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配,讓你手賤
那一刻趙衍竟然鎮(zhèn)定了下來,他低垂著眼眸,沒有看鐘執(zhí),卻無比柔情的開口:“我愛你,我想你只屬於我。”
“所以你想我死?”鍾執(zhí)握著他的手腕,將他手上的匕首取了下來,扔到一旁,“我覺得我們需要談談。”
鍾執(zhí)一把把趙衍抱上牀,給他裹好被子,鄭重其事道:“你想殺死我,是想繼續(xù)保存我的骨頭?”
趙衍坐在牀上,看著他,點了點頭,他眼神裡突然帶著點期盼:“你不是說過嗎,要和我永遠在一起,這樣我們也是永遠在一起啊,你不會再去看別人,我也不會再死去,所以你死好不好?”
“……不好。”鍾執(zhí)嘆了口氣,神色挫敗,“到底哪裡錯了,爲什麼你會產(chǎn)生這種想法?”
“你不知道?”趙衍偏頭看著他,“從你告訴我我不愛6興安開始,我就想讓你只屬於我一個人,讓你的眼睛只看著我,讓你的耳朵只能聽見我的聲音,讓你的手只能觸碰到我……但是後來我死了,還不止一次,而且每次都和你有關。”
“我其實……是想救你。”鍾執(zhí)坐在牀邊,看著趙衍,翻出了幽遠的回憶,“我誤打誤撞來到宮中,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做了很多不合規(guī)矩的事,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然後害死了你。那一次我是無心之失,你因爲而死我一直很愧疚,所以我再次回來,想要救你。”
“然後我又死了。”趙衍冷冷接了一句。
“對,又是我害死了你,我自作聰明,想要借人之手殺掉6興安,我以爲他死了你就可以好好的活下來……我錯了。”
最後三個字說出口時,趙衍眼裡的神色閃了一下,卻沒有說話。
鍾執(zhí)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後來,我再次想挽回,但是你卻囚禁了我,那一次我纔看清我所需要解決的問題是什麼,我需要對付的不是6興安,而是歷史的演變,是阻止兩個王朝的交替。”鍾執(zhí)看著趙衍,有些疑惑,“其實我一直不明白,我不管說多少次不會離開,你爲什麼就是不信呢?”
“因爲你騙了我”趙衍漂亮的眼睛看著鍾執(zhí),一字一字道,“因爲你偏了我,你說你會一直在我身邊,但其實你是想爲我解決掉麻煩之後離開。所以在後來,我雖然想不起來,但我還是以爲你會離開,我就找了個地方把你關起來,後來我又發(fā)現(xiàn)把你關起來也不行,你還會跑。”
鍾執(zhí)低下了頭,看著月光:“所以你甚至想弄斷我的腿,只爲了把我關起來。”
趙衍笑了笑,那笑容溫柔甜蜜:“後來國破家亡,你在一片烈火中擁抱我,後來你以爲我死了,你化成了一抹亮光飛走。我那時就知道是因爲你,你說的和我一起死都是假的,你可以不用死,你根本沒有死!”
說到最後趙衍秀美的容貌露出了一個猙獰的表情:“然後你又來找我了,我雖然什麼都想不起來,但是我卻記得要遠離你。只是我太喜歡你了,只要是你就不能拒絕,你要是抱我一下我連死都願意。我貪念著這份溫暖,理智卻又告訴我不能靠近你。你那次放任著洛朝滅亡,甚至是從中推了一把,而我一心想要洛朝繁榮昌盛……你不知道……可笑的是,我想洛朝富強起來只是因爲我依稀記得有一個人在細雨洗滌過的午後,指著窗外告訴我:‘你的天地在那裡。’”
鍾執(zhí)心中一震,他曾經(jīng)告訴過他,讓他不要拘泥兒女私情,讓他好好管理洛朝。
原來這一切,根源全都是他自己。
“我想起你說你不想做皇帝,你說你更想和自己喜歡的人隱居……”鍾執(zhí)聲音低了下來,“我覺得洛朝滅亡也沒什麼不好的,那樣你就可以離開禁錮你的枷鎖,我們就可以遠走高飛,我們永遠在一起。”
“然後洛朝又一次滅亡。”趙衍繼續(xù)說著,眼裡卻是一片平靜,“又一次宮殿被焚燬,終於,在烈火中,我看到了前生。這樣漫天的大火與過去的記憶奇蹟般的重合,所以我想了起來。我想起來我爲何死,想起來我爲何發(fā)瘋,想起來這一切都是因爲誰——”
“所以你死好不好?”趙衍看著他,歪頭笑了笑,“你不知道我把你變成骸骨之後有多麼的開心,我可以抱著你,可以和你說話,而你不會再看任何人,你只屬於我。”
那些過去的事在鍾執(zhí)眼前紛飛而過,寢宮裡的滿地血跡,春華池旁的森冷刀光,景仁殿裡的似乎能燒盡一切的火光……他站在大殿之上,文武百官之前,向心愛的孩子伸出了手。
好半天,鍾執(zhí)纔將那些回憶壓制住,冷靜下來,他目光沉靜看著趙衍,聲音微啞:“其實你不想殺我吧,如果你真想殺我,我早就應該死了。你……你在我死了之後,真的就開心嗎?”
