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深冬席捲著寒雪鋪天蓋地而來,濃郁的夜色中,冷冽的空氣從半開著的窗隙裡硬生生的鑽進來,寒氣逼人,蕭艾正望著桌上雜誌封面上的人失神,手指就像被刺痛一般不自覺地一曲。
他回來了?
他還是回來了。
雜誌上的專欄並不新穎,甚至把他誇的天花亂墜,可是把他愛的死去活來的大有人在,如她?不,她只是無意路過書店時看見書店外的小書架上來了新一期的雜誌,於是像平時一樣順手拿了一本,買回來後她瞬間有想去退書的衝動,他華麗麗的身家背景無不閃瞎了萬千少女的眼球,宮續,三十歲,身上有四分之一的英國血統,風尚集團即將上任的新任總裁,還有他從英國回來時新交的女朋友也被媒體大勢宣揚了一番,時微,娛樂圈當紅女星,模特,聽說時家的背景也不容小覷。只是誰知道,其實他與她......他們的關係,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斷的一乾二淨了,凍的一哆嗦,趕緊給自己披上衣服,蕭艾在心裡強調,她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這晚蕭艾並沒有怎麼睡好,第二天一早頂著兩隻熊貓眼去事務所上班,蕭艾屁股還沒坐上椅子,阿Mei大駕來到了她的辦公室,用甜到膩死人的口吻跟她說“小艾艾,巫婆找你哦。”
蕭艾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白阿Mei一眼,一臉“你無藥可救”的表情道“注意措辭,整天沒大沒小像從土窯子裡出來的似的。”其實阿Mei其他挺好,就是性取向這點讓人無法忍受。
“是,蕭總監。”阿Mei被蕭艾一斥,這纔有了個正行樣兒。
蕭艾端過咖啡,問“林總找我什麼事?”
阿Mei眨巴眨巴,說“我不知道哎。”
徹底沒救了!蕭艾放棄繼續治療這個“少女”的希望,起身準備去巫婆的辦公室,回頭道“有空去醫院看下醫生,腦科。”
阿Mei怒道“小艾艾,不帶你這樣人身攻擊的!”
蕭艾說“......”
蕭艾來到巫婆的辦公室,敲了敲門,巫婆頭也沒擡“進。”
“林總,找我有事?”
巫婆本名林玫瑰,是蕭艾在大學時代的同學兼好友,蕭艾迴國後就來到了林玫瑰的事務所,她這位好友本人太過於一絲不茍,學生時代時耿耿於懷的糾結自己的名字很土,硬要別人叫她的英文名Roes,往往喊她本名的後果都是無疾而終,工作後她的一絲不茍更是發揮到了極致,公司裡第一條規定便是在公司裡必須喊英文名或者林總,這就是傳聞中的“強迫癥”。
林玫瑰擡頭道“愛麗絲,我們認識多久了?”
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這招果然無敵。
“八年。”這不像平時的林玫瑰啊,難道是中邪了?如果平時扯到工作以外的事她一定會發飆的。
“我平時對你怎樣?”
蕭艾睜大了眼睛“林總,公司不是要賣我吧?”
林玫瑰一改常態,兩眼水汪汪的捧住她的手說“親愛的,今天晚上有一個酒局,那個項目真的對我們事務所很重要......”
果然是要賣她啊,蕭艾忍無可忍的抽出自己的手,一字一句的說“不-去。”此“賣”非彼賣,只是她真的不喜歡應酬,如果不是那個項目很重要,好友也不會這麼求自己吧。
一下班蕭艾一回到公寓的大牀上就呼呼大睡了起來,還沒睡到地老天荒,就被林玫瑰的“催魂鈴”吵了起來,蕭艾是有火不能發,迫於林玫瑰的淫威,蕭艾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了門,林玫瑰那輛特別悶騷的紅色小迷你正在樓下等著她,林玫瑰看到蕭艾出來盯著蕭艾看了半天,悠悠說出一句“我怎麼從你身上看出了一股風塵的味道?”
你能期望從狗嘴裡吐出象牙嗎?那是不可能的,概率爲零,蕭艾兩眼一翻,無恥又傲嬌的回道“你奈我何?”林玫瑰毒舌,你只能比她更毒舌,加一點無恥。
“噗......”林玫瑰被噎到了“我無語了。”果然這就是相愛相殺的損友吧。
路燈飛速掠過,連成一道絢麗的光帶,就像她那年她離開這裡的那一夜,霓虹燈也在她眼前閃過這樣瑰麗的色彩。
國際酒店,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印著她的影子,玻璃門緩緩開啓,她邁入電梯,發現這不大不小甚至有些狹窄的空間裡還有一個人,不安感向她沉重的砸來,讓她無路可逃,蕭艾故作鎮定的戴上Gucci新款的墨鏡,專心致志看起了外面的都市繁華。
電梯一路下行,她無比煎熬的等著電梯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因爲她真的被這種壓迫的感覺逼的要崩潰了,電梯叮的一聲響了,她逃也似的就要邁出這個牢籠,沒想到他更快一步擋住她的去路,他淡淡笑著看她“怎麼,應酬完了?”
