(fēng)帶著初夏的微醺吹在臉上,他看著顧清消失的方向,長長地、複雜地吁了一口氣。
這頓餛飩,大概是他狗仔生涯裡,最離奇也最……難忘的一頓了。
而那位頂流顧清,似乎比他想象中,還要……特別一點?
三天後,飛往長紗的航班上。
顧清靠在頭等艙寬大的座椅裡,閉目養(yǎng)神。趙雅坐在旁邊,小聲確認(rèn)著落地後的行程安排。
“老闆,落地後直接去酒店,跟劇組匯合完後,先去黃果臺演播廳彩排對臺本,下午《快樂大本營》正式錄製。”
“嗯。”顧清應(yīng)了一聲。 趙雅頓了頓,想起什麼,又補充道:“對了老闆,片方那邊剛發(fā)來郵件,《緣分一道橋》的小樣他們聽了,非常滿意!
已經(jīng)聯(lián)繫二哥和譚微微老師那邊了,據(jù)說兩位老師聽了demo都很感興趣,正在協(xié)調(diào)檔期,應(yīng)該問題不大!”
“二哥咋天還給我發(fā)消息了,說他很喜歡這首歌。”
顧清笑著說道。
……
飛機平穩(wěn)降落在長紗黃花機場。
顧清在黃果臺工作人員的引導(dǎo)下,乘車抵達了爲(wèi)《左耳》劇組安排的定製酒店。
與此同時,
酒店套房內(nèi),氣氛在顧清即將抵達的消息傳來後,悄然發(fā)生了變化。
“許弋回我消息了!!”
馬斯純正刷著手機,收到回覆,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幾乎是立刻從沙發(fā)上彈起來,興奮地在原地小幅度地蹦躂了兩下,
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燦爛笑容:“終於來了!可算把他盼來了!”
那股子熱切勁兒,絲毫沒有半年不見的生疏。
陳嘟靈一個人安靜地坐在窗邊,看著遠處的景色,聞言指尖睫毛一顫,
下意識地理了理鬢角的碎髮,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著,輕抿著嘴脣,眼神裡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期待。
許弋……要來了?
而關(guān)小彤原本在跟助理說笑,聽到她的“顧清哥哥”馬上到酒店,立刻像被按下了暫停鍵,隨即是更大的興奮。
“斯純姐,顧清哥哥真的要來了嗎?”
她看向馬斯純,帶著少女特有的雀躍。
她迅速起身,對著鏡子飛快整理了下頭髮和衣領(lǐng),那份面對偶像時特有的、混合著崇拜與親近的開心,溢於言表。
不一會兒,
電梯“叮”的一聲輕響,金屬門緩緩向兩側(cè)滑開。
顧清的身影剛出現(xiàn)在門口。
“許弋’——!”
一聲清脆又熱烈的呼喚瞬間打破了走廊的安靜。只見馬斯純像只歡快矯健的母豹子,張開雙臂就毫無顧忌地撲了過來,給了顧清一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熊抱”,力道大得讓顧清都微微晃了晃。
“幹嘛,馬大姐,”
顧清被她勒得有點無奈,嫌棄地偏過頭去,“剛來就要佔我便宜?這見面禮也太‘沉重’了點。”
他忍住了直接來個過肩摔的衝動。
想到不久前張若昀在電話裡爆的料,顧清眉梢閃過好奇,低頭看著還賴在他身上的馬斯純:“你是不是暗戀我?”
“我…我暗戀你?!”
這句話效果拔羣。
馬斯純像被踩了尾巴,瞬間從顧清懷裡彈開,差點把自己絆倒。
她臉頰“騰”地一下紅透了,眼神慌亂地四處亂飄,強裝鎮(zhèn)定地雙手叉腰,聲音都拔高了幾度:“許弋!不對,顧清!一段時間不見,你怎麼變得這麼自戀了?!
誰…誰暗戀你了!小耳朵,小彤,你們說是不是?”