說完,鍾執(zhí)將一旁的匕首撿起來,鄭重的遞到趙衍手上:“如果我死了能讓你開心,你就殺了我吧,畢竟我一次次回來只是因爲你……我想讓你開心。”
“開心……嗎?”
趙衍的眼神變得茫然,他看看鐘執(zhí),又將視線落到鍾執(zhí)手中的匕首上,緩緩彎曲手指握住了。然後他握著匕首的手擡起來,一點一點的靠近鍾執(zhí),刀尖觸碰到鍾執(zhí)的衣料時,鍾執(zhí)閉上了眼睛。
然而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轉(zhuǎn)而是一個溫熱柔軟的東西貼上自己嘴脣,鍾執(zhí)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是趙衍在親吻他。
趙衍的吻非常輕柔,帶著害怕失去般的小心翼翼,他輕輕吻了一下鍾執(zhí),手驀然鬆開,匕首落到牀上,反射出清冷的光。趙衍低下了頭,身體微微抖動,那語氣似悲痛,又似欣喜若狂:“熱的,溫熱的,活的,活的,溫暖的……”
鍾執(zhí)一皺眉,立刻低下頭和他齊平,纔看見趙衍那張漂亮的臉上已是淚流滿面。
說到底,趙衍會如此,還是他一手造成的。
鍾執(zhí)一時間心中難受,他伸手抱住了趙衍,讓他伏在自己的肩上,心中的內(nèi)疚讓他心揪得疼了一下,一聲聲在趙衍耳邊說著:“對不起,阿衍,對不起。”
一襲月光鋪滿地,夜風微涼。
第二天一大早,鍾執(zhí)還在將醒未醒時,就聽到了敲門聲。
敲門聲不輕不重,響了三聲,來人很有禮貌。
鍾執(zhí)看了一眼懷中還在熟睡的趙衍,輕手輕腳的爬起來,準備去開門。誰知他剛剛坐起來,就發(fā)現(xiàn)趙衍的手緊緊抓著他的衣服。
鍾執(zhí)的嘴角揚了起來,他將趙衍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又給他蓋好被子,披上一件袍子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女人,或者說女孩。
女孩只有十五六歲,眉目嬌俏,身姿爽利,此刻卻帶著一身風塵,顯然是剛剛趕來這裡。
看到鍾執(zhí),女孩眼神一亮,低下頭畢恭畢敬的叫了一聲:“公子。”
來人是木蓮。
看到木蓮,鍾執(zhí)笑了笑:“鐘行還在睡覺,你先下去等著。”
“鐘行?”
鍾執(zhí)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木蓮立刻會意,屈膝就要行禮,鍾執(zhí)立刻制止了她,認真道:“木蓮,現(xiàn)在不用行這些虛禮了,我已經(jīng)不再是你什麼人。”
木蓮擡頭,也認真看著他:“不論發(fā)生什麼,在我眼裡,你永遠是公子。”
“……我明白了。”旁邊有房間傳來開門聲,鍾執(zhí)側(cè)頭看了一眼,道,“你先下去等著,我換件衣服就下來。”
鍾執(zhí)剛剛進了屋,隔著幾個房間的一道門開了,孟涵走出來叫住了木蓮:“這位姑娘請等一下。”
木蓮正準備離開的木蓮回頭,就看見一個藍衣女子走過來,笑著問道:“你認識這屋裡的——”
木蓮看著她微微皺眉,擡手製止了她繼續(xù)說下去,輕聲道:“下去說吧。”
鍾執(zhí)回房之後就開始換衣服,當他將衣服都披在身上穿鞋時,才發(fā)現(xiàn)趙衍已經(jīng)醒了,望著門口不知想些什麼。
鍾執(zhí)笑道:“起牀啦,木蓮來了,你要不要下去見見?”