她知他那句意味深長的“應酬”是什麼意思,笑說“宮少何必明知故問。”
很多年後的重逢,他的第一句話竟是“怎麼,應酬完了?”
“介不介意透露一下你的價碼?”
這個人還能再無恥一點嗎?她懶得去承接他沒完沒了的挖苦諷刺,剛纔的笑臉瞬間不見“無可奉告。”
她離開的身影像極了一朵搖曳在晚風中的虞美人,瘦弱而孤單,他的臉上還掛著那個意味深長的笑......
蕭艾一回到事務所,就滿身怒火的去找林玫瑰“發難”,事務所的同仁們見此狀趕忙退避三舍,眼睛裡同時也閃爍著八卦的光芒,蕭艾衝進林玫瑰的辦公室,一把揪住“嬌小”的、一臉“無辜”的林玫瑰,憤憤道“這次不吃你他個八斤的小龍蝦我跟你沒完!”
林玫瑰弱弱的說“六斤。”
蕭艾開始漫天喊價“六斤半!”
林玫瑰以退爲進“七斤。”
“成交。”
“......”於是,大財主林玫瑰被狠狠地“剝削”了一番......
這些年,見多了世態炎涼,在這個“衣冠禽獸”的圈子裡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蕭艾倒也自認爲周旋的遊刃有餘,沒想到這次卻被林玫瑰給坑了。
那晚林玫瑰喝的爛醉如泥,她指著自己說“我知道你們在背後說我是巫婆,可是蕭艾啊,你知道嗎?我心裡,何嘗又好受過,再過個一兩年我就要三十了,如今依舊是大齡剩女一枚......”林玫瑰噘嘴自嘲的一笑“蕭艾,我是不是已經老了?”
蕭艾看著林玫瑰,並不答話,她想起以前的林玫瑰,大膽潑辣,率真直爽,是一道青春靚麗的風景線,如今歲月已磨平了她的棱角,林玫瑰卻始終無法走出她的心結,這樣的林玫瑰事業成功,愛情卻豐收無成。
“蕭艾你知道嗎?我好羨慕你......蕭艾,你已經回來一年了,如今他也回來了,你對他,還有感覺嗎?”
她說“有些人,恨不如不恨,愛......不如不愛......”
林玫瑰瞥了一眼蕭艾說“蕭艾,你是個心狠到讓人心疼的姑娘。”
週日有個飯局,聽說何氏的何公子投資了一個大項目,林玫瑰眼饞那個項目,拉蕭艾去作陪,蕭艾本想拒絕,結果迫於林玫瑰的淫威只好硬著頭皮上陣了。
懷著一定要把合同談成無比期待的心情,蕭艾無比優雅的走進奢華的包間,當看清坐在沙發上人時,二話不說立馬扭頭走出包間。
林玫瑰將她堵在門口,“小姑奶奶,千萬不要跟我說你要去洗手間,在你來之前你已經去了兩趟了。”
蕭艾兩眼冒火地說“你不是說是何公子的生日爬梯嗎?林玫瑰,你又坑我!”就差沒兩手掐住林玫瑰的脖子讓她把前幾天吃的小龍蝦吐出來了。
林玫瑰眸子裡淚花閃閃“小姑奶奶,就這一次,最後一次,求求你了!”
“我忽然有點不舒服,你讓公司換人吧,不如讓阿Mei來,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好脾氣的林玫瑰怒了“你覺得阿Mei他行嗎?你確定裡面那位大爺不會發飆直接把阿Mei咔嚓了?”
好像是哦,蕭艾深感無力的扶額“我真的不舒服,林總,你放我走吧,到時候你把我活埋也行。”
林玫瑰就差沒哭了“姐姐,如果我放你走,恐怕到時候被咔嚓的是我啊。”
蕭艾也要哭了“我跟他有仇,到時候你一定要接應我,我怕落到他手裡,他肯定會把我抽筋剝皮......”蕭艾努力擠出幾朵淚花,拉著林玫瑰說。
林玫瑰看著她的眼睛,生出了幾分惻隱之心,道“好了,我們一起進去。”
蕭艾就知道她會心軟,正得意著,兩人一起回身,就看見他正倚在牆角,嘴角勾著笑,看不出喜怒哀樂的笑意“抽筋剝皮?”