她試圖尋找盟友,掩飾自己此刻的窘迫。
然而她的目光掃過去,卻先看到了傻笑關(guān)小彤。
此刻的關(guān)小彤,完全沉浸在見到偶像的喜悅裡,眼裡哪還看得見馬斯純的窘態(tài)。
她站在一旁,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崇拜和歡喜,看著顧清的眼神亮晶晶的,像盛滿了星星。
馬斯純的問話彷彿一陣風(fēng),輕輕從她耳邊吹過,沒留下半點痕跡。
“顧清哥哥,好久不見!”
關(guān)小彤的聲音清脆,帶著刻意的甜膩,
她像個小迷妹一樣,帶著點渴望和期待,下意識地也向前挪了一小步,微微張開手,似乎也想討個擁抱。
顧清看著她這副乖巧又期待的模樣,不由得失笑,伸出手掌,輕輕在她頭頂虛按了一下,
隨即自然地握住了她伸過來的小手,簡單地晃了晃,就鬆開了,語氣溫和地提醒:“小朋友不可以老是跟陌生人抱抱哦,要注意安全。”
“哥哥,你又不是陌生人,而且我都成年了,哪裡還是小朋友。”
關(guān)小彤的聲音帶上了點撒嬌的意味,小嘴微微嘟起,可還是乖乖地收回了手,只是眼神依舊黏在顧清身上。
顧清的目光越過關(guān)小彤,落在了最後面的陳嘟靈身上。
“小耳朵,好久不見。”顧清看著她。
“許…好…好久不見。”
陳嘟靈站在幾步之外,剛纔馬斯純的熱烈和關(guān)小彤的親暱,她都看在眼裡,卻彷彿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開。
在他們幾人打招呼的時候,
她就有偷偷觀察顧清,只覺得一段時間不見,他身上“許弋”那種青澀憂鬱的少年感淡去了許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沉穩(wěn)、更矜貴的氣場,好看得幾乎有些耀眼,卻也無形中帶來了一種更強烈的距離感和壓迫感,讓她喉嚨有些發(fā)緊,準(zhǔn)備好的問候卡在嘴邊。
她有些侷促地站在那裡,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當(dāng)顧清帶著點打趣看向她,說:“怎麼變得這麼害羞了?”
居然連Solo都不提了,讓他覺得有點奇怪。
“沒害羞。”
陳嘟靈輕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平生最大的勇氣,擡起微紅的臉,向前邁了一小步。她張開手臂,主動地、輕輕地擁抱了顧清一下。
動作很輕,一觸即分,彷彿怕驚擾了什麼。但在擁抱的瞬間,顧清能清晰地感覺到她單薄的身軀在微微發(fā)顫。
“氣質(zhì)變了…味道…還是許弋的味道。”
乾淨(jìng)清冽的氣息,仍像是那時的暖陽,讓陳嘟靈緊繃的神經(jīng)微微放鬆。
馬斯純的肆無忌憚,關(guān)小彤的親暱撒嬌,都讓她既羨慕又無措。
陳嘟靈突然清晰地意識到,她們可以如此輕鬆地靠近顧清,不僅僅是因爲(wèi)性格,更因爲(wèi)她們身後那份無需言說的底氣。
而她,只是那個需要仰望、需要小心翼翼才能靠近許弋的“小耳朵”。
這份認(rèn)知,讓她在他面前,更添了一份無聲的壓力。
熱鬧地的寒暄結(jié)束,空氣中那點微妙的張力也隨之消散。
顧清環(huán)顧了一下,問道:“友朋哥呢?”
“他去找何老師了,”
馬斯純已經(jīng)恢復(fù)了大大咧咧的樣子,接口道,“導(dǎo)演交代了,等你到了,我們就一起出發(fā)去臺裡,正好路上和到了以後對對臺本。”
“好。”顧清點頭,乾脆利落,“那走吧。”
他示意助理去放行李,自己則直接轉(zhuǎn)身。
一行人,帶著各自不同的心情,再度出發(fā),目標(biāo)直指黃果臺的演播大廳。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