趙衍目光移到鍾執(zhí)臉上,笑了笑:“好啊。”
那一刻他臉上的笑有了幾分這個年紀少年該有的朝氣與活力,鍾執(zhí)看著心中是真高興,實際上只要趙衍好了,他就是高興的。他很快就給趙衍收拾好衣服,帶著他去了大堂,做這些的時候他臉上一直帶著癡傻的笑意,直到木蓮來了一句:“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鍾執(zhí)頓時收好傻笑,在木蓮旁邊坐了下來。木蓮在大堂等他們的時候讓夥計上了兩籠包子,此時還熱乎著,鍾執(zhí)就毫不客氣的和趙衍開吃。
一起吃早飯的除了木蓮還有孟涵,鍾執(zhí)也不知道這兩人是怎麼認識的,但既然認識,一起吃頓早飯是很自然的事,也就打了聲招呼。他一邊吃著包子一邊一本正經(jīng)的問木蓮:“雁回呢?”
“離開了,”木蓮回答的時候帶上點溫柔的笑意,“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或許是在繼續(xù)著她想做的事。”
“哦。”鍾執(zhí)一邊吃著還不忘遞了個包子給趙衍,“那你有什麼打算?”
“我麼?”木蓮看著兩人,最後她視線停在了趙衍身上,只是停了一秒,她就移開,“我會繼續(xù)跟隨將軍左右,戍衛(wèi)皇城,或者上邊關殺敵。”
鍾執(zhí)狀似漫不經(jīng)心的問了一句:“你想去邊關還是守城?”
木蓮眼裡有亮光閃過,她聲音堅定:“自然是去邊關,慶朝來犯,作爲大洛的兒郎怎可偏安?”
“你不是兒郎。”鍾執(zhí)提醒她,不過他很快就換了個語氣,“既然想的話就去做吧少年,有夢想就去實現(xiàn)它,別老來後悔。”
木蓮靜了片刻,才道:“我明白,我是來道別的,今日一別你們不知道會去何處,不知何時會再相見。”
“其實我們不想見到你。”一直沒有說話的趙衍突然插了一句,“以後別來找我們。”
木蓮笑了笑:“以後想見都見不到了,別生氣,他回來不是爲了我,是爲了你。”
趙衍不再說話,只專心吃鍾執(zhí)遞給他的包子。
孟涵雖然聽不太懂他們在說什麼,但她卻捕捉到了一個她聽得懂的信息,她遲疑了片刻,才問道:“你們要離開嗎?解公子要去哪裡?”
“解公子?”木蓮有些疑惑的看了孟涵一眼,孟涵一愣,不知道有什麼不對,看向鍾執(zhí)。
鍾執(zhí)咳了一聲,答道:“四海爲家。”
“浪跡江湖?”孟涵聲音爽朗,“正好我也有此想法,我們結(jié)伴而行如何?”
“好啊。”這次回答的是趙衍卻不是鍾執(zhí),他臉上笑意純真,“姐姐這麼漂亮,哥哥一定會很高興。”
鍾執(zhí)皺眉:“阿行。”
“哥哥害羞了。”趙衍笑了笑,沒有再說下去。
鍾執(zhí)無奈的搖了搖頭:“孟姑娘,我們對江湖沒興趣,也不是江湖中人。”
這句話已經(jīng)是很明顯的拒絕了,孟涵雖然有些失落,不過也沒再說什麼。
幾人吃完早飯,鍾執(zhí)決定出去買點東西以備不時之需,想著帶趙衍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就將他也帶上了,而木蓮暫時也不急著走,更加不放心這倆沒什麼市井生活經(jīng)驗的人出去,就跟著他們上街。
孟涵本來也想跟著去,但她在這裡逗留本來就是因爲陳夫人的囑託,此時事已辦完,她也要離開了,也就沒和他們一起去。
況且鍾執(zhí)拒絕之意明顯,她雖有心,卻絕不是一個死纏爛打之人,她已經(jīng)打定主意不要再和他們有過多交集,今天就準備收拾東西離開。
孟涵主意一定,吃完早飯後就回房收拾東西,只是她剛剛將包裹收拾好時,響起了敲門聲。
門外是一個清亮的少年音:“孟小姐,你在嗎?我哥哥讓我給你帶句話。”
孟涵從聲音分辨出來這是“解公子”的弟弟,被“解公子”稱爲阿行的人。
雖然孟涵行走江湖的時日不斷,但她比較還是個未經(jīng)歷過情愛的女孩子,在聽到少年說是哥哥讓他帶話時,她心中頓時升起萬千種想法,心中的歡喜憂愁更是變了無數(shù)個來回。
最後她努力做出了一副平靜的樣子,走到門邊,打開了房門。
少年在門外冷冷看著她,那眼神讓人冷到心裡,一種奇異的不詳預感在她腦海裡出現(xiàn)。
孟涵一愣,她本以爲這個少年是很好相處的一個人,畢竟他笑起來十分天真可愛,完全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年人模樣,只是沒想到這容貌妍麗的少年不笑時竟是如此嚇人。
孟涵還未說話,就見少年擡起了手,隨即一抹紫色的衣袖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裡。穿著紫衣勁裝的木蓮不知從哪裡出現(xiàn),她輕輕向下壓了一下少年的手,只見少年手中一抹銀色亮光射出,沒入了地板中。
而地板上赫然出現(xiàn)一根三寸來長的鐵針。
這時孟涵方纔驚覺剛纔她差點就在這個少年手中丟掉了性命,如果不是木蓮伸手一壓,這一針十之j□j是射在了她的身上。
“你……”
“鐘行!”