他的聲音讓蕭艾頭皮發麻,他的指尖輕輕刮過她的臉頰,一把握住她的下顎,饒有興致的道“這麼美的皮,我怎麼捨得剝了?我頂多,拆了你的骨頭。”
她嘴角的笑僵住了,站在一邊的林玫瑰看著這對前世今生的宿命冤家,再見時,一個恨意入骨,一個相對無言,那晚蕭艾跟她說她見到了宮續,起初她還不信,現在看來這是真的。
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他看著像個木頭樁子一樣的蕭艾,深感無趣的鬆開了握住她下顎的手,然後,兩人擦肩相錯。
蕭艾覺得自己此生遇到過的飯局從沒有今天晚上這頓這麼難應付的,她還沒來得及吃點東西墊墊肚子,衆人便找著各種理由頻頻舉杯,都還連帶著她,想起今天晚上飯局的開端,公關部的李總第一個向她引薦的便是宮續,蕭艾深吸一口氣,向他嫣然一笑“宮少,日後還請多多關照。”
他自然而然的起身握住她的手,別有深意的說了一句“當然。”
蕭艾太明白他這句“當然”其中所包括的深意了,他無疑是在跟她說“以後的日子我會慢慢的折磨你”,認識完其他幾位老總,蕭艾毫無意外的被安排落座在宮續旁邊,隔了幾個座位的林玫瑰擔憂的看了眼蕭艾,蕭艾向她投去一個“別擔心”的眼神,要是宮續這個混蛋敢對她怎麼樣,她也不是逆來順受的人,這些全被宮續看在眼裡,他只是一笑置之。
她的面前被倒滿了各種顏色的酒,胃裡已翻江倒海,難受的就像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她深吸一口氣,身邊的人從頭至尾都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裡,好像只是個局外人一樣,冷眼旁觀的看著她對著面前那些無措的酒,蕭艾知道,他向來如此,剛拿起酒杯,那濃烈的味道刺的她的鼻根泛起了一絲酸澀,放下酒杯說“抱歉,我去下洗手間。”
連忙起身,不知是不是喝的太多了,她腳下飄忽著不知被什麼東西一絆,差點就要摔倒,一雙有力的手臂托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她忽然僵住了,她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菸草的味道,他緊緊扣住她掙扎著的身子,聲音深沉而堅定“我帶你去。”
在衆人曖昧的目光下,她被宮續半擁半抱出了包間,直到走廊轉角旁人目光所不及之處,他才放開她,她幾乎同時條件反射的掙扎出他的懷抱,壓下滿腔憤怒,低聲問道“你到底想怎樣?”她想問他,爲什麼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肯放過我?
宮續雲淡風輕的答“所有人都看出我想對你怎麼樣了,別說你看不出來?”
“你想怎樣不關我的事,我只求你別再來招惹我,你知道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結束這段不甚愉悅的交談,蕭艾轉身決絕離開。
明明都醉成這樣了,還要裝作沒有事一樣,她向來是個愛逞強的女人。
蕭艾下去時,林玫瑰已在那裡等她,林玫瑰看她淚流滿面,連忙抱住她,不停道歉“小艾,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以爲只要你們見面,什麼都會好的,我真的不知道......”
“這些年,我以爲自己真的已經好了,至少百毒不侵了,可在見到他以後,才發現所有的僞裝都是那麼的徒勞無功,原來啊,好的只是皮肉,傷的是內裡......”蕭艾指了指她的心口。
蕭艾睡到第二天臨近中午纔起來,是被飯菜的香氣薰醒的,睜開眼睛,自己正躺在自家牀上,頭似欲裂般疼痛“哦,好疼。”
林玫瑰抱怨說“誰叫你喝這麼多的。”
“我沒被宮續拆了骨頭?”她只記得昨天晚上那人說要拆了她的骨頭。
林玫瑰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戳著蕭艾的腦門說“早知道我就不和宮續搶人,讓他直接把你帶走好了,我想你應該很樂意被他拆骨頭吧?”
蕭艾握住林玫瑰的手一臉“感激”的說“不,女俠,真的很感謝你救了我!”
“嘖嘖嘖。”
蕭艾問“你真的和他搶我啊?”
林玫瑰說“對啊。”
蕭艾掀開被子下牀,懶得理會好友睜著眼睛淨說胡話,來到客廳,看到餐桌上的早點感嘆說“今天的早餐很豐富啊。”不對啊,林玫瑰什麼時候會下廚了?一臉狐疑地轉身瞅著好友問“你在樓下的早餐鋪子買的吧?”
林玫瑰一臉惆悵的說“這麼快就被你看穿了,本來想著照顧了你一夜,等著你表揚我呢。”
“哼哼,表揚是不可能了,林玫瑰同學,你知道什麼叫不作就不會死嗎?你這就是。”笑說著轉身去盥水臺洗漱。
林玫瑰心道,恢復的這麼快?神人啊。