木蓮剛剛攔下趙衍的暗器,鍾執(zhí)就在走廊轉(zhuǎn)角處出現(xiàn),趙衍臉上的表情立刻變成害怕,鍾執(zhí)似乎是極其憤怒,他走過來對孟涵說了聲:“抱歉。”,拉著趙衍大步離開。
孟涵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有些擔憂的開口:“他們……”
“沒事的。”木蓮打斷了她的話,笑容無奈,“給孟姑娘添麻煩了,小少爺只是性格有點惡劣,和姑娘開個玩笑,請姑娘不要放在心上。”說著,她俯身將地上的鐵針拔了起來,收入懷中。
“啊……沒事的。”
不過他剛剛是真的想殺了我吧!是真的吧!
鍾執(zhí)一路拖著趙衍向外走去,臉黑得幾乎可以滴下水來:“還好木蓮回來看了一下,你竟然將馬車上的機關拆了下來,她哪裡得罪你了,你想要殺她!”
原初給他們準備的馬車自然不會是普通馬車,車上除了備有日常用品之外,還裝了各種機關,鍾執(zhí)也只知道怎麼使用這些機關,並不清楚原理。而他沒想到趙衍竟然拆下來了,不僅拆下來了還想用其來殺人!
“你看著她,她喜歡你。”趙衍長久的沒有說話,直到鍾執(zhí)將他帶到了小鎮(zhèn)外一處高地上,他纔開口說出了這一句。
“就因爲這個原因你就想殺掉她?”鍾執(zhí)聲音已經(jīng)軟了下來,他帶著趙衍站在高處,問他:“你看到了什麼?”
“你。”
“除了我。”
趙衍長久的沉默。
鍾執(zhí)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又問他:“你聽到了什麼?”
“你的聲音。”
“除了我的聲音,還有什麼?”鍾執(zhí)循循善誘,“鳥鳴聲,風吹樹葉聲,你聽到了嗎?”
“我……我……”
“如果你的世界裡只有我,我遲早會離開,我們不可能永遠在一起。感受一下吧,這個世界上除了我以外的事,這個世界其實很美好。”
鍾執(zhí)鬆開了遮住趙衍眼睛的手,他在趙衍身後,半抱著他,依紅倚翠的江南小鎮(zhèn)全貌展現(xiàn)在他們身前。早春溫和的陽光灑落在小鎮(zhèn)裡一大團一大團開出的桃花上,粉色的花瓣顯得奪目耀眼。小鎮(zhèn)的街上行人熙熙攘攘,雖然相隔太遠聽不見聲音,但塵世的喧囂卻像是響在耳邊。而就在不遠處,兩隻風箏迎著東風飛了起來,絢麗的圖案在陽光下發(fā)著光。
有鳥兒婉轉(zhuǎn)歌唱,有惠風溫和拂面。
趙衍看著這一切,他感覺心中似有什麼東西將要破土而出,此時鐘執(zhí)溫柔的聲音響在他耳邊:“我愛你……如果你的眼中只有我,那麼我就帶你去看這世界的美好,感受這個世界的善意,讓你擁有塵世的快樂。”
碧空如洗,日光澄練,春